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京城一片靜謐。
“王爺,你可回來了,沒出什麽事吧?”藍一在宮牆下等得心焦,遠遠地見一條熟悉的人影如星擲丸跳般躥了過來,急忙迎了上來。
這一晚,皇宮裏燈籠火把四起,狼奔塚突,鬧騰得厲害,他心知十之八九與君墨染脫不了幹係,苦於被拒在宮門外,不知究竟何事,鬧到什麽程度,更不能入內相助,急得似熱鍋上的螞蟻。
“走,回府。”君墨染一聲低叱,利索地翻身上馬,如離弦之箭沒入夜色之中。
藍一見他臉色凝重,也不敢問,追隨著他回了王府。
“我去跟娘說幾句話,你把院子裏值夜的弟兄撤了,也去睡吧。”君墨染交待一句,頭也沒回,如一縷輕煙般掠過圍牆悄然沒入靖王府,直奔墨韻居裏老太太的院落。
“是~”藍一心中生出疑惑,怔怔地立在院中,瞧著那窗紗上搖曳的人影。
“一哥,你發啥呆呢?”藍九當值,見君墨染入內忙蹭過來打聽:“快跟我說說,王爺進宮都幹啥去了?”
傍晚時王爺把梅雪姑娘叫去問話,當時就在書房裏大發雷霆,緊接著就進了宮,整個王府早都炸開了鍋。
大夥心裏都明鏡似的——王爺就是那火山,平時默不吭聲,瞧著就象個石疙瘩似的又硬又冷,一旦爆發能量驚人。
他去得越久,這事情隻怕鬧得越大。眼看著過了午夜都沒回,藍衣營的弟兄誰睡得著?這可好了,好不容易盼回來人,卻隻顧著發呆,也不透露一下內情,你說急不急死個人?
“小九~”藍一直直地盯著一片漆黑的臥房,頭也不回,慢慢地道:“我有感覺,王爺這回的禍,隻怕是闖大發了。”
跟在王爺身邊五六年,不論是掃賊寇,還是滅綿羅,他一直都是舉重若輕,談笑間便能讓敵人灰飛煙滅。
但今天這表情卻讓人琢磨不透——你說是發泄了積在心底的不滿情緒後的酣暢淋漓的痛快吧?他偏還帶著幾分沒有把握的凝重和忐忑。
沒把握?不不不!藍一忙搖頭否認這一閃而過的情緒:他們王爺的字典裏,幾時出現過“沒把握”這樣的字眼?笑話!
你說是挾怒而去卻碰了一鼻子灰後的憋屈憤怒,心有不甘吧;他偏還隱隱透著幾分解脫的喜悅和輕鬆。
藍二幾個得了信,急匆匆的趕了過來,本來害怕王爺征罰,隻敢遠遠地站著,想偷偷看見點啥就算了。( )
誰知他一個人在那裏又是點頭又是搖頭,哪裏還忍耐得住?呼啦一下都圍了過來,這個拽袖,那個搖肩:“一哥,別賣關子了,究竟什麽事,你倒是說話啊!”
“噓~”藍二忙豎指就唇:“都給我噤聲,吵著老太太了~”
“大事,指定是大事!”藍一若有所思地低喃。
“廢話!咱們王爺出馬,哪回辦的不是大事?”藍五急得直跺腳,一個箭步衝上去,雙手各揪住他一隻耳朵,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地逼問:“把頭給我定住,不許再搖!我瞧了眼暈,看了心急!老實交待,王爺進宮裏幹什麽事了?”
該不會把那個糊塗皇帝“哢嚓”一聲給就地交待了吧?
這句憋在心裏的潛台詞,他不敢宣之於口,隻用手指了指天,再在脖子上一橫,做了個滅口的動作。
“別胡說!”藍一低聲叱道:“這可是要抄家滅族的!”
一時之間,眾人靜默。
朗朗乾坤下弑君,那等於要跟天借膽!這可是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啊!
可,眼前說的也不是別人,而是他們敬若神明,坊間畏懼如鬼,天不怕地不怕的靖王呢!
如果是他,有什麽事是做不出來的?
“一哥,”藍九搓著手在坪裏轉圈,隻差沒給他跪下來:“到底啥事,求你說出來,別再吊著咱們了行不?!”
“不知道~”藍一苦笑著攤開手:“王爺沒讓我跟著進去,把我摞宮外了。”
他要是跟進去了,還用得著在這裏費那個勁去瞎猜嗎?
“王爺怎麽說?”藍三好不容易才擠進去插了一句話。
“王爺?”藍一眨了眨眼,迸出一句:“他讓大夥都撤了,回房睡覺去。”
這個也挺反常滴——王爺禦下向來極嚴,突然這麽親切,搞得他心裏毛毛的,不踏實。
“睡覺?”藍五怪叫:“這會誰睡得著?”
“一哥~”一直沉默的藍二怔怔地盯著老太太的臥房,忽地開口:“你說王爺都進去多久了?”
“從我回來他就進去了,應該有小半個時辰了吧。”藍一抬頭看了看天色,掐指算了一下時間,莫名:“你問這個幹嘛?”
“你說,”藍二直直地瞪著黑漆漆的窗口,表情怪異:“都呆那麽長時間了,王爺為嘛一直不點燈呢?”
外麵這麽多弟兄鬧哄哄的,就算別人聽不到,王爺的功夫可深著呢,他咋也不出來吱一聲?
他這一問,藍衣營的眾兄弟一致把頭轉過去,直愣愣地盯著那窗黑黝黝的窗戶上兩團模糊的影子,似乎能透過黑暗看到某種未知。
“呃~”藍一被問得呆住,低頭想了一陣:“或許他們娘倆有體己話要說,不想驚動外房那四個丫頭?這不,影子還在呢~”
“我看不大對頭,”藍二搖了搖頭,納悶地道:“王爺且不說,他本來就是塊石頭,擱哪裏都可以不動。老太太年紀大了,咋也能堅持這麽久?我瞧了好一陣了,她老人家可是連頭都沒偏一次。”
“對啊~”大夥這才覺得奇怪,紛紛加入見解:“這娘倆之間說了那麽久的話,咱們這麽多人在這裏站這麽久了,哪能一句都聽不到呢?”
“壞了,怕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