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年夜飯吃得很歡洽,很盡興,很有些過年的喜慶氣氛,直至深夜,沈寒笙才帶葉從伊和曹幼雪回了自己的家。
沈寒笙最後一個去浴室洗了澡,再去盥洗間將頭發吹幹,走過來時發現客廳裏已空無一人,而書房的門卻是虛掩著,透出一絲柔和的光線來,她知道葉從伊在哄曹幼雪睡覺,便不聲不響的進了自己的臥室。
橘黃色的壁燈調得適度的幽暗,空氣中暖香襲人,是思念了許久的家的味道,沈寒笙往**一倒,調整了一個最舒服的睡姿,伸手將被子拉上。時間確實有些晚了,人也確實累了,她閉上眼睛,睡意一陣陣的襲來,意識漸漸變得模糊,忽然,門邊傳來“哢嗒”一聲輕響,跟著門被推開,沈寒笙感覺有人靠近床邊,勉強睜開了眼睛,隻見葉從伊嘴角帶著一絲甜甜的笑意,正趴在床邊癡癡的望著她。
“唔。”沈寒笙一邊揉了揉眼睛,一邊下意識將身上的棉質恤衫往下拉了拉,隨口道:“雪兒睡了?”
“嗯,睡了,講了好幾個故事給她聽,才睡著的。”葉從伊今晚喝了不少酒,臉頰浮著一層淡淡的紅暈,眼波如醉,她有點搖晃的站起身來,一膝跪在**,拉開被子鑽了進去,沈寒笙這時才驚訝的注意到,她今晚少見的穿了一件極其性感的絲質睡袍,深v的領口間,香肌玉膚盡收眼底,彎腰低頭之際,誘人的酥胸更是若隱若現,沈寒笙一怔之下,隨即一陣臉熱心跳,忙收回目光,向裏挪了挪。
葉從伊依偎著她躺下,伸手輕輕摩挲她的臉頰,眼裏露出心疼的神色:“寒笙,你瘦了很多,臉上沒一點血色,最近特別辛苦吧?”
“照顧病人嘛,哪能輕鬆?”沈寒笙眼神閃爍了一下,側過頭,蜻蜓點水似的吻了吻她的手指,輕鬆轉移了話題:“從伊,你又不會喝酒,今晚怎麽跟著荷娜瘋?”
“看見你回來,心裏高興啊。”葉從伊嫣然一笑,手臂順勢繞上了她的脖頸,不無擔憂的道:“寒笙,你真的不用再回去了嗎?你媽媽她沒事了嗎?”
“不用了,她沒什麽大事了,還有我大姐和弟弟照顧她呢。”
“那就好了。”葉從伊將頭埋在她胸口,低喃道:“我再也無法忍受你離開我這麽長時間了,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想你,我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這樣瘋狂,你不在我身邊,就好象
。。。好象自己被整個世界遺棄了一樣。”
她聲音軟軟的,充滿了濃濃的思念和委屈,沈寒笙抿了抿唇,低頭將下巴擱在她頭上:“我也想你啊,我可是特地趕回來跟你一起過年的。”
葉從伊沒有說話,隻是更緊的貼進了她懷裏,過了許久,她忽然發出一聲輕輕的呢喃:“寒笙,給我講講我們以前的事情好不好?”
沈寒笙似有滿腹心事,說話間顯得有些心不在焉:“講什麽?”
