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毅聽見主子“悶哼”一聲,當即下馬竄身過來。“主子您怎麽樣?還好麽?”成毅三兩步竄到跟前。他想伸手去攙扶主子,可主子懷中還緊抱著桑家表姑娘。表姑娘昏迷,此時柔弱無骨的靠在主子懷裏,一張清雅的麵孔裸.露在外邊。
成毅直覺不能多看,便側首過來。可主子麵色有些白,他又覺得該將桑家的表姑娘挪開。
沈廷鈞緊了緊手上的力道,緩了片刻才說了句“無妨。”
說是無妨,他麵色卻慘白。濃眉緊蹙,麵色愈發冷峻寡情。
他緩緩坐起身,成毅伸手要扶他,沈廷鈞卻擺手道,“無礙。”
成毅依直覺行事,沒敢多看,也不敢多管,他退後兩步,問沈廷鈞,“主子,還追麽?”
沈廷鈞頷首,“你去追,不必追太緊。跟過去看他們在哪裏落腳,沿途留下記號,晚些時候我讓成林去接應你。”
成毅“應”了一聲,看主子再無吩咐,便上馬快速離開。
也就是成毅剛離開這片小樹林,孔瑜幾人過來了。她先是看見路中間躺著一個小公子,小公子昏迷著,以一個非常扭曲的姿勢躺在地上。
再看沈候,此時正靠在不遠處的路旁大樹。
更讓人驚奇的是,他懷中竟抱著一個昏迷的姑娘。
盡管姑娘昏迷著,但從五官輪廓就可以判斷出,這姑娘容貌清美,絕不是一般的庸脂俗粉可比,這八成也是個楚楚動人的絕色佳人。
孔瑜見沈廷鈞看過來,不敢再想七想八,趕緊問,“侯爺,這位姑娘和這位公子,就是被匪徒帶走的桑家表親麽?”
沈廷鈞“嗯”了一聲,孔瑜就嘿嘿笑了,豎起大拇指,“不愧是侯爺,有您出馬,就沒有救不回來的人。”
孔瑜叭叭道,“那些個匪徒呢?跑了麽?我看您身邊的侍衛不見了,是去追人了麽?”
沈廷鈞再次“嗯”了一聲,聲音卻頗為冷淡,打眼一看就沒多大談興。
孔瑜訕訕摸摸鼻子,倒不尷尬,隻在心裏說:看吧,不僅她對沈候沒意思,沈候看見她也愛答不理。
沈候是天子重臣,是國之股肱,本人也長得硬挺俊美,嫁過去就是侯夫人,這親事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
但日子是自己過的,碰見這樣冷淡的夫婿,日子得憋屈成啥樣?
任憑他沈候有千好萬好,隻一點對她不好,她就完全不會再考慮武安侯府的親事了。
她是個小矯情,從小被母親和大伯母當成寶貝疙瘩寵到大,爹爹和大伯對她更是要星星不給月亮的。
平生僅受的冷淡,就是在沈候這裏。
短短這片刻她就受夠了,真要是一輩子都要麵對這樣冷漠的男人,她想想就窒息,真恨不能現在就投湖去。
孔瑜神飛天外,好不容易被丫鬟扯了扯袖子回過神,她就想,既然這邊用不到她了,賊子也有人去追了,她還是回去吧,省的娘和大伯母擔心她。
孔瑜意興闌珊,臨走前客氣的問沈廷鈞一句,“侯爺隻騎了一匹馬,可需要我們幫忙把桑家表親帶回去?”
沈廷鈞默了片刻,說了句既出乎孔瑜意料,又不是太意料的話。
“不需,麻煩孔姑娘幫忙把桑家表弟扶到這邊來。”
孔瑜“哦”了一聲,一雙黑漆漆的眼睛中卻劃過機靈俏皮的光。
話說沈候指定是受傷了吧?
她剛還說沈候臉色煞白,還靠著棵樹不動身。
大世家的公子從小坐臥都講規矩,更別提一家之主的沈候了,他打小可是被送進宮為太子伴讀的。規矩禮儀這些都刻在他骨子裏,若非有難言之隱,沈候會讓人看見他如此失儀的一麵麽?
