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珠抽抽答答地哭了一會,勉強抑住哭聲,道:“事情要從三個月前,王爺娶八夫人進門的那一天說起。”

君墨染麵色一沉,撇過頭,目光不自然地掠過薑梅。她若有所思,靜靜地坐在桌旁,仿佛對身外事渾不在意。

一絲奇異的浮躁感,自他的心底升起,似乎比冷卉的意外外孕更讓他心煩意亂。

“……府裏很熱鬧,大家都湧去看熱娘子,小姐的情緒很低落,在房裏飲了許多悶酒,又跑去碧波亭吹風。奴婢生恐她著涼,便回曼音閣去取大氅。誰知路上遇到張媽,讓我替她跑趟腿,等我辦完事拿了大氅回碧波亭,小姐已然不見了蹤影。”

“後來奴婢才知道,小姐醉了酒,誤把王揩油當成王爺,那個喪盡天良的畜牲,見四麵無人,小姐又醉得神智不清,色令智昏,竟把小姐騙到後山給……”綠珠邊說邊哭,一段話講完,已上氣不接下氣。

聽說那王揩油竟敢冒充君墨染,薑梅直覺地蹙起了眉頭。

這二個人不論在身材還是長相,乃至氣質風度,聲音語氣無一相似,如果硬要說二個人有相同之處,那便是:都是男人!

再怎麽醉,也不可能把這二個風馬牛不相及的人扯到一塊去。

有句俗話叫:酒醉心裏明,喝醉酒的人,往往心裏跟明鏡似的,怎會連心上人都分辯不出?這也太扯了吧?

“哼,”君墨染第一個不服氣:“那個畜牲有哪一點與本王相同?”

“嘿嘿,”李煜宸不懷好意地瞟他一眼,又把目光移開:“也不是完全沒有相似之處。”

用情不專和無心無情從表麵看起來,差別並不很大。

“煜宸!”君墨染十分不悅,冷然道:“這是正事,你能不能正經點?”

薑梅按住心中的疑惑:“綠珠,你繼續往下說。”

“為什麽小姐會錯認,她沒有詳細說,奴婢也不敢問,因此並不是十分清楚。也有可能是他借口帶小姐去見王爺,把她騙走也說不定。”綠珠惶恐地加了一句解釋。

“嗯,”李煜宸見君墨染麵色鐵青,輕咳一聲,一臉嚴肅地道:“這些先別管,快說後來怎樣。 ”

綠珠應了聲是,偏著頭想了一陣,似是在回憶:“九夫人進門之後,小姐與幾位夫人間的茅盾越發地深了。有次跟四夫人爭執了幾句,跑去碧波亭被那廝堵個正著,兩人撕扯之間被我撞見,小姐見瞞不住,這才告訴了我。”

“小姐很害怕,她知道他是個出了名的潑皮無賴,怕他借此糾纏住她,一輩子脫不了身。從那時起,小姐起心要除掉他。”

“有一次,那潑皮又來找小姐要錢,怕人看見,約在了墳場見麵,哪知那廝見地頭偏僻,便想對小姐無禮,掙紮之間小姐的頭飾掉了顆珠子,卻不知怎地被四夫人拾得,認了出來。”

綠珠一麵說,一麵恐二人不信,拉開冷卉妝台的抽屜,從最裏麵拿了隻檀香木匣子,取了枝步搖出來:“看,就是這顆珠子。”

“天下間相似的珍珠多了去了,四夫人怎憑這一顆珠子便認定是你們小姐的?”君墨染表示懷疑。

薑梅點頭道:“這事侍劍曾對我提過,佩琴死前,曾把這珠子拿到寶月樓去改鑲,那裏的夥計也認出來確是冷小姐戴的。”

她不說佩琴已先識破,卻把寶月樓的夥計推出來,隻是想增加權威性而已,也省去許多口舌。

果然,君墨染聞言不再追究珍珠的真假,隻沉著臉道:“有這種事,你為何不曾對我提過半個字?”

若是他早知此事,卉兒的命運會不會有所不同?

薑梅知道他的心情,也不跟他爭:“抱歉,這事是我不對。”

事實上,就算他知道了,事情也不會有什麽變化。

最多不過是冷卉的隱私被提前揭露,君墨染若是知道她懷孕,會不會偉大到為了她的名譽,娶她掩人耳目,做這個便宜老爹?

如果不能,那麽對冷卉而言,不過是把悲劇擴大而已,並無任何幫助。

“梅子必是不想把事情鬧大,再說僅憑一顆珍珠也不能斷定就是卉兒殺了佩琴。”李煜宸站出來替薑梅開脫:“這事先暫不討論,綠珠你接著往下說。”

“小姐整天擔驚害怕,夜夜惡夢纏身,總是夢見事情敗露,名聲掃地,被老夫人趕出王府。最後實在受不了折磨,就想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四夫人和那潑皮一起除了,永絕後患。”

綠珠垂著頭,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永絕後患”四個字,已然細不可聞。

話落,四個人相顧無語,房中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清晰可聞。

一個閨中女子,貞潔既失,名譽將毀,鋌而走險似乎已是她唯一的選擇。

後麵的情形,不用綠珠再說,大家也都推測到了大概。

為了除掉這二人,冷卉必是先用話穩住了王揩油,後又在佩琴的洗澡水中下藥,令她骨軟筋酥,口不能言。

之後又利用宛兒的爭強好勝之心,假意送茶給老夫人,於是有了眾夫人在清秋閣鬥茶一事。

弄月去找侍劍,王揩油乘亂混進飛羽閣迷奸了佩琴之後,眾人一湧而入,等他發現有異,想替自己辯解時,嘴已被人堵住,活活被人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