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到底是孩子,不管有多少煩惱與不滿,有多傷心生氣,倒在**很快睡得人事不知,教薑梅好生羨慕。

她卻沒有這般好命,心潮起伏,碾轉難眠,想一陣,惱一陣,恨一陣複又歎一陣。

等一下,君墨染又不是她什麽人,他能理解固然好,誤解了也不稀奇,反正他不是第一個也不可能是最後一個,她何必如此在意?

薑梅張大了眼睛,怔怔地望著帳頂,心思莫名而複雜。

似有什麽敲在窗欞上,發出“篤”地一聲悶響。

薑梅轉頭望向窗外,黑漆漆的,並無半點燈火,隻有一彎下弦月掛在天邊,隱隱綽綽地把些樹的影子投在窗紙上,陰森森的有些磣人。

瞧了一會,不見有何動靜,隻道風把院中樟樹上的樟子吹落下來,複又躺下睡了。

哪知過沒多會,窗欞上又是“篤”地一聲響。

這回聲音較大,薑梅聽出應該是碎石子,不是什麽果子樹枝之類。

她膽子大,披了件衣服在肩上,輕手輕腳地下了床,推開窗子往外看。

一隻酒壇自上而下倏地掉下來,停在她眼前左右晃蕩著。

“誰在外麵?”她心中奇怪,踮起腳尖,把頭伸出窗外順著酒壇向上觀望,卻見李煜宸白衣飄飄,倒掛在屋簷上衝她露齒而笑。

她不禁絕倒,伏在窗台上咭咭低笑,末了低聲諷刺:“呀,好好的,幹嘛掛在屋簷上,想當蝙蝠俠啊?”

“切,”李煜宸飄然落地,牽動傷口痛得呲牙咧嘴,偏還要做瀟灑狀,露出一副“你不識貨”的表情,駁道:“你看過象我這麽玉樹臨風的蝙蝠嗎?我若要當,也必是神雕俠!”

墨染那麽喜歡耍酷,這又黑又醜的蝙蝠俠就讓他去當好了!當然,這話隻能腹誹,未宣之於口。

他象隻開屏孔雀的驕傲神態,若是平時必然令薑梅笑噴。可惜現在,她並沒有心情:“你知道神雕俠?”

“咦?”李煜宸也是一怔:“莫非真有其人?我怎麽沒有聽過?”

他蹙眉,竭力在腦海裏搜索這號人物,自然未果。{ }

“切,這世界比想象的大多了,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何止這一樁?”薑梅表情鬆懈,冷冷譏嘲。

“了不起,”李煜宸看她表情,知道她信口胡謅來打擊他的,遂嘻嘻笑道:“若是連我都不知道的,肯定不是什麽大角色,不知道有什麽稀奇!”

“夜郎自大!”薑梅哧笑。

“喂,”李煜宸也不惱,拎著酒壇晃了晃:“枯坐無聊,可願陪我這夜郎飲上一杯?”

“這麽晚了喝酒?”薑梅奇道。

“不想就算了。”李煜宸撇唇,掩飾心中失望。

“這裏可不成。”薑梅瞥了一眼熟睡在地上的如意。

若是給她發現,她深宵邀男人進屋喝酒,還在她的臥榻之側,隻怕會嚇得暈過去。

“走,我知道有個好地方!”李煜宸微微一笑,燦若春花。

薑梅有一瞬間的恍神,忙關了窗,拉開門跟著他悄然離開浣衣房。

大約搬到這裏最大的好處,就是身邊不再跟著一堆的丫環,也沒有侍衛們守著院門,出入相對自由了許多。

李煜宸輕車熟路,薑梅的記憶力也算不錯,跟著他七彎八拐地走了一段,已知他是往碧波亭去。

下人房與忘月苑原本隻隔著一個碧波湖,浣衣房在下人房的南邊。

出了院子側門,繞過半個湖,就已抵達亭邊。

月亮隱在雲層裏,隻露出半個鉤子,湖邊流螢飛舞,湖麵荷香陣陣,隨著微風吹來,鼻端滿是異香,置身亭中,隻覺清爽無比。

薑梅走過浮橋,進到亭中一瞧,亭上石桌上已擺了幾碟下酒小菜,看來他早有準備,偏還裝得漫不在乎的模樣。

“嘖,靖王雖冷血殘暴,對下人倒還寬厚,浣衣房雖非錦衣玉食,夥食倒也差強人意。”薑梅微笑,指著桌上精致佳肴淡淡調侃:“煜宸不需如此費心。”

李煜宸被她一語道破心事,不禁俊顏一紅,好在夜色深濃,否則越發尷尬,尤自嘴硬:“你想得美,本少爺衣必華服,飲必美酒,吃必佳肴,住必精舍,豬食是絕對咽不下去的。”

“哈哈~”薑梅也不與他爭,在他對麵坐了,取了隻杯子在手:“我酒量淺,明兒還有一堆的事情要做,隻喝一杯就好。”

“你肩傷未愈,喝茶。”李煜宸早有準備,彎腰從桌下拎出一隻茶壺。

薑梅一摸,壺身還是熱的,不禁心生感動:“那你呢?”

他的傷應該比她嚴重得多吧?

“我是酒蟲,無酒不歡,茶與我無緣。”李煜宸挑眉而笑,給自己斟了一杯在手,望著她道:“這第一杯酒,先給你陪罪。”

說罷,不等薑梅說話,仰脖一飲而盡。

薑梅奇道:“你何罪之有?”

“若不是我,你也不至被人汙賴,降到浣衣房當丫頭。”李煜宸苦笑,眼裏藏著一抹無力:“幹娘的脾氣就是這樣,她認定的事,撞了南牆也不回,氣頭上誰勸也不肯聽,你忍幾天,等她脾氣消了,我再設法救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