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jm公司的大樓出來,曹雲俊臉色已如天空中的烏雲一般陰鬱,他快步走到車旁,拉開門坐了進去,又“砰”的一聲重重關上,汽車便風馳電掣一般駛入白茫茫的雨簾中

自己的妻子,十一長假回了次老家,竟然莫名其妙的不見蹤影了,這兩天來,他打過無數次她的手機,裏麵永遠是那句冷冰冰的女聲“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他問盡了所有可問的人,得到的回答一律是不知道。而當他再也按耐不住,跑到她所在的公司準備探詢點蛛絲馬跡時,得到的消息竟是她辭職了!

辭職了?自己的妻子辭職了,自己居然全然不知!

明知她已經回到了這座城市,而他卻找不到她!

曹雲俊隻覺內心滾沸如煎,腳下突然一個急刹車在路邊停下,車輪濺起的水花飛得老遠,以至於某個行人遭了殃,一個暴躁的男聲隨即傳入耳內:“媽的!不長眼睛啊!”

曹雲俊恍若沒有聽見,眼睛直直的望著前方,過了片刻,情不自禁的摸出口袋中的手機。手機上有好幾個未接來電,王遠珍的,他的助理的,還有一個客戶的。

王遠珍是關心女兒的,估摸著葉從伊所乘的飛機到達了目的地,她的電話便打了過去,然而,葉從伊的手機一直關機,怎麽也打不通,她便隻好再打給曹雲俊。曹雲俊始而詫異,說自己並不清楚,可是過去了一天一夜,葉從伊也沒有消息,他便覺得奇怪了,他不得不開始撒謊,說葉從伊的手機丟失,人一回公司,便被公司再度派往外地出差等語來安撫王遠珍夫婦,同時開始瘋狂的在這座城市尋找葉從伊。

但她怎麽會突然不見了呢?怎麽明明回到了這座城市,卻不回家呢?怎麽手機一直關機呢?怎麽私自向公司辭職了呢?

他自然不可能把這當成葉從伊心血**,在跟他玩小時候捉迷藏的遊戲。

聯想到她的失憶,她前段時間關於過往更為頻繁的發問,她這次的回家。。。。。。

曹雲俊往座位上一靠,胸膛劇烈的起伏著,不敢再往那方麵想下去。

跟自己愛慕的女孩步入婚姻殿堂,讓她做自己最美的新娘,是每個男人的夢想,不管以什麽樣的方式,最終他圓了自己的夢想。這些年來,他嬌妻愛女在側,事業又蒸蒸日上,享不盡的幸福,說不出的風光,可是,心底深處,卻始終有種恐懼感揮之不去。

他能欺騙從伊,能欺騙那許許多多不知情的人,但是騙不過自己,他的幸福是偷來的,騙來的,這點連他自己都沒法否認

。人前笑得再開心,內心總是惶恐的,惶恐著會不會哪天清晨醒來,突然發現從伊恢複了記憶,惶恐著也許哪一天,從伊在路上,就碰見了某個知根知底的熟人,而那個人剛好又很多嘴,惶恐著那個被從伊愛著的人,說不定哪天就找上門來。。。。。。

剛結婚時,他經常做著這樣的夢,夢裏麵從伊恢複了記憶,哭著大罵他是騙子,然後決絕離他而去,然後,他便滿頭大汗的從夢中驚醒,當從伊被他吵醒,溫柔的問他怎麽了的時候,他常常會騙她說“從伊,我做了噩夢,我夢到你出事了,從伊,你車禍那次真的把我嚇壞了,那種陰影現在還沒有消除,我常會做些不好的夢。”每每這時候,從伊感動之餘,便會輕言細語安慰他。

幸而,那段時間終究是過去了,隨著時間的推移,內心深處的罪惡感,恐懼感都在漸漸淡化,雪兒降生之後,他的心裏便真正開始變得踏實起來,所有的不好的感覺,盡管還存在於某個角落,但已很少會出來活動,很少會再來幹擾他,他的生活漸漸變得正常,他的幸福似乎也越來越理所當然。

可是,現在是什麽情況?從伊是怎麽了?是不是這次回家,她發現什麽了?那為什麽媽的口氣並無絲毫異常?