“隨便什麽,隻要是我們之間的。”
“關於我們的事,你的日記裏寫得很詳細了。”
“總有些我沒寫到的啊,而且,我想聽你親口講講,講我們相處的點點滴滴。”
葉從伊仰頭看她,眼睛亮晶晶的,神情無限向往。沈寒笙看了看她,道:“好吧,說些你沒這麽寫的吧。”
她半閉著眼眸想了想,道:“我們那會兒住一起,基本上就在學校,還有我們的小房子間來回,你怕我錢不夠,很少去外麵約會啊玩啊,明明很喜歡看電影,也總是說不喜歡,情人節的時候,也不讓我送花和巧克力,有一年情人節,下很大的雪,你很開心,拉著我去雪地裏蹦啊,跳啊,我一時興起,在雪地上畫了一個好大的心形,結果,你就蹲在那個心形圈裏,傻傻的望著我笑,死都不肯出來了,你說你在我心裏,你要一直在我心裏。。。”她緩緩的說著,像是想起了當時的情景,神色愈來愈柔和,連嘴角都漸漸浮起一絲笑意:“最後是我怕你冷,硬把你拉出來的。。。”
“你那時很喜歡吃醋,又很霸道,如果對於哪個漂亮的女孩,我多看了幾眼,或者隨口誇了兩句,你就嘟嘴不高興,然後我就得去哄你,有時候你還會挖陷阱給我跳,比如在我專心做事情的時候,突然來一句,笙,某某某的身材很性感,眼睛長得很好,大家都這麽說,你覺得呢?如果我說一般,那還好,如果我老實的說,是啊,身材是挺好的,你就會歪著頭,似笑非笑的看著我,然後慢條斯理的宣布對我一係列的懲罰,你說我都有了那麽年輕貌美,身材又萬裏挑一的美少女老婆,還有空去欣賞別的女生,簡直是不可原諒。還有,基本上,我一天在幹什麽,上的什麽課,吃飯吃了什麽,跟誰在做實驗,都要向你一五一十的報告的,我其實不大喜歡被人管,但被你管著,就真的心甘情願,覺得很幸福
。。。”
葉從伊靜靜的聽著,她聽得那麽專注,那麽認真,心卻漸漸被悲傷與難受填充:“寒笙,你很愛我,少女時代的我。。。”
沈寒笙眼睛呆呆的望著空中某個地方,整個人完全沉浸在了甜蜜的回憶中,低聲道:“是的,我很愛你,愛到把自己的一切全奉獻給你,還總是覺得不夠,還總是怕你覺得委屈。”
“寒笙,在你心裏,我還是她嗎,我跟她還是一個人嗎?”
葉從伊沉默了好久,才鼓起勇氣問出這句話,她小心翼翼的語氣,和突然間緊繃的身體,讓沈寒笙的思緒從往事中抽離出來,她愣了愣,做出一個失笑的表情:“這是什麽話?你當然是她,你們當然是一個人。”
葉從伊有幾分懊惱:“寒笙,你知道我是什麽意思。”
“好吧。”沈寒笙輕輕歎了口氣:“從伊,你變了很多,我指的是,性情上,我隻能說,你的失憶,你後來所處的環境,你的父母,你的孩子,諸多因素,壓抑了,或者或多或少改變了你原本的性格,也許,年齡的增長也有關係。你變得溫柔而恬淡,懦弱且退讓。但有時候,你臉上,你眼睛裏所流露出的一絲倔強,仍能讓我找回記憶中的你。”
她的話,像鋒銳的刀子,在葉從伊的心上輕而易舉的割開了幾個又長又深的口子,她從未想到,自己有一天竟會同過去的自己吃醋,那種嫉妒來得凶猛激烈,並且讓人無力,她強忍著心中的傷痛,慢慢的離開了沈寒笙的懷抱:“所以,寒笙,你不再像過去那麽愛了,是嗎?”
沈寒笙隻覺懷中一空,她既愕然,又有些無措:“我當然愛你,不管怎樣,你是從伊啊,你還是從伊啊。”
“是的,我還是那個葉從伊,可是,對於你來說,是不是隻是徒有其表,而已經失去了她的靈魂了?”
“不是那樣的。”沈寒笙沒來由的有些心煩,將臉別向一邊。
小小的空間裏,氣氛變得沉默而壓抑,葉從伊看著沈寒笙微微下垂的嘴角,渾身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寒笙,我們好幾個月沒見了,除了剛見到我的那一刻,你甚至都沒有抱我一下。”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睡衣,臉上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上次和荷娜去逛街,我多看了幾眼這件睡衣,荷娜慫恿我買下,說你回來看到,一定會很喜歡,我當時就心動了
。你知不知道,我換上這件睡袍,等著你出來時,我有多麽緊張,你知不知道,我推開你房間的門進來時,我的心跳多麽的快,快得讓人多麽的心慌意亂,可是,你就像沒有看見一樣,哪怕我躺在你身邊,你都無動於衷,我第一次懷疑起自己,是不是已經沒有魅力可言了。寒笙,告訴我,我們之間,是不是隻有溫情,沒有激情了?你對我,是不是毫無興趣了?我們經曆過一場轟轟烈烈,幾乎生離死別的戀愛,現在直接進入了相敬如賓的親情模式了嗎?”
