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這似乎是一條一石二鳥天衣無縫的好計策,誰也無法指責身處那樣的劣境之中,冷卉的思想狹隘,行為偏激。
然而,細一推敲,其中依然有許多疏漏之處,無法自圓其說。
比如,潤物無聲的來曆;比如她是如何準備有毒的蠟燭,再將蠟燭混進祠堂;令佩琴失去抵抗能力的十香軟筋散究竟是何人提供給她的?
再比如冷卉並無武功,不可能躍到樹上乘夜殺人,必然有幫手,而那個幫手是誰,在綠珠的敘述中並未顯露出來。
最重要的是,殺了冷卉偽造自縊現場的那個人,究竟是誰?他又為什麽要殺冷卉?
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薑梅更注意到,在敘述的過程中,綠珠始終垂著頭,目光躲躲閃閃並不敢與人接觸,那是典型的心虛的表現。
她的手不停地近乎神經質地絞著衣邊,一般而言,那是內心精神極度緊張的反應;與此同時,她說話時的語速很慢,似乎在回憶,然而從另外的角度來講,也可以看成是她在思考並小心地選擇詞語。{ }
因為,她發現她的用詞曖昧而不確定,模棱兩可,那是逃避責任的人常用的手段;
在交談的過程中,她常偷偷用眼角的餘光在觀察他們的表情,一旦發現不妥,立刻會修飾分辯,警戒性相當高。
而且,仔細回想一下,整個事件由她講述下來,隻有冷卉在算計,做為冷卉的貼身丫頭,她似乎一直在袖手旁觀冷卉布局與殺人,她則置身事外。
這聽起來,實在有些匪夷所思,也就令她敘述的真實性大打了折扣。
“我很好奇,”李煜宸唇角微掀,淡淡地道:“冷卉似乎並不是一個對下人十分體恤的主子。你既然知曉了她全盤的計劃,她又怎會獨獨放過你?”
綠珠掩住高高腫起的臉寵,神色哀淒:“都說小姐刁鑽任性,其實她本性善良。我服侍了她四年,彼此總算生出許多感情,不論她如何待我,我總是感激她的。”
這番話表麵聽起來,倒是情深意切,然而細一研究,似舊是似是而非,回避了重點,說了等於廢話,並未回答。
若不是現在場麵肅穆,薑梅倒忍不住要微笑著替她喝彩。
綠珠真是生錯了時代,若是生在現代,好好培養,做個外交官或是商人倒是很有潛質。
“最後一個問題,”君墨染沉沉地望著綠珠:“是誰下手殺了佩琴?”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在薑梅以為這個問題,她又要以“不知”推脫過去時,綠珠卻提供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線索。
“有一個年輕男人,”綠珠側頭:“好象是江湖中有名的殺手。小姐有次失言,好象提過他叫‘醉刀’還是什麽……”
“醉提刀?”李煜宸和君墨染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問。
如果是他,那麽有潤物無聲就並不稀奇了!
綠珠努力想了想,搖頭道:“很古怪的名字,隻提過一次,我也記不太真了,也不知是也不是~”
“那人是不是身材很瘦,象竹竿一樣,年紀大約在三十左右,眼睛很小,看上去好象永遠在睡夢中一般?”李煜宸一口氣問了好幾個問題。
“人奴婢並未見過,隻知小姐在京郊的翠微居客棧裏包了天字十三號房,奴婢按小姐的吩咐把銀票和書信送到房中指定的地點,別的並不敢多問。”
綠珠的回答,依然是滴水不漏。
“翠微居?”君墨染轉頭低喝一聲:“藍一!”
薑梅正納悶間,仿佛隻是一眨間,咻地一聲,藍一鬼魅般在房中冒了出來,垂手站在他身側,好象他本來就在這裏一樣。
“速去京郊翠微居。”
“是~”
又是咻地一聲,象來時一般無聲無息藍一消失在空氣裏。
薑梅瞠目,半天沒說一個字。
她一直以為這是一場秘密談話,現在看來,周圍環視的好象不止一個。
“好了,你先回去吧,若是再想起什麽,記得及時稟報。”君墨染又問了她一些瑣事,有些她答了,有些依舊很模糊,見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麽有用的東西來,也就放她離去。
房中又隻剩三個人,一時相顧無言。
“墨染,你覺得綠珠的話有幾分可信?”李煜宸思忖再三,還是率先打破了沉默。
薑梅不語,把目光投向君墨染。
說來說去,這都是他的家事,他不表態,她也不好喧賓奪主。
“一半一半吧。”君墨染歎了一口氣,把目光投向靜靜躺在**的冷卉。
卉兒,你為什麽那麽傻?世上有什麽事是不能解決的?非要單槍匹馬豁出性命去獨自麵對?難道我這個義兄,就這麽不值得你信賴?
你寧肯把自己的命運,交到一個陌生的殺手手中,也不肯讓我替你分擔?
見兩人都不說話了,薑梅小心地插了一句:“醉提刀是個什麽人?如果是江湖人,冷卉又是如何認識的?”
聽起來很象武俠小說中的職業殺手,那麽冷卉一個千金小姐又如何有機會認識,並且雇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