第四三七章 追到天鵝家裏
“佟雲！你進來”！姐倆正在這邊商量，忽然聽到收貨門口那邊有人在喊佟雲。
“不知道有多少給定成了不合格呢”！佟雲早就有了精神準備，衝成韻笑了一下，趕緊往那邊走去。
“你怎麽弄得，400個中國結、300個七彩球還有169個樹皮臉譜全都不合格，你還是參加工作已經兩年的老工人呢”！還沒等到跟前，古建忠尖利的聲音就衝了過來。
“不能吧，怎會全不合格呢”？佟雲心頭一跳，趕忙說道。
“是你驗質還是我驗質？都說了不合格了，你還不信是咋的”？古建忠將手邊的紙箱往門口一摔叉腰問道。
“這不是信不信你的事兒，我也幹了兩年了，一直都編中國結和七彩球，從來都沒有過不合格的，哪裏會一下子出這麽多”？佟雲也有些放開心思了，反正是不想在這邊幹了，便有了勇氣頂撞。
在他們兩個吵嚷的時候，一邊交活兒的人如同躲避瘟神一般，離得佟雲老遠，自家的生計都掌控在人家手裏，沒有誰敢出來打抱不平。
“那你問誰呢？問我麽？誰知道你怎麽搞的”？古建忠哧的一笑，將小車上的幾個箱子都扔到了門口，指著那一堆箱子說道：“今天是咱廠往上交任務的日子，別人都能完成任務，唯獨你沒能完成，這樣咱們的加工數量就不能完成任務，佟雲，你知道不知道，就因為你這些產品不合格，咱們將會被客商處罰”？
“古驗質，你說都不合格，我問你，哪裏不合格了”？佟雲打開了箱子，自己的活計自然認得，看了看，並沒有給掉包，鬆了一口氣之後質問道。
“哪裏不合格”？古建忠順手拿起了一個七彩球，變戲法一般的拿出了一個明晃晃的鐵環，將七彩球往鐵環上一放，因為七彩球大於鐵環，當然不能夠漏過去，得意洋洋的說道：“看了沒？比要求的直徑大了約有兩毫米呢，這能叫合格”？
手工品而已，雖然在七彩球直徑上有一個規定數字，但是在平時的時候，因為純手工的緣故，自然會有些詫異，擱在以往，這並不算不達標，隻要不是小的太多或者大得太多，也就收下了，今天，這人渣拿出了一個鐵環來“套蘋果”，已經是明顯的刁難。
佟雲聰明的很，一見這家夥這樣的做派，知道今天自己的活計是怎麽都交不下去了，想了想，準備先拿回去，之後托人再說說看，這家夥也不是唯一的檢驗人員，通過別的熟人，應該能夠收下的，佟雲想到這裏，也不想和他多糾纏，將幾個箱子搬到了姐倆來時的小推車上，隨口說道：“那我拿回去返工，這總行了吧”？
“返工？你當這廠子是你男人開的，想領活兒就領活兒，想拿回去返工就拿回去返工？剛才告訴你什麽了？你耽擱了咱們廠往上邊交活兒了！知道不”？古建忠當然會不依不饒，拿回去返工，要是這麽簡單的話，也白費了自己的心思了！
“那你說怎麽辦”？佟雲強忍著心中的怒氣，轉臉問道。
“還我說怎麽辦？你產品不合格還有理了麽？耽誤了咱們廠交活兒，玩不成合同，所有的損失，都由你來承擔，還有啊，中國結也就讓你去返工了，可這七彩球卻不成”！古建忠心中爽的不得了，早就想了法子難為這姐倆了，現在終於拿出手，報複的快感，讓他那條殘廢的細腿都忍不住顫抖。
“上次的時候就說過吧，七彩球務必要一次達標，因為材料特殊，如果返工的話，所用的材料全都不能用，你看看，300隻七彩球呢，這樣一來，豈不是全給廢掉了”？
