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擰月打發了三娘和五娘,正準備去梅林找弟弟。不想這時卻聽到一個熟悉的女聲,充滿驚喜的喚她一聲,“桑姑娘。”
桑擰月條件反射回頭,水潤潤的桃花眼中有喜悅湧出,“雙鯉,你怎麽也來了?”
忽然想起她來普陀寺前一天,老夫人說有事要來普陀寺一趟。可這幾天下雪,山路不方便行走,桑擰月多番留心也沒見著老夫人的人影,就以為他們不來普陀寺了,熟料竟是在她要下山回侯府這天,她們上山來了?
桑擰月忙問,“是老夫人來了普陀寺麽?老夫人是已經上山了,還是在山下呢?”
雙鯉就笑說,“老夫人走到半山腰了。不過山路有些難走,老夫人走的不快。”又掩飾性的找個借口,“這不下了一場雪,梅花都開了,老夫人說在家裏待得無聊,特意讓侯爺送她來普陀寺賞梅了。”
這其實就是糊弄人的借口。至於老夫人來普陀寺的真實目的,有點腦子的都能想到。指定和侯爺相親的事兒脫不了幹係。不過親事沒定,自然不好將這事兒宣之於口,不然親事成了還好,若不成於女方名聲有礙。
雙鯉衝桑擰月眨眨眼,眸中都是“你知我知”的俏皮。桑擰月輕笑起來,也裝不知情,就道,“老夫人走到半道了,你怎麽先上來了,是要給老夫人收拾廂房對不對?”
雙鯉趕緊拍一拍腦袋,“對對對,桑姑娘我先不跟你說了,先去給老夫人收拾廂房是正經。老夫人上了年紀,這一路上走的不容易。老夫人在普陀寺有住慣的廂房,我去收拾收拾,老夫人來了也能歇歇腳。”
“那你先去忙,我去喚清兒,稍後一道來給老夫人見個禮。”
就這般和雙鯉兩人作別,桑擰月去梅林找弟弟。
清兒在作畫上實在沒什麽天賦,梅花畫的有形無神,看起來呆板的很。
他自己也有些喪氣,“姐姐丹青那麽好,爹爹一筆丹青更是爐火純青。怎麽到我這裏,無論怎麽畫都這麽刻板?我也用心觀察了梅花,落筆前心中也有了腹稿,可隻要一落到紙上,畫出來的東西就完全走了樣。”
桑擰月能說什麽?
弟弟在丹青上沒天賦,即便她再怎麽用心教,他能領會的也隻是十之一二,那能怎麽辦?
桑擰月安撫弟弟,“還是練的少了,以後抽空多練筆就好了。”
“真的麽?”
“真的。”又說,“侯府老夫人和侯爺過來了,我們過去見個禮吧。”
說出這話時,她心裏其實在打退堂鼓。不是因為不想去給老夫人行禮,而是不想碰見侯爺。
但既然寄人籬下,老夫人又待她寬厚,這麽些日子不見麵,不過去請個安實在不合適。
桑擰月踟躇不定,清兒卻一口應下。他雖然也打心底裏對侯爺犯怵,但來普陀寺時侯爺拍了他的肩對他委以重任。這讓清兒心中有了使命感,同樣也覺得,侯爺似乎沒有傳言中那麽冷漠無情。
姐弟倆心思各異,轉瞬出了梅林。
也就在她們即將到達客院門口時,從遠處過來了一行人。
老夫人走在正中間,身形挺拔的沈廷鈞微彎著腰攙扶著老夫人。
老夫人看起來有些疲憊,腿腳都不太靈活了。她身形也有些佝僂,麵上懨懨的,嘴巴卻絮叨個不停,整個就是個被登山折磨的欲生欲死的小老太太。
反觀沈候,照舊一身黑,這愈發襯得他整個人長身玉立,清俊冷冽。可威嚴肅穆的沈候麵對著生母的絮叨,也隻能緊蹙濃眉,默默聆聽。
桑擰月和清兒忙過去見禮,老夫人見到他們姐弟,眉眼都笑彎了。
她拉著桑擰月的手,一掃之前的疲憊,嘴中說著,“這幾天辛苦壞了吧,我看你們姐弟倆都清瘦不少。”又說,“前幾天下了雪,有沒有凍著?”
桑擰月先是說“不苦”,又說“不冷”。老夫人拍著她的手,默默將心中的感懷咽下去。
她就覺得桑擰月怎麽看怎麽好。有孝心,悌愛弟弟,能主事,還善良堅強。當然,這些能耐那樣不是吃了磋磨才有的?那父母健全的姑娘,家人千嬌百寵著,誰會那麽堅強無畏?
這話不能說,戳人心窩子了。
老夫人仔細打量過桑擰月的穿著,眸中笑意愈發濃厚了,“今天的打扮好看,衣裳也清雅,以後也這麽穿。你還年輕,要多穿些鮮亮衣裳,不然等到了我們這個年紀,就是想打扮的鮮嫩些,也怕人說是老妖精作怪,竟鬧笑話。”
身後的丫鬟們被逗得捧腹,卻不敢笑出聲,隻能努力憋著。就連清兒,也憋的麵色漲紅。但沈廷鈞就在跟前,侯爺最是冷漠嚴肅的一個人,誰敢在他麵前取笑老夫人?
桑擰月也有一瞬間哭笑不得,可看到老夫人欣賞又喜愛的目光,她突然不好意思起來。
更讓她難為情的是,隨著老夫人這話,眾人都看向她。
桑擰月今天穿著也不打眼,她著白領交底襖,外邊是一件淡金竹葉梅花刺繡圓領長袍,色彩搭配卻清雅無比。粉色梅花和墨綠色的圖案交相輝映,襯得她整個人清麗柔美,嬌柔又靈動。
也許是不再被拘束在巴掌大的院子中,連靈魂都變的自由,她一雙美眸盈盈若水,眼波流轉間風情萬種又不失雅致。端莊秀麗與嫵媚風情恰到好處的糅合在一起,整個人美的光彩奪目,她卻不自知。
桑擰月被老夫人直白的誇獎弄得很是羞赧,微垂下首不再言語。
已經到了客院門口,沈廷鈞低聲叮囑母親,“您小心些。”
老夫人就說,“安心吧,娘還看得見,不用你特意提醒。”
這語氣硬邦邦的,難不成侯爺又惹老夫人不高興了?
心裏這麽想著,桑擰月側首去看,不想那人卻正好抬起頭來。
他漆黑的眸中素來不見什麽情緒,此時卻有滿滿的無奈。兩人視線相對,他眸中又變成一片黢黑,似乎有風暴在其中醞釀。
桑擰月被駭了一跳,趕緊側首過來。
也就是此時雙鯉迎了出來,老夫人卻擺擺手,並不用雙鯉攙扶,固執的拉著桑擰月的手進了屋。
這一路老夫人是自己走上山的,為了向佛祖表誠意,她連滑竿都不坐。可她年紀大了,又一直養尊處優,想也知道累的不輕。
桑擰月見狀就要離去,想讓老夫人歇息一會兒。不過老夫人又問起給母親做冥誕的具體事宜,桑擰月便坐下來細細說了。
這一說時間就有些久,等再回過神,就見雙鯉笑著進了屋,回稟老夫人說,“您說巧不巧,鎮國將軍府的夫人,帶著妯娌和家中的姑娘們也來賞梅了。聽說您在這邊歇息,將軍夫人特意過來給您請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