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劉三江,一介小小書生,來著東都洛陽公幹,不想遇上秦大人。不知秦大人何事光臨東都啊?”劉三江問道。

秦牧道:“剛才不是說了嗎?是一項機密的事情,不能告訴你。”

劉三江道:“萍水相逢,即是緣分。匆忙之間,不及細備,隻好借花獻佛,向店家討一碗餛飩,贈予秦大人。還望秦大人不要嫌棄。”

“不嫌棄。”秦牧嘴上這樣說,心裏卻忍不住覺得用一碗餛飩當見麵禮也太寒酸,正要想辦法推辭,卻猛覺一陣酒香撲鼻。

低頭看時,卻見那碗中十幾個飽滿白胖的餛飩,浸在一碗清澈的湯水之中。

秦牧疑惑道:“嗯,這餛飩湯怎如此清亮,反像一碗白水,且有酒香?”

劉三江摸著下巴,故作疑惑道:“哦,是嗎?這隻是再普通不過的餛飩湯而已。”

“是這樣嗎?”秦牧心中已猜出此人目的,卻仍試探問道。

劉三江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點頭道:“大人,不妨嚐嚐。”

秦牧猶疑片刻,端起碗,將裏麵的“餛飩湯”喝個幹淨,打了一個飽嗝,輕撫胸口,一臉滿足:“好餛飩湯!”

劉三江大喜:“店家,往餛飩碗裏續湯。”

秦牧即將手掌蓋在碗口:“劉兄,此湯還能續?”

“有何不可?”劉三江道,“吃餛飩免費喝湯,不過是尋常酒肆的尋常做法而已。”

秦牧想想,將手鬆開:“說得對,秦牧不過吃個餛飩,何需畏首畏尾?店家,續湯!”

那跑堂如何不知兩人之意,從酒桶裏打了一角酒,倒入秦牧的餛飩碗中,陪笑道:“湯續好了,兩位慢用。”

後來的客人看到他們兩個,都覺得很奇怪。一個拿餛飩泡酒喝,另一個看著他拿餛飩泡酒喝。

那碗餛飩最後變得稀爛,全給剩在了碗裏。

翌日。

涼風拂麵,秦牧打個冷顫,自睡夢中醒來。

方才好像做了幾十個夢,醒後夢境全無頭緒,唯有無數亂象在腦中亂竄,擠得頭顱發脹,秦牧知道這是宿醉的後遺症。

不過若說宿醉為時尚早,此時月掛中天,正是深夜。

月光明亮,前方有一個清淺的水潭,譚邊幾株垂柳,正在微風的撫 弄下,將柳葉探入湖中,輕輕撩撥著水麵散碎的月影。

秦牧側耳細聽,希望聽到兩句蟬鳴來迎合自己心目中的詩意,半天卻沒聽到一聲響。

此時已是初秋,那裏還有鳴蟬?

秦牧有些掃興,搖頭低吟,“酒鄉路穩宜頻到,他處不堪行。隻可惜秦牧不能頻到,總是行在不堪行的路上!”

他走到潭水邊上,想要洗洗臉,卻被譚中自己的倒影嚇了一大跳!

他看到自己身穿那劉三江的錦袍,腰佩劉三江的錦袋。

此外,秦牧一向將自己的頭發紮成高高的馬尾,如今卻也用劉三江的金色發冠束的整整齊齊。

這是怎麽回事兒?秦牧心中一驚,急忙去尋自己的棉布錢袋。

卻遍尋不見,他接下腰間錦袋,將裏麵的東西倒出來,還好,幾十兩碎銀子分文不少,卻也不曾多,銀子還是那些銀子,裝銀子的錢袋卻被換了。

真是咄咄怪事。還有這一身衣服,腳上穿的也不再是自己的薄底快靴而是換了一雙厚底皮靴,貼身裏衣質感也似與先前不同。

秦牧又是一驚,急忙摸向腰間,掏出一個布包,打開布包裏麵是一塊金色錦囊,裏麵是臨出宮時,李世民寫給他的密旨。

秦牧籲了一口氣:“還好此物不曾丟失。”

難道是日間喝醉與那劉三江互換了衣裳?可也不至於換的如此徹底,連發型都換了?說是那劉三江趁我醉酒奪我物品,偏偏除了衣服又什麽都不曾少。

嗯,什麽都不曾少,有沒有多了什麽?

想到這裏,秦牧急忙滿翻找起來。最終在左側衣袖中發現一個巴掌大小、蜀繡材質的方形布包。

急忙打開看時,見裏麵有一封襯著棉布封皮的書信和一塊象牙牌,牌上寫著“劉三江,正四品東都令。”

秦牧暗道一聲乖乖,這牙牌卻是為官之證,丟了牙牌非但官做不成,還要按律受罰。更沒想到那個劉三江竟是官居四品。

又想,這劉三江今天有自己相見,有些刻意,莫非他是個知情人,也是李世民派到這裏來查案的,昨天是想跟自己一起談談案情?

沒想到卻喝醉了,等再次醒來時,劉三江卻不見了。

秦牧又將那封信拆開,看時,隻見寫道:“茲有劉三江,以左僉都禦史兼任東都令,近日到任,特證。”下方是吏部正堂大印。

看來這個劉三江是即將到任的新任東都令,也就是管理整個洛陽政務的四品大員。

可惜現在他丟了牙牌任狀,莫說赴任,怕是還會有牢獄之災。

昨日到底發生了什麽?秦牧隻記得,自己連喝十幾碗“餛飩湯”被劉三江攙扶出來,隨後醉倒在劉三江懷中。

按常理推斷,劉三江定會將昏睡中的自己,送往客棧。莫非在途中,自己突發酒瘋,逼著劉三江跟自己換了穿戴,還把他的牙牌任狀給搶了過來?

不對,自己從未發過酒瘋,更不曾趁醉搶奪過別人財物。就算真會如此,也沒有理由隻搶他的衣服和這任狀牙牌。

當時,必有意外發生。

劉三江此時該急的七竅生煙了吧?他會怎麽想呢?他若覺得我是壞人,奪了任狀冒充他去當東都令,那麽他必然也會前往洛陽官署去攔截我。

如果他覺得我是好人,必會認為我會帶著任狀牙牌去官署前等他,所以必然也會前往官署。

既然如此,那我就去官署走一趟。

秦牧拿定主意,將自己的錦囊還有劉三江的任狀牙牌,全部放在那隻錦袋裏,再將錦袋揣入懷中,起身便走。

東都令官署副衙,東都長史孫曉高坐大堂,對著滿桌案卷皺眉。

這東都洛陽,繁華昌盛,居民甚多,這越是這樣的地方,恐怕也就比尋常地方更容易出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