古建忠抓著一個七彩球衝院裏的人展示道， “我這可不是故意刁難你們，大家看看，這七彩球的材料可是從外國進口來的，和編織中國結的材料根本就兩碼事兒！這上邊是七彩的金線，一旦不能一次成形，返工之後的產品，就達不到一次成型的效果，人家外商在上次收貨的時候就已經說過，再有返工的產品，就定為不合格，佟雲！我這話你明白意思麽？也就是說，這七彩球，你僅僅想著返工已經不行了！三百個七彩球，所有被你們弄廢了的材料錢，必須要賠償”！
古建忠說的這都是實情！因為編織七彩球的絲線束中夾雜了七彩的金箔絲，一旦拆開重新編織，那些七彩的金絲肯定因為折返次數太多，或是斷掉，或是失去原有的光澤，隻是這一切都建立在佟雲姐倆的產品不合格上麵，而平常的時候，檢驗七彩球打小，哪會這樣嚴格？竟然是要套圈兒的？
佟雲給古建忠這一番話也說的愣住了，雖然他隻是一個普通的工人，並沒有參與過進料，但年頭多了也多少了解一些，她知道，這種夾雜了七彩金箔的絲線束的價格很高……
“剛才我看了領料單，你上次領七彩球原料的時候是領了五百米，也就是十五公斤的料，按照咱們從客商那邊拿料的成本核算，這十五斤的原料，你得賠償兩千塊”！古建忠將手裏的七彩球拋了幾下，得意的說道。
“七彩球是一樁，這個咱們新聯係的樹皮臉譜，人家吃的要求也很高，你看看，你都弄成什麽樣兒了？有些地方沒有貼線，有的地方卻已經跨了線，你知道不知道，這些樹皮原料是從非洲進口來的？咱們從客商那邊領料的時候，那可是五美元一個呢！現在你都整的用不了了，唔，我算算，169乘5美元，哇！這可是850美元啊，折合咱們國家的錢是多少？應該是……五千多吧？兩千加五千，嗯，一共是七千塊！佟雲，我看你怎麽辦”！
雖然知道古建忠是在故意為難，可刀把確實攥在人家的手裏，聽到七千塊這個巨大的數字，佟雲當時就懵了。
“我也不為難你們，回家去商量商量吧，看看怎麽辦”？一切都是借口，所圖的，就是站在佟雲身後，亭亭玉立的成韻，古建忠看著麵『色』慘白的姑嫂倆，心頭暗罵：“草，看你們這次還敢不敢拒絕老子？娘的，看上你家丫頭老子對你們的恩典，還他媽的不識相”！
滿院的人沒有一個給幫忙說句話的，姑嫂兩個畢竟是普通的家庭『婦』女，哪裏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失魂落魄的就往外邊走，卻又給古建忠吆喝住，讓她們把那些“不合格”產品也帶走。
姐倆都不知道自己怎麽上的公交車了，昏昏沉沉的來到了家裏，姐兩個相對無言。
“媽媽，我餓”！飯菜早就準備好了的，原打算交了活兒回來吃飯，沒想到天降橫禍，卻遇到了這樣的事情，姐倆誰也沒有吃飯的心思，直到小孩子忍不住跟媽媽哭訴，這才稍稍的緩過一點神。
“先吃飯，沒什麽大不了的，那古建忠就是在故意的刁難咱們，我不信就沒有個說理的地方”！嫂子佟雲終究大了幾歲，主意總要比成韻多一些，兒子的哭叫讓她猛的清醒，對小姑子勸道。
“嫂子，咱們去找誰呀？編織廠本來就是人家親戚承包的，還不是他想怎樣就怎樣”？成韻卻沒能打起精神，在編織廠，古建忠靠著是親戚承包的，已經能夠隻手遮天，而自家這邊，卻沒有一個能夠在市內說話頂用的親戚，左思右想，怎麽都難以化解眼前的難題。
