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殮房出來,眾人相顧無言,直接回了皇宮。

薑梅累了一天,本來倒頭就要睡的,可是剛去了殮房,指尖仿佛還殘留著屍骨的氣味,不徹底洗洗,哪裏睡得著?

“還不睡?”君墨染洗漱完畢,進來一瞧,她還坐在窗前發呆。

“你先睡吧,我不悃。”薑梅睜著眼睛說瞎話。

“不悃?”君墨染撩起眼皮看她一眼:“是不是傷口又疼了?”

要不是他提,她幾乎都忘記了自己還有傷。李煜宸的藥挺好用,如意照顧得又蠻仔細,幾天下來已開始長新肉,痛倒是不痛,卻開始癢。

她隻略略遲疑了一下,君墨染已大步到了身旁,大掌一探,已搭上她的肩。

“你幹嘛?”薑梅側身閃避。

“別動,”他坐到桌上,將她抓過來按在腿上,揭開衣襟瞧了瞧,放開她:“沒事了。”

“會癢~”鬼使神差的,薑梅脫口說了一句,話出立刻後悔地閉緊了嘴巴。

“別去抓~”君墨染瞥她一眼,淡淡地道:“不然會留疤。 ”

他這算是關心嗎?冷漠如他,也會在意這種小問題?而她,什麽時候和他進展到熟不拘禮的程度了?

見她一臉懊惱地咬著唇,君墨染不禁笑了:“怎麽突然象個孩子了?疼都沒見你抱怨,癢一癢卻受不了了?”

感覺和他的對話越來越詭異,薑梅警覺地閉緊了嘴巴。

君墨染見她始終不吭聲,心中詫異:“很不舒服?”

相處這麽久,對她也算稍有了解,她要強又堅忍,若不是實在受不了,估計連吭都不會吭一聲,尤其是在他的麵前。

“沒什麽~”薑梅勉強地擠了一個笑容出來。

君墨染忽地拽住她的手,倏地站了起來:“走,帶你去個地方。”

“這麽晚了,去哪?”

他微微一笑,托著她的腰穿窗而出,雙足輕點,飄然上了屋脊:“別管,跟著來就是。 ”

“呀~”站到滑不留丟的琉璃瓦上,薑梅下意識地挽緊了他的臂:“好好的,上什麽房?萬一給侍衛看到,當成刺客抓了~”

“嗬嗬~”君墨染傲然一笑,偏頭望向她:“要不要跟我打個賭?若是我給他們發現了,就許你一件事;若是沒發現,你得應我一件事,怎樣?”

那也得她全力配合才行吧?他功夫再高又怎樣,她隻要開口一嚷,不是什麽都玩完?

薑梅原想潑他冷水,可他難得如此興致,打擊的話在喉間滾了幾滾,竟然變了:“真的要什麽都可以?”包括無條件放我離開?甚至要你的命也行?

君墨染斜覷她一眼,銳利的目光似能穿透她的心靈,慨然允諾:“什麽都行,包括我的命。”

薑梅訕訕地偏頭避開他的眼睛:“我要你的命做什麽?又不能吃又不能喝~”

君墨染淡淡一笑,攬著她的腰在屋脊上縱高躥低,熟練地避開各處守衛,曲折前行,很快摸到一片宮牆之下,回首望去,傾雲宮隱在眾多華麗的宮宇之中,如百川入海,早已難覓其蹤。

薑梅不禁暗自心驚:皇宮裏禁衛如此森嚴又有什麽用?看他的模樣,竟似如履平地,完全當他們是擺設!若是他想要弑君,隻怕易如反掌。

正想得天花亂墜,君墨染忽地曲指在她額上彈了一下:“胡說什麽呢?無緣無故的,我怎會弑君?”

薑梅愕然回頭——她確定自己並未說話,他怎麽知道她想什麽?

“記住,你欠我一個條件。”君墨染並不理她,攜了她的手飄然而下,躍入了那偏僻的院牆之內,熟練地穿廊過榭,摸進了其中一個跨院。

他在一間房子前站定,門上落著一把黃銅鎖,他伸手輕輕一擰,鎖悄無聲息地落在了他的手心。

薑梅瞧得嘖舌不下:“這是什麽地方?”

他牽著她,推門進入,朦朧的月光自窗欞中照了進來,滿室生香,暗影浮動。拂開幾重簾幕進去,眼前竟是一個巨大的池子,氤氳的霧氣在月色下嫋嫋的升騰上來,彌漫了整個房間。

怎麽也沒想到,在這樣一個古色古香的庭院裏,藏著的竟是一間溫泉!

晴天劈靂!

“泡溫泉?”薑梅呆住,全身的血液瞬間衝到頭頂。

原來,他跟她周旋了半天都是虛晃一招,隻有晚上這一招才是真刀真槍,刺刀見紅的玩意。

怎麽辦?打是肯定打不過,跑好象也跑不贏。

“是啊,溫泉浴有很多好處,提氣凝神,養顏活血~”君墨染一本正經地看著她:“對消除疲勞,提高睡眠質量尤有功效,可謂立竿見影,你一試便知。”

她明明又驚又氣,整個人窘得象尾煮熟的蝦子,偏還要強裝鎮定,烏黑的眼珠在眼眶裏靈活地轉著圈圈,顯然在思索著對策。

“不用試了~”薑梅吱唔了半天,總算急中生智:“我肩上的傷怕是還不能見生水呢~”

理由雖牽強,但是能拖則拖啊。

到現在這個時候,隻要能避免與他共浴,就算一根稻草,她也要抓住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