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薑梅的到來,浣衣房由默默無聞的小角落,突然一下子上升為眾人高度關注的熱點。
誰想得到?一天前她還在祠堂前大顯神威,替佩琴翻案;一天後她卻因為勾引李公子不成,被老夫人當場捉住,罰到浣認房當個洗衣的粗使丫頭?
薑梅的被貶,宛兒居功至偉,她也並不掩飾這一點。洋洋得意地帶著翡翠在第一時間來浣衣房,順便帶來了一大堆不穿的舊衣,指明要江湄洗熨。
有人開了頭,自然有人跟進,不到一個時辰,浣衣房便積滿了各色綢緞綾羅,通通指名薑梅服務——當然,都是限時的。
夢蝶和夢雲兩人帶了幾十條披帛,這玩意質料輕薄,易洗易幹。指揮著丫頭們往小山上一堆,衝薑梅盈盈施了一禮。
“小九,辛苦你了。”
沒辦法,大家都來,她們如果不來,那便會被人排擠。但是,來雖來了,卻不代表她們想與薑梅做對。
你們怎麽鬥都好,別把她們兩個扯進去,那是最好不過。
“沒關係,”薑梅懂她們的意思,嫣然一笑:“既然來了浣衣房,洗衣刷被那便是本份,誰來都是一樣。{ }”
夢蝶,夢雲相視一笑,目的已然達到,輕鬆地並肩走了。
她們年紀雖小,來王府也隻一年多,但自小在風塵裏打滾,早練就一雙看透世情的火眼晶睛。
王爺是個無心沒情的男子,把自己當成看客,永遠置身事外。
王爺從沒把她們當中的哪一個放在心上。她們的功用,不過是來了客,出來獻一場舞,秀一下她們的才藝,客人一走,她們便沒了價值。
名義上說是王府的小妾,其實說穿了不過有了個徒有其表的虛名,隻比家妓好聽了一點點而已。
所以說,這群女人爭個頭破血流又有什麽用?鬥死了也不過是拖出去,再娶一個進來而已,沒有人會為她們掉一滴眼淚。
倒不如安安靜靜地呆在雪舞閣,隻要自己不強出頭,那便一輩子是王府的妾,至少這輩子衣食無憂。
如意瞧著山一般的衣服被褥,愁得眉毛都打了結——這麽多衣物,她們隻有二雙手,洗到啥時才到頭?
薑梅卻半點也不急,依舊是彎眉笑眼的模樣。( )不象是偷情被捉,聲名一落千丈,倒象是護駕有功,獲得了無上的榮耀。
宛兒原想看她呼天搶地,悲慘落淚的淒涼,結果她始終不鹹不淡,笑臉相迎,倒也自覺沒趣,坐了一會,訕訕地走了。
心中暗自嘀咕:這小九怕是給刺激得狠了,傻了!連氣都不會生了。
其實對薑梅來說,在浣衣房當個粗使的丫頭,未見得就比在忘月苑做個人人妒恨的小妾要淒慘。
身體上或許有些操勞,精神上卻要自在得多。
可惜,在如意眼裏,現在的情況糟透了,簡直天都要塌下來了。
“別哭了~”薑梅無奈地歎氣,遞過去一條手帕:“再哭今晚咱們就要睡水牢了。”
“早說過侍劍那丫頭帶煞,沾上她沒好事,整個王府的人見了她都繞著走,偏你要逞能,這下好了……”如意抽抽答答地又開始抱怨。
薑梅倍感頭痛,隻得祭出哀兵旗:“哎喲~”
如意抹了把眼淚,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怎麽了?傷口又疼了?”
居然淪落到欺騙一個小姑娘來博取同情分的地步!
薑梅暗暗唾棄自己,麵上卻裝出十分憔悴的模樣:“嗯,好象又開始發燒了。”
“那你趕快躺著~”如意氣歸氣,做丫頭的本份還是謹守著,忙拿了藥給她吃,又服侍著她躺下,自己取了鋪蓋在地上打了個地鋪。
嗚嗚,她錯了,以前認為住到忘月苑已是最慘的待遇,現在才知道,那裏簡直就是天堂。
“上來吧,床還夠咱們兩個人睡的。”薑梅往裏挪了挪,給她騰出一個空間。
“小姐,你要真的疼如意,現在就去見王爺,跟他求個情,認個錯,咱們還回忘月苑去吧。”
在她看來,王府的八個妾裏,王爺最疼的還是小姐,最在乎的也是她,兩個人又正是熱乎的時候。
就算心中再氣小姐不該與李公子過叢甚密,隻要小姐肯去求個情,服下軟,王爺還是會既往不咎的。
不然的話,要她一輩子在這間散發著黴味的潮濕陰暗的房間住著,她情願去死。
知道她還對君墨染心存幻想,薑梅幹脆利落地拒絕,斬斷如意所有的幻想:“不去,你也不許去!”
如意瞪了她足有刻把鍾,翻個身,拿背對著她,不吭聲了。
薑梅的耳根子終於得到清靜,心思卻開始起伏。
其他人怎麽想,她都可以不在乎,可他應該清楚,她不是這種人。
好吧,就算他與她相處時間不長,缺乏足夠的了解,而當天的情況,也的確是她的行動有欠思量,逾了些古人所謂的分寸,惹人非議確有不該。
但他至少也該聽聽她的解釋,怎麽能連麵都不露,直接判定了她有罪?
她心潮起伏,碾轉難眠,想一陣,惱一陣,恨一陣複又歎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