“去找協會的人，當初是他們幫咱們進的編織廠，過去編織廠不就是隨他們管的麽？現在出了這種事兒，我想他們不會不管的吧，那古建忠就是用這個來壓咱們，說到底，還還不是惦記上了你麽？你放心，就是拚了我跟你哥哥，也不會把你推進火坑”！二十歲進入成家的門，那時候小姑子才七八歲，這麽些年，雖說是姑嫂，卻和母女差不多，古建忠惦記上了成韻，佟雲是說什麽都不會低頭的。
“嫂子，都怪我”……成韻思前想後，如果不是自己，那古建忠何必為難嫂子呢？這些年，自己拖累兄嫂真是太多了呀，想到這裏，成韻嚶嚶的哭了起來，即便是嫂子把飯盛滿遞到眼前，卻絲毫也沒有食欲。
“他姑，吃飯吧，怪你什麽呀，都是呢個不是人的古建忠，哼，我卻不信了，解放前有搶男霸女的，到了新社會，還能由著他們來？等一會兒你哥回來，咱們就去找老兵協會去，這事情，他們不能不管”！佟雲這時候已經打定了主意，見成韻還是哭哭啼啼的，非常挺脫的勸道。
姐倆正在默默吃飯，佟雲一邊伺候小孩子，一邊說些別的寬慰成韻，就在這時候，外邊的大門嘩啦一響，姐倆抬頭看去，見古建忠一顛一顛的走了進來，在他的後邊，還跟著兩個身著警服的男人。
“喲！還吃飯呢？心挺寬啊”？古建忠別看腿腳不利落，但是那股欲火支撐著他，卻比兩個腿腳利落的走得都要快，一挑門簾看到過堂屋正在吃飯的三口，陰陽怪氣的說道。
“再怎麽難，我們也不能不吃飯吧”？佟雲冷冷的說道。
“吳哥！江哥”！古建忠嗤笑一聲卻沒搭腔，衝外邊那兩個穿警服的招呼道：“都在家呢嘿，您哥倆和她們說說唄”？
那兩個身著警服的男人嗬嗬一笑，從外邊走了進來，隨著打量了一下成家的境況，在古建忠熱乎的招待下，坐了下來。
“你叫佟雲是吧”！那個姓吳的笑著問道。
“是啊，您是……”再怎麽說，佟雲終究是一個普通的『婦』女，剛才的挺脫，也不過是針對古建忠這個人渣而已，看到穿著警服的公職人員，心中還是有些怯怯的。
“哦，我是市法院的，我叫吳當國，這是我們的法庭庭長，江卓民”！吳當國表現的還挺和氣，指著和他一起來的江姓男人介紹了一番，道：“剛剛接了福利編織廠的報告，說你因為工作不當，給廠裏造成了多達七千元人民幣的損失，我們來呢，是向你了解一下情況，畢竟我們也不能偏聽一麵之詞不是？
“吳同誌，事情不是這樣的”！吳當國的和氣，讓佟雲稍稍的鬆了一口氣，了一遍，那吳當國點點頭，對江卓民說道：“庭長，看起來，小古說的情況基本屬實”！
“唔”！江卓民是個高大的漢子，摘下帽子來，大背頭猶如浸了豬油，鋥明瓦亮的，聽了吳當國的話，很有氣勢的抓抓頭皮說道：“既然雙方介紹的情況都差不多，那咱們回去立案吧”！
“庭長，先等一會兒，我和當事人談一談”！吳當國嘿嘿一笑，道：“按照你們所說的事實，我們認定古建忠同誌向我們反映的情況是屬實的，按照你們兩人所說，確實是因為你……種種原因吧，致使你們的工作沒有完成，而且因為你們的疏忽，致使你們從編織廠領用的生產原料產生了不可恢複『性』的損傷，所以呢，最終的結果，肯定是要判定你們按價賠償的……”
“吳同誌！可我剛才已經和您說了呀，我們加工的產品，不能說是不合格，在早先，也都是這樣交活兒的呀”！吳當國緩緩的話語，更加讓佟雲驚慌了，將身邊的孩子往成韻懷裏一推，站起來說道。
