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解魁接到通知,早已在天牢門前等候,見了楊嘉燁心中一驚,忙疾步上前便要叩拜:“臣連解魁參見……”

“先說案情吧。”楊嘉燁抬手,阻止了他行禮。

薑梅在一旁見到,不禁又是暗暗納罕:原來這皇上的和氣也是對人來的!在這人的麵前,完全就是個冷麵閻羅,哪有半點溫柔和煦的模樣?

“是~”幾個人一邊走一邊說。

原來,早上神機營在巡城時接到百姓舉報,說是烏衣巷巷尾有具無名男屍倒臥溝渠之中,趕過去一查,他的身上帶著大內禁軍出入宮門的腰牌,於是立刻上報了大理寺。

連解魁聽說有禦林軍被殺,不敢怠慢,一邊組織衙役趕赴案發現場走訪,一邊將案情上報了刑部,並報到了禁軍統領樂武亮處,請他協查。

正在溝通時,宮裏已來了密旨,著大理寺查找請假外出的禦林軍劉三。

兩下裏情況一對照,無名男屍的身材,樣貌,服飾,包括腰牌都對上了號,因此確定此人為劉三。

烏衣巷是個魚龍混雜之地,前街就是京城著名煙花柳巷,這裏居住的大多都是依附青樓討生活的社會底層人物。

替人洗衣的,給人做飯的,賣夜宵的,倒夜香的,打更的,龜公,打手,流氓,小偷,乞兒……三六九等的各種人都有,人口十分複雜。

從申時起便熱鬧起來,一直到第二日淩晨才歸於沉寂。

搶劫偷盜時有發生,打架鬥毆更是家常便飯。各人見慣不怪,隻要事不關己,哪怕是在眼前殺人,也都是漠然而過。

所以,衙役過去盤問,沒有得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亦沒有人聽到爭執吵鬧之聲,隻得無功而返。

說話間,已到了殮房,這時,從裏麵匆匆進來一人,正是朱勵,他見到薑梅先是一愣,繼而露出笑容:“九夫人,又見麵了。”

薑梅點頭微笑,並不答言。

連解魁搶上前一步,低聲喝叱:“靖王和……”他眼望向楊嘉燁,知道他著便裝而來,便是不想漏了身份,一時猶豫,不知要如何介紹。

“敝姓楊。 ”楊嘉燁淡淡地接了一句。

“是,”連解魁忙接道:“靖王和楊公子在此,還不見禮?”

君墨染搖手,接過主控權:“朱杵作與本王有幾麵之緣,也算是熟人,不必多禮,先說案情吧。死者是什麽情形?”

“下官剛到殮房,剛洗洗完屍身,還未及勘驗。”朱勵一邊說話,一邊將目光繞在楊嘉燁的臉上。

此人年紀輕輕,雖是一身便裝,看上去氣度雍容,不容人小覷,不知是什麽來頭?與死者又是什麽關係?

“那便一起去吧。”楊嘉燁率先舉步入內。

屋內燃著幾枝粗如兒臂的牛油燭,一具男屍躺在門板上,下置兩條高凳。

薑梅過去瞧了幾眼,見他身上除了幾處輕微擦傷,並無致命傷痕,目光落在了被白布包著微沁血跡的頭部。

朱勵步過去,揭開包在他腦袋上的白布,露出腦漿迸裂的頭顱——顯然,這是他致命的原因。

薑梅過去瞧了瞧,不禁皺起了眉頭。

在凶殺案裏,頭部一般是罪犯首選的打擊目標。當作用在顱骨的機械外力超過顱骨的彈性抗力界線時,就產生顱骨骨折。

劉三的顱骨呈粉碎性骨折,骨折線相互交叉,有多塊骨折碎片。脫落的骨折碎片,嵌入腦組織,白色的腦髓與血液混和,十分可怖。

“有酒嗎?”薑梅轉頭問連解魁。

根據現代醫學研究結果,如生前受傷,血液浸潤骨質,或血紅蛋白分解為橙紅色血晶與含鐵血黃素結合,會出現暗紅色或暗褐色骨質血斑。通常稱為骨廕.骨廕刀刮水洗都不能去掉。

所以,在骨板及骨折斷端發現骨廕,就是生前傷的確證。死後形成的骨折損傷,則沒有骨廕現象,且水洗刀刮也不褪色。

“有~”衙役將酒送上。

薑梅取了酒反複擦拭,則褐色不褪。她向朱勵點了點頭:“是生前傷。”

朱勵利落地剖開屍身,做完各項檢查之後,並未在其他的髒器上發現傷痕,於是做了簡短地結論。

“十分明顯,這是一起凶殺案。從屍斑上推斷,死亡時間大約在今天淩晨卯時至寅時之間。從打擊的力度和次數看,凶手致他於死地的念頭非常強烈,手段更是極其殘忍。”

“還有一點,”薑梅忍不住補充:“凶手極有可能是劉三的熟人或者是個身懷絕技的高手。”

“怎麽說?”楊嘉燁饒有興致地追問。

“打擊是從正麵下手,且劉三身為大內侍衛,想必本身的身手亦不弱,卻完全沒有還手的機會,一擊斃命。”薑梅淡然道。

明明一擊已然致死,他卻唯恐還有變數,下死手再打了十數下,致使顱骨粉碎性骨折,回天無力,可見凶徒決心之強。

根據現知的條件推斷,想必是劉三受人所托,從藏書閣盜走經書,結果對方取了經書之後,反而下毒手殺了劉三。

到這裏,經書被盜的線索基本中斷,要想追查出經書的下落,就得破費周折,查出劉三最近來往密切的人員,並且一一排除嫌疑。

這是一項浩大的工程,非薑梅能力所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