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在外久候不見動靜,正焦躁不安時,薑梅緩緩地自停屍間走了出來,神情疲倦,兩眼茫然。
“梅子,你沒事吧?”李煜宸滿臉心疼,衝上去一把拽住她的腕:“來,先坐下休息一會,喝口水。”
“湄,湄兒?”江照影見了她的表情,心中一陣陣發涼,要問的話在嗓子裏打了無數個滾,艱難地逸出一句:“不是的,對吧?”
藍三慌忙遞了一杯茶過來,薑梅接到手上咕嘟咕嘟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再來一杯。”
朱勵捧起茶壺替她續了杯,薑梅再次一飲而盡。
“慢點,別嗆著了~”李煜宸忍不住小聲咕噥。
君墨染微微蹙眉,慢慢地踱過去:“怎樣,有結果了嗎?”
“急什麽?”李煜宸心中不滿,冷冷地道:“讓她先緩口氣再問吧。”
“沒事~”薑梅鼻中微酸,不敢望江照影,低垂著眼睫哽著聲音道:“大哥,對不起~”
江照影腳一軟,支撐不住,身子倏地往下滑。
藍三和李煜宸一左一右,扶住他:“江公子~”
“真是江秋寒,不會有誤?”君墨染心情極之複雜——這十年間,他臥薪嚐膽,沒有一刻不盼著這一天的到來。
可是,看著滿麵悲切的江照影和強裝堅強的江湄,再看看近在眼前的仇人的屍體,他為何竟沒有想象中的暢快淋漓的感覺?
他該為大仇得額手稱慶,還是應該替江湄痛失親人而感到痛心?
“說什麽呢?”李煜宸無名火上升,不自覺地提高了聲音:“梅子怎會無端的咒自己的父親?”
君墨染並未反駁,默然地踱到一邊。
他並非不相信江湄,他隻是有些不敢置信——江秋寒,這個讓他痛了十年,恨了十年的敵人,一心想將他千刀萬剮的男人,竟這麽輕易地從人間消失了?
為了手刃仇敵,他積蓄了十年的力量,可不等他揮拳,那個想象中如山一般的對手卻已轟然倒下。
過去的十年裏他活在仇恨之中,今後的人生,又該何去何從?忽然之間,他失去了目標,更迷失了方向。
“不會的,爹不會死!”江照影掙脫了李煜宸和藍三的挾持,紅著雙眼衝到薑梅的身邊,揪住她的衣服嘶聲道:“一定是弄錯了,我不相信!你憑什麽斷定那就是爹?”
爹還有那麽多的心願未了,他的萬丈雄心,他精心布置了三十年的宏圖霸業,怎能毀於一群來曆身份皆不明的匪徒?
不,一定是哪裏搞錯了,他絕不相信裏麵那個躺在門板上被大卸八塊的屍體就是那個在他眼裏精明強悍的父親!
“江公子~”藍三生怕他傷了薑梅,與藍五幾個一擁而上,手忙腳亂地按住他:“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其實江家一船人盡歿,江秋寒和江富失蹤數日,早已是凶多吉少,大家都心中有數,薑梅不過是進一步證實了大家的猜測而已。{ }
照影身為人子,對此依舊抱著希望,更何況江秋寒死後被人分屍,至今頭顱還未找到,死狀極慘,他一時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也是可以理解。
“照影兄,”朱勵低歎一聲,走過去輕拍他的肩:“請節哀順便吧~”
他心中也好奇,薑梅究竟是如何認定死者就是江秋寒的?屍體的初檢是他親手做的,江秋寒的身上並沒有多少可以特殊的體貌特征,足以讓人一眼就斷定其身份。
如果有的話,相信做為兒子的江照影應該比她這個女兒更清楚。但事實卻是他們兄妹都沒有在第一時間指認出死者。
在對死者的身份的最後確認時,她隻用了一條狗和兩件舊衣物——這條狗還並不屬於江家,這更讓人匪夷所思。
隻是現在顯然並不是詢問的好時機,隻能將疑惑暫時存於心中。
當然,在場之人象朱勵一樣持懷疑態度的並在少數,隻是礙於君墨染在場都不敢提出質疑罷了,隻將困惑寫滿了兩眼。
“王爺~”具體負責此個案的當地知縣,小心翼翼地過來請示:“你看,下官該如何填寫案卷,上報大理寺?”
死者身份究竟是如何確定的,總得有個說法,此案影響極眾,已上達天聽,他總不能胡亂寫結案呈詞吧?
“這種事還用人教嗎?”君墨染冷聲訓斥。
“是~”縣令抹了一把淚,狼狽地退到一旁。
薑梅並不傻,當然知道不拿出證據,隻憑她一句話,是很難讓人信服的,吸了口氣,穩定了情緒,輕聲宣布:“其實,我是根據雪球的選擇做出判斷的。”
“什麽?”
薑梅努力組織語言,讓自己的說詞易於被人理解和接受:“狗的嗅覺是十分靈敏的,它們對於氣味的分辯能力大大超乎我們的想象。而每個人身上散發出的獨特的氣味附著在衣物上的時間也比我們想象的要長得多。”
“也就是說,”朱勵饒有興趣地望著薑梅:“人的氣味就象上次你說的指紋一樣,都是獨一無二並且無法偽造的?”
“是。”薑梅點頭。
“你的意思,”李煜宸迅速做出反映,指了指內間的停屍房:“雪球已識別出這套中衣上殘留的江秋寒的氣味與他的氣味一樣?”
“對。”薑梅再次點頭。
“不,”江照影情緒激動,漲紅了臉吼道:“爹的生死豈能由一條畜牲說了算?這太荒謬了,我不信,一個字也不信!”
眾人麵麵相覷,再次陷入沉默。
“你們大家都不信?”薑梅緩緩望過去,眾人似信非信,臉上俱是一片迷惘。
她的話聽起來好象有道理,經過李煜宸和朱勵二人的進一步說明,也不難理解,但要相信卻還是缺乏說服力。
如果她不當場做個實驗驗證一下雪球的實力,光憑她一麵之詞,似乎難以服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