“哦，佟雲同誌，不要著急嘛，合格不合格，這我和我們江庭長都是外行，可古建忠同誌可是手編廠的驗質負責人呢，在質量監督上，他是具有權威『性』的，既然人家已經確認你們加工的產品不合格了，並且拿出了能夠證明的事實和數據，這已經很說明問題啦”！吳當國依舊和煦的笑著，道：“我們回去將按照今天調查的情況進行立案，到時候，需要你賠償手編廠多少錢，那就由法律來判斷吧”！
“嘿嘿，光原材料的損失呢，就是七千元，加上因為他們沒能按時完成任務，致使廠裏不能上交產品，這一來，暫時在經濟上，已經需要我們廠子繳納4000元的罰款了，這還僅僅是暫時的直接損失，至於對我們手編廠信譽損害什麽的……看他們家也是困難的，廠裏……也就不打算追究了”！古建忠很優容的說道。
“哦？這樣好啊，看起來作為廠裏，還是非常寬容的，既然這樣，我覺得最好還是不要通過法律手段來解決問題啦，畢竟這樣經濟類案件，我們法院呢，也是要按照涉案金額進行收費的，這樣地被告來說，更加重了負擔，古建忠同誌，不如你們雙方坐下來好好的談談，要是能夠達成私下裏的諒解，豈不是更簡單”？
“是是是，再怎麽說，我們畢竟都是一個廠的，抬頭不見低頭見，之所以請您和江庭長來呢，無非是想讓佟雲同誌和成韻大妹子明白，我要她們賠償損失，是合理合法的，現在呢，我想她們已經認識到了這一點了，嗯……在此基礎上啊，我想還是能夠坐下來談的”！
古建忠躬著身子，對吳當國表現的非常尊敬，在吳當國點頭之後，古建忠隨即扭過臉兒，先是在成韻光潔的麵龐上狠狠的掃了幾眼，繼而對佟雲說道：“佟……嫂子啊，之所以這樣做，我也是迫不得已……”
“佟雲？小韻！誰來咱家了”？古建忠剛說到這裏，外邊自行車響，卻是成長從地裏澆水回來了，看到門口停著一輛車，一進院子就大聲的問道。
“哥”！連佟雲都慌神了，那邊的成韻早就已經魂不附體，聽到哥哥的聲音，不由得哭著迎了上去。
“怎麽了小韻”？用胳膊搪住了往自己懷裏撲來的小妹，成長慌忙問道，自從父母相繼離世，成長就十分疼愛他這個比自己小了十幾歲的妹妹，而且妻子也十分的善解人意，對妹妹就像是在拉巴親生的閨女，雖然跟著哥嫂度日，何曾受過什麽委屈，現在慌慌張張的撲了出來，小臉兒都哭成了梨花帶雨，成長不禁騰起了怒氣。
“哦，是大哥回來了呀”！古建忠從屋裏走了出來，笑嗬嗬的對成長問候道。
“你是哪個”？古建忠一身時髦的打扮，拐了拐了的迎了出來，成長直覺這就不是個好東西，過的某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事，當即就明白了對方的身份，冷著臉問道。
“嗬嗬，大哥，我叫古建忠，跟我佟雲嫂子和成韻小妹在一個廠裏上……”
“你就是那個王八蛋？嗬嗬，想吃天鵝肉都追到家裏來了呢，你是不是覺得我腦袋是軟的很好欺負”？雖然在從戰場上下來之後始終難以從戰爭氛圍中自拔，卻不代表成長是個怯懦的人，正相反，原本他的脾氣就有些暴躁，在經受了精神上的長期折磨之後，理智上更欠缺一些，聽聞眼前這個穿的花哨的瘸子就是那個人渣之後，哪裏還有好顏『色』給他？
“大哥，您怎麽……”古建忠給成長罵得變顏變『色』，腦袋瓜活像個變『色』燈泡兒，笑容都僵化在臉邊。
“誰是你大哥？滾！趕緊滾！再不滾我削你”！成長煩躁的瞪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