曹雲俊不敢往最壞的地方想,卻又控製不住要去想,他曾經所擔心害怕的一切,如今再次浮上心頭,像魔鬼一樣糾纏著他,困擾著他,他雙手不由自主的握緊方向盤。

雪兒,雪兒。。。

他腦中浮現女兒雪白可愛的小臉,這種時候,惟有想到女兒,他恐慌的情緒才能稍微減輕。無論發生了什麽事,女兒總是他們共同孕育的生命,這個事實總無法改變,從伊那麽疼雪兒,就算知道真相,也許看雪兒的份上,她。。。。。。

他用力的甩了甩頭,把腦子裏紛雜的念頭甩到一邊,再次不死心的撥通了葉從伊的電話號碼。

回應他的,仍是那個冰冷得毫無感情的女聲。

曹雲俊內心愈加狂躁,揚起手就要將手機砸向車窗,卻又在下一秒改變了主意,緊緊攥住了手機。

李荷娜,李荷娜肯定知道她在哪兒

!曹雲俊眯著眼睛,回想起電話裏荷娜不耐煩的口氣,還今天在jm公司見到她時她的表情,那明顯與往常見到他時有點點不同,她的臉上,少了點笑容,眼裏,則多了點鄙夷。

是的,就是鄙夷,李荷娜一向是個不善於掩飾作偽的人。

曹雲俊越想,就越是方寸大亂,他靠在座位上,猶如一頭困獸般,嘴裏發出粗重的喘息聲,絲毫不覺時間的流逝。

過了許久許久,他一手拍拍自己的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管怎樣,總要先找到從伊再說,找到她了,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才能想方設法去解決。

可是,就算荷娜知道從伊在哪,她也絕對不可能告訴他的,要怎麽辦呢?看來,他隻有親自登門去拜訪她一次了。

曹雲俊坐起身來,正要發動車子,腦中一個念頭忽然一閃,這事暫時不好讓姨父姨母知道,偷偷請悅顏幫下忙總沒問題,雖說她此刻在外地,但讓她打個電話給荷娜打探下,豈不比自己貿然去找她要強些?

想到這裏,他的手又伸向了旁邊的手機。

“鄭小姐,這件晚禮服穿您身上,真正是高貴大方,比穿模特身上還要好看。”鄭泰身邊年輕美麗的一秘拿著一副鑽石耳環,上前小心翼翼的替鄭悅顏戴上,笑容如春風般暖人。

鄭悅顏站轉了轉身子,回頭看去,鏡子裏的女子眸若星辰,光華流轉,臉若桃花,媚態天成,一襲精美華麗的寶藍色低胸晚禮服穿在她身上,襯得肌如白璧,整個人豔光四射,簡直令人不可逼視。

旁邊的一秘眼裏盡是欣羨讚歎之色,口裏說的雖然是奉承話,但語氣卻是發自肺腑的真誠。

“嗯,還不錯。”鄭悅顏點了點頭:“就這身好了。”

“晚宴八點鍾開始,現在還很早,您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嗯。”

鄭悅顏漫聲應著,後邊**的手機卻突然鈴聲大作,一秘連忙拿了過來,恭恭敬敬遞到她手裏,鄭悅顏一看屏幕上的號碼,眉宇間一絲不耐之色一閃而過,等響了一陣子,才不緊不慢的接了電話:“喂?”

電話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她臉色忽然變得有些奇怪,聊了數句後,她敷衍著掛了電話,眼神卻有點呆呆的,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鄭小姐,你沒事吧?”旁邊的一秘見她這樣,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忍不住輕輕叫了一聲。

“哦。”鄭悅顏像是瞬間回過神來,忽然轉身背對著她,她一邊脫著身上的禮服,一邊匆匆的道:“你等下換身禮服,陪我爸爸去參加晚宴。”

“什麽?”一秘驚得睜大了眼睛:“鄭小姐,今晚的晚宴董事長很重視,說了是要你陪同的呀,我。。。我怎麽能去?”

“你告訴他,我讓你去的。”鄭悅顏動作飛快,已換上短裙襯衫,她掠了掠長發,然後朝鏡子裏看了看,一把抓起小西裝外套就向外走。

“鄭小姐,鄭小姐!”一秘書連忙從酒店的套房內追出去。

“你說我有點事,稍後我再打電話向她解釋。”

說完這句話,電梯門已徐徐合上,一秘目瞪口呆的看著她消失,想著不知怎樣善後,突然就頭痛起來。

“今天曹雲俊來公司找你了,他一離開,我就馬上過來了。”荷娜一進門,還來不及坐下,就立即向葉從伊報告這事:“他知道你辭職的事了,我瞧他神色很焦慮的樣子。”

葉從伊沒有意外之色,也並不接她的話,過去倒了一杯茶遞給她,然後道:“荷娜,你幫我找了你那朋友的同學嗎?”

