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我要殺她的!”劉彪看著鬆韻的樣子,哆嗦起來,“是張謝大人下的命令。”
秦牧一怔:“他?為什麽?”
劉彪道:“上官讓我們殺人,我們敢問為什麽嗎?”
“所以,你們就瘐死了陳 宣良,一個剛剛生產的婦人?”
“上官讓我們殺人,我們敢不殺嗎?張大人早就下令了,為了那孩子不被發現,我們直拖到她生產後再動手,上頭已經不高興了!”
秦牧點點頭:“我沒什麽可問了!”說完,他猛地一腳把劉彪的躺椅踢翻,劉彪驚呼一聲跌落在地,翻滾出老遠。
“你,你幹什麽?”說話時,幾塊破碎的牙齒和著血沫從劉彪嘴裏噴出來,“你敢打我!”
秦牧轉身往外走,與鬆韻擦肩而過的時候,輕聲說道:“別打死就行!”
鬆韻怔了一下,眉眼中現出無邊快意,向劉彪走去。
“你隻打斷了劉彪三根肋骨?”
監獄外,楓樹林中,秦牧望著鬆韻問道。
鬆韻道:“你是不是覺得我下手狠了?”
秦牧笑笑:“哼,我早晚把劉彪關進他管的牢獄之中,跟那些被他關押的人關在一起。”
鬆韻笑道:“原來最狠的是你。”
秦牧看著腳下的土地,如今正是八月楓葉漸紅之時:“你沒把劉彪這樣的人算進去吧?”
“當然,”鬆韻道,“他連自己兒子都殺,誰能狠的過他?”
鬆韻眼中滿懷希冀的望向林中的何昆等人,他帶著獄卒和東都令署的衙役在林中搜尋著當年王成元埋孩子的地方。
過了片刻,何昆走來對秦牧稟道:“大人,我們已經挖了幾十個坑了,還是沒找到。”
秦牧前後看了一眼,這片楓林足有七八裏,要在這麽大一片地方找到一個深埋地下十八年的孩子的屍骨,比大海撈針容易不到哪兒去。
“多找幾天吧。”秦牧說。
“對,今天找不到明天找,一定要把這孩子找到。劉彪雖然是個混蛋,但孩子是無辜的。”
何昆點點頭,繼續搜尋起來。
秦牧笑笑:“孩子不是劉彪的。”
鬆韻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她的心思都在搜尋工作上,一時沒聽明白秦牧話中的意思。
過了幾個彈指的功夫,她才完全理解了這句話,不覺又“嗯?”了一聲:“你說什麽?”
秦牧道:“劉彪說,王成元埋孩子的時候,地上楓葉滿地。楓葉秋季變紅,落葉該是在十月左右,陳 宣良是在當年二月份被判罪入獄的。”
“劉彪侵犯陳 宣良應該在二月份之後,二月到十月,隻有八個月。”
“會不會是孩子沒足月?”鬆韻問。
秦牧搖頭:
“劉彪說孩子出生時哭的震天響,不得不用藥瓶塞住口。可見孩子很健康,斷不可能早產兩個月之久。按正常月份算,孩子如果是劉彪的,最早應在當年臘月出生。”
“那孩子會是……”鬆韻恍然道:“是那姓丁的……跟陳 宣良有婚約的那個世襲武官?”
“這是最大的可能!”秦牧點頭。“這樣一來,陳 宣良逢迎劉彪的事兒,就有另一番解釋了。”
鬆韻問:“怎麽解釋?”
“陳 宣良為什麽被抓?是憤怒於有人傳播她的流言。她對殺人之事供認不諱,此案可能無冤。”
“但正是如此,反而說明陳 宣良是一個看重名聲之人。既然她明知女子入監,便等於失節,她為什麽還會坦然入監?”
“不是有很多女犯都在進牢獄之前自殺嗎?而一個為了名聲,不惜殺人的女子,又怎麽可能會刻意引 誘牢中的惡漢?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鬆韻一雙妙目盯著秦牧的眼睛:“是啊,那你覺得這是怎麽回事?”
“女子本弱,為母則剛!”秦牧歎道,“她這麽做或許是因為,她已經覺察到自己懷有身孕。”
鬆韻一時沒想明白:“這,這有什麽關係嗎?”
陳 宣良進入牢獄,麵臨的可能是獄中所有獄卒和男性犯人的欺淩。不要說保住孩子,就連自己也不知道能支持多久。
但她反其道而行,主動引 誘牢中最有權勢的牢頭,反倒會激起牢頭的占有欲 望,將陳 宣良視為自己私有。
這樣一來,她隻需要逢迎一人,就可避免多人的騷擾,還可以得到優待。
鬆韻點點頭,又搖搖頭:“可是如果她一早就知道自己懷孕,又那麽愛自己孩子的話,為什麽還會殺人?還要讓自己陷入那樣的境地呢?”
秦牧道:“那就說明,她之前不知道自己有身孕。是在入獄查驗身體的時候,才被仵作發現的。”
“哦,如果是年輕的女孩子,沒發現自己有身孕也是有可能的。”說完,鬆韻忽然俏臉一紅,轉過頭去。
忽見孫曉遠遠跑來:“大人,大人,”他氣喘籲籲的來到秦牧身邊,“大人您怎麽在這兒,我可找到您了。”
“什麽事?”秦牧問。
“來了,來了,他來了……”
秦牧一驚:“不會是那個王喜來了吧?”
孫曉喘了幾口氣,搖頭說道:“不是王公公。是通判陳興大人,他,他回來了!”
秦牧急問:“是死是活?”
孫曉猶疑的說:“呃……算是活的吧!”
看到陳興的樣子,秦牧明白孫曉為什麽那樣說了。
陳興雖然還活著,但那樣子卻像極了從地府爬出的惡鬼。
一張臉呈黑紫色,眼睛直勾勾盯著前方,張著口,嘴裏不停的發出如垂死的蚊子一般的唉唉聲,氣若遊絲。
鬆韻湊近他身邊細看,卻見他手背上被劃了長長的一道口子,一直延伸入衣袖,傷口已經化膿,腐爛見骨,不時散發出陣陣惡臭。
今日中午,通判府那群沒了主官的衙吏們,正昏昏沉沉的在衙署當值。
衙署門口的守衛忽然聽到幾聲嘚噠嘚噠的馬蹄聲,便往正門前官道上一看,竟是陳興的坐騎馱著它的主人不緊不慢的朝這邊走來。
衙役們大驚,急忙去東都令署上報。當時長史孫曉坐堂,得知此事,急忙去尋秦牧。秦牧便與鬆韻一道兒趕往陳興的官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