沈寒笙臉色微僵:“從伊,我說了,你跟曹雲俊現在還是法律上的夫妻,你知道我在意這些。。。”
葉從伊忍無可忍,叫道:“那那天晚上呢?那天晚上你為什麽那樣對我?難道那個時候我就不是曹雲俊法律上的妻子了嗎?還是因為事情的真相未揭穿,你心裏毫障礙,毫無顧忌?!為什麽你回憶著我們的過去的時候,我都能感覺到你對我強烈的愛意,而你現在陪在我身邊的時候,我隻是覺得你對我好,對我很好,就這樣而已!”
沈寒笙啞口無言,手卻在被子裏捂住了自己的腹部,隻覺胸口和傷口都在隱隱作痛。葉從伊強忍著眼淚,沙啞著嗓子道:“寒笙,你到底想我怎樣?告訴我,我究竟要怎麽做,你才能像以前那樣對我?”
沈寒笙靠在床頭,輕輕的閉上眼睛,虛弱的搖搖頭:“從伊,我累了,你也回去睡吧,雪兒醒來不見你,會哭的。”
葉從伊跪坐在**,呆呆的不敢置信的看著她,過了好久,才機械的下了床,吃力的又緩慢的邁著步子,走向了門邊。
門口傳來一聲輕輕的撞擊聲,然後一切歸於平靜,沈寒笙慢慢睜開眼睛,屋內重新變得空蕩蕩的,隻有空氣中殘留的一縷熟悉的幽香,證明之前有人曾經來過,她望著緊閉的房門,用隻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道:“從伊,你又究竟想我怎樣呢?很多事情,我不能當沒發生過,需要考慮,需要防範的東西又太多,而一個人守著兩個人的回憶,那種感覺多孤獨,多失落,你明白嗎?”
這間港式茶餐廳味道很好,所以一向人超多,環境噪雜而擁擠,走的是平民路線。
小方將口中的燒鵝吞下肚,又忙忙的喝了口奶茶,比劃著手勢,越講越來勁:“寒笙,你聽我說的,沒錯,要離婚,先抓到曹雲俊的把柄再談條件啊!你說的從伊跟曹雲俊多久沒有夫妻生活了來著?”
沈寒笙將麵前的魚片粥推倒一邊,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小方立時省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多久沒有理過他了來著?”
“大半年了吧
。”
“是啊!都說沒有不偷腥的貓,他再愛從伊也罷,從伊這麽冷落他,他不可能沒在外麵搞點名堂出來。”怕沈寒笙不相信他的話似的,他又補了一句:“我是男人,我知道男人的弱點,相信我,沒錯的。”
“照這麽說,如果荷娜如果冷落你一段時間,你也有可能在外麵找女人了?”
小方老老實實的道:“難保,這是男人的生理結構決定的啊,不然這麽說下半身動物呢,經不起太多誘惑的。從心裏來講,我當然是願意為愛情守貞的嘛。”
沈寒笙蹙著眉頭不言語,小方見她內心似乎已鬆動,趁熱打鐵:“對付卑鄙的人,就得用卑鄙的方法,他拖著不離婚是吧,我們就一邊找他的把柄。我不相信這麽久他在外麵沒有女人,再說就他那樣的條件,自己不去找,也有女人找上他,我們且不管他是不是逢場作戲,找個私家偵探啊,或者我親自上陣,拍個幾張有說服力的照片出來,跟他談判也好,談判不成,交給從伊的姨父也好啊,解決這事雖然沒想象中的簡單,也沒想象中的難吧。寒笙,你得勸勸從伊別那麽死心眼,別不去跟姨父接觸啊,她不能因為怪自己的父母,就把所有的親戚全怪上啊,也不能因為她姨父喜歡曹雲俊相信曹雲俊,就不去作半點努力了啊,他不知道真相,我們把真相擺到他麵前去,讓他不得不信。要是那個姨父出麵,婚早離了吧!”
正說著,沈寒笙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從口袋中拿出來,一見是個陌生號碼,猶豫了一下,按下了接聽鍵。
“嘿嘿,我告訴你,我攝影可是很有天分的。”小方本來還在那裏滔滔不絕,一見沈寒笙臉色不對,語聲嘎然而止,瞪著眼看了她幾秒鍾,才好奇的低聲道:“誰打來的電話?”
沈寒笙神色陰晴不定,掛了電話,緩緩的吐出一口氣來:“曹雲俊。”
“啊?”小方驚訝之餘,馬上緊張了起來:“他打你電話幹什麽?”
沈寒笙望著他,一字字道:“約我明天晚上見麵,有重要事情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