“哪,這裏。”荷娜打開包,拿出一張名片遞給了她,然後飛快的道:“方律師,這是他的名片,我跟他粗略講了幾句你的事,他說希望明天約個時間跟你見麵,了解一下具體情況,他打離婚官司很拿手的。”

“嗯。”葉從伊將名片收好,輕聲道:“我明天會給他電話。”

“從伊,我很希望你離婚,迫切的希望你離開那個無恥的騙子。”荷娜眉頭微皺,突然有點吞吞吐吐:“哎,從伊,可是他是律師,我。。。我總覺得這件事不會很順利。”

“當然,如果他已經徹底不要臉了,這件事確實沒法順利

。”葉從伊聲音很輕,卻蘊含著一種徹骨的恨意。

荷娜苦笑:“從伊,就算他為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有點愧疚,同意離婚,但作為一個父親,他不可能會放棄雪兒的撫養權的。”

“我要離婚,也要雪兒,其他的,都可以給他。”葉從伊咬了咬唇,語氣十分堅定。

荷娜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忽然問:“離婚的事,你跟寒笙討論過了嗎?”

一提到沈寒笙,葉從伊心裏也不知道是悲是喜,經過這樣的變故,她還沒有完全崩潰,還沒有徹底垮掉,是因為心裏還深愛著這麽一個人,是因為還有著對女兒的牽掛。可是,明明每天在同一個屋簷下,明知曾經是彼此心中最愛,大多數時候,她們卻隻是相顧無言。

荷娜見她沉默,忍不住輕輕喚了一聲:“從伊。”

“沒有。”葉從伊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保持著語氣的平靜:“我想自己,先把這件事解決。”

“你們兩現在怎樣?”

“沒怎樣。”葉從伊勉強笑了一笑,眼中卻幾欲落淚:“我常常在想,要是幾個月前,我勇敢一些就好了,雖然過去的終究不能挽回,但也許她有勇氣告訴我真相,我們。。。我們可以一起麵對接下來的事情。”

“從伊,這不能怪你,那種情況下怎麽能怪你?沈寒笙一開始就應該把所有事情告訴你!”

“她也有她的難處,人隻要一過了一個年紀,就不會隻顧著自己的感受了,遇到事情就會不斷去權衡。”葉從伊吸了吸鼻子,語帶哽咽的說:“但我仍然恨她,恨她沒有早點告訴我,恨現在我們之間隔著千山萬水的感覺。”

荷娜輕輕歎了口氣,不知道要怎麽安慰她。

葉從伊咬了咬牙,忽然道:“我現在最想知道,當時我是怎麽失憶的,我一定要讓我爸爸媽媽還我和寒笙一個真相。”

陪著葉從伊聊了一陣子,不知不覺已是入夜時分,荷娜估摸著沈寒笙快回來了,自己也準備去酒吧看看小方,於是起身告辭

。誰知道到了地下停車場,一出電梯門,拐了個彎,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便映入眼簾。

打了個照麵後,荷娜和鄭悅顏兩人都怔在當地。

良久,還是鄭悅顏先笑著開了口:“這是往哪兒去啊?”

“你管不著。”荷娜回過神來,徑直走向自己的汽車。

鄭悅顏慢悠悠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聽說我表姐失蹤了,我想,她應該在寒笙這兒吧。”

荷娜一聽這話,猝然回過頭來:“誰告訴你從伊在這兒的?”

“曹雲俊打電話告訴我我表姐幾天不見人了,聽了這話,我還用誰告訴我什麽嗎?”鄭悅顏唇邊的笑意忽然隱去,聲音也冷了幾分:“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會真的把那本日記送到我表姐手裏去。”

荷娜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我很少做出乎你意料的事情,偶爾做一做,感覺也很不錯。”

鄭悅顏雙手抱肩,諷刺的說:“看樣子,你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是吧?是不是突然之間,感覺自己成了救人於水深火熱之間的英雄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好還是壞,但我覺得,雖然從伊現在很痛苦,卻痛苦得真實,總比在虛假的謊言中過著半死不活的生活要好。”

鄭悅顏看了她半晌,突然壓低聲音道:“荷娜,這件事情,別以為我會原諒你。”

“悅顏,別以為我需要你的原諒。”

荷娜毫不客氣的回了這句話,鄭悅顏點了點頭:“好,你別後悔就行。”說完這句,她臉上恢複了一貫的淡淡的慵懶的笑容,轉過身,緩步走向了電梯。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寫得沒什麽感覺,總覺得沒寫好,所以更慢了點。

今天稍微感覺好點,多寫點

雖然不是白天,但總算沒有淩晨了

大家見諒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