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股市的第一塊多米諾骨牌倒下之後,潘多拉的盒子就此打開了。
銀行是信用中介,是金融業的主體,也是國民經濟的中樞。以銀行倒閉為代表的金融業癱瘓,必然導致整個國民經濟的巨大破壞。有人把牛奶倒入了密西西比河,有農場主將幾千隻羊宰殺後丟進峽穀,有銀行家在天台你爭我奪似的跳樓自殺……一場全麵崩潰的大危機出現了。
農業
手中有糧,心中不慌,這是中國幾千年來的信條,然而在資本主義國家,遇到真正的危機,即便有地、有糧,也不能幸免於難。農業的危機在大崩潰之前已經開始,大崩潰使農業雪上加霜。
“美國農產品批發價格指數從1929年的104.9(1926年為100)下降到1932年的48.2,下降了54%。在世界市場上,小麥批發價格下跌70%。大豆、棉花、黃麻、咖啡等跌價50%以上。”[2]農產品的豐產並不能直接導致農民的豐收、增收,否則,勤勞的農民將是這個世界上最富裕的階層之一。特別是豐產遇到經濟危機,供給大於需求,反而會導致農產品的價格下跌,出現豐產不豐收。
農產品的價格急劇下降,農民破產人數劇增。為了使農產品的價格不再下跌,就有了開頭所說的情形,農民將牛奶倒入河水中,蒙大拿州有一位牧場主槍殺了一群牲口,將其全部扔進山溝;燒水做飯,不是用煤炭而是用小麥和玉米作為燃料。大崩潰使農民的平均現金收入從每年162美元下降到48美元,約有101.93萬農民破產。此時有成千上萬的農民破產,流離失所。
文學作品雖然有虛構、誇張的成分,但總歸是現實的映照。美國作家、諾貝爾文學獎作者約翰·斯坦貝克的作品《憤怒的葡萄》記錄了大崩潰時期美國農民的悲慘遭遇。主人公湯姆·約德從監獄回家後發現房屋已經倒塌,百無聊賴,於是他和家人決定去西部討生活。當他們千裏迢迢來到西部時,發現這裏同樣有大量和自己一樣破產的農民、工人。
《憤怒的葡萄》成了大獎收割機,作者除了獲諾貝爾文學獎,還收獲了普利策文學獎、美國國家圖書獎、歐·亨利短篇小說獎等眾多知名文學獎項。這部作品之所以能夠取得如此成就,除了作者富有想象的創作、對人物的出色刻畫外,另外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這部作品深深打上了時代的烙印,記錄了那段黑暗的歲月。
房地產業
在整個20世紀20年代,房地產業已經成為國民經濟的支柱產業。靠著炒地、炒房,富人越來越富,窮人買房成為奢望,政府卻坐享其成,拿著高房價、高地價帶來的財政收入。盡管有不少人抱怨高房價,但包括政府在內的既得利益者是不希望房價下跌的。支柱的意思大家應該都能懂吧?一旦倒塌,將會對整個經濟產生斷臂式的影響。
然而,意願和事實是兩回事。事實上,從1927年開始,美國的房地產業已經開始負增長,股市的崩潰和銀行的擠兌危機加速了房地產業的衰落。
有人說,買房子自己隻拿了一小部分錢,銀行出了一大部分,銀行都不怕,你怕什麽?如果真的聽信了這種毒雞湯,那就被害慘了。
當房子具有了金融屬性,成為一種投資品,除了要麵對和其他任何金融產品一樣的價格下跌風險,還要麵臨杠杆的風險。在價格的快速下跌中,杠杆會讓那些在房價上漲時積累的財富瞬間灰飛煙滅。
來看看大崩潰時的房地產業,在底特律,大批汽車工人失業,在短短六天時間內,這座城市有5000戶人家因無力支付銀行的住房抵押貸款而被迫失去房屋,流離失所。
圖6-1 1929年至1936年美國房地產市場指數[3]
正如圖6-1所示,短短幾年間,房地產的投資水平下降了73%,個人部門的建築投資四年下降了80%,伴隨著經濟的見底才逐漸企穩回升。事實上,大約用了三十年,美國的房地產投資才恢複到1929年的水平。
記住一句話,隻要是投資品,沒有隻漲不跌的走勢。
汽車產業
有這樣一張照片,在大崩潰時期一名西裝革履的男士將自己的愛車擦洗得十分鮮亮,但他因為在股票市場失去所有,不得不將心愛的汽車低價出售。盡管價格低到離譜的地步,也無人問津。因為在這時,他的潛在競爭者不計其數。
在大崩潰前的1929年,美國的汽車年銷量達到500萬輛,形成了以福特汽車、通用汽車和克萊斯勒汽車為主導的三足鼎立寡頭壟斷格局,世界70%的汽車生產能力都在美國。
大崩潰就像一盆冷水,使美國火熱的汽車產業迅速冷靜下來,汽車產業是遭受打擊最嚴重的行業之一。
大崩潰使美國汽車產業幾乎回到了20年前的水平。為了自保,車企不得不裁員。亨利·福特這樣說道:“一般人實際上不會一整天都在工作,除非他被盯著並且不能偷懶。實際上,隻要人們願意的話,一天之內可以完成更多的工作。”
沒工作苦,有工作的人也並不輕鬆。除了繁重的勞動,他們整天擔驚受怕,隨時麵臨被裁掉的風險。所謂工會是保護工人利益的組織,但那時的汽車工人卻害怕被卷入工會或者罷工,因為他們害怕因此而被辭退。
1929年春季,福特汽車的工人高達12.8萬人,而到了1931年隻有3.7萬。這隻是整個產業的一個縮影。從1929年到1932年的三年時間,汽車銷量縮減為四分之一,一半汽車製造商倒閉。《通用汽車史》中寫道:“大蕭條時期,美國汽車經銷商中約有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破產。”從1930年10月到1931年3月,短短的5個月時間,汽車城底特律的69萬工人中有22.3萬人失業。整個大崩潰最嚴重的時期,美國汽車業以幾乎全軍覆沒的形式下降了95%。
除此之外,鋼鐵業下降了約八成,機床製造業下降了87%……大崩潰席卷全美,從1930年至1933年的四年間,全美國分別有26400家、28300家、31300家、20300家公司倒閉。美國的工業生產在1932年7月達到最低點,比1929年5月下降了55.6%。
美國經濟在這次大崩潰中遭受重創。1929年,美國國民生產總值為1031億美元,1930年第四季度增長率降幅最高為-10.05%,從1929年第四季度到1933年第一季度,創下了連續14個季度經濟負增長的紀錄。1933年的國民生產總值僅為556億美元,國民生產總值指數比1921年時還低,十年後的1940年才恢複到996億美元,這意味著大崩潰使美國經濟倒退至少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