更不用說,他懷中還抱著個姑娘!
石錘了!
從地麵的痕跡可以判斷,沈候指定是救這位表姑娘時從地上滾過,直接磕到樹上……嘶,想想就腰疼胸口疼。
孔瑜身邊的女衛下馬將清兒挪到樹下,也是巧了,清兒就在挪動時睜開了眼。
甫一睜眼他還有些雲裏霧裏,但一側首看見被侯爺抱在懷裏的姐姐,清兒一個機靈猛地撲了過去,“姐姐,姐姐你快醒醒,我是清兒啊,姐姐你睜開眼看看我。”
孔瑜不得不拍了下清兒的肩膀,“你姐姐隻是昏迷了,你不用這麽擔心的。”
清兒回過神,眼神直愣愣的,可隨即他又恍然大悟,疼惜的要摸姐姐的後頸,又遲遲下不去手。
“姐姐中間被馬顛吐了,就醒了過來。那‘老大見狀又將姐姐敲暈,下手特別狠。我看見姐姐脖子一耷拉,人就沒聲息了。”
說完又掉眼淚,尤其看見姐姐後頸通紅通紅的,清兒就恨得不得了。此刻他多想練就絕世武藝,這樣以後再有人傷害姐姐,他拚了自己的命不要,也要將那些人殺得片甲不留。
孔瑜幾人在旁邊看熱鬧,看不下去了,便騎馬帶著女衛離開。隻孔瑜不知怎麽的,走一步回三次頭,不知情的還以為她對沈候依依不舍呢。
而孔瑜此時想的卻是:她剛才好似看見表姑娘睫毛顫抖幾下,好似要醒了。結果再一瞧,人家表姑娘明明昏迷的沒半點知覺。
是她眼花看錯了吧?
對,肯定是她眼花看錯了!
三娘和五娘因護持桑擰月姐弟不利,導致他們出事,兩人心裏非常愧疚不安。
她們想將桑擰月接過來,也是這時,沈廷鈞坐直身子,眸光銳利的看了過來。“說說吧,今天這出,究竟怎麽回事兒?”
三娘和五娘看看清兒,又看看侯爺,固執的閉口不言。
她們鏢行是講規矩的,主人家的事情,除非主人家親自開口,他們不會泄露半句。
鏢師是她們賴以為生的職業,她們有職業道德,不會多透漏一句雇主隱私。
反觀清兒,他不覺得事情到了這份兒上,還有什麽隱瞞的必要。按照他本心來說,上午時他就想像沈候求助了。
他自己是個小子,糙慣了,被人折辱一頓沒什麽。可姐姐是姑娘家,王徐氏又惱恨姐姐久已,他那時就憂心萬分,總擔心有萬一。
誰知道當真出了萬一。
明明之前隻有四個歹人,誰知後來又冒出來八個。
想到剛才的驚險,清兒難忍哽咽的把事情一點點吐露出來。
“我姐姐的婆母……奶娘說她見過孫柱,孫柱一直在侯府外的大街上徘徊……姐姐想一勞永逸……”
清兒說著說著忍不住哭起來,他也不想哭,可想起姐弟倆擔驚受怕的這些日子,委實忍不住。
他哭著哭著,聽見侯爺冷漠的質問,“你姐姐不讓你問侯府求助,你也當真由著你姐姐?人情有人命重要麽?你這麽大了,孰輕孰重還需要外人去教你?”
清兒登時僵在原地,一聲也哭不出來了。
三娘和五娘感覺尷尬,悄悄走到遠方。
再說回當下,沈廷鈞冷漠的質問,“你姐姐大歸,和王家的契書可寫清楚了?孫柱確定是王徐氏的人?此事確是王徐氏指使?你可有證人證據?既早知孫柱在侯府外徘徊不去,為何不稟告府裏管家,由他報官?”
清兒懵懂著大眼,一個問題也答不上來。他可憐巴巴的,被沈候一聲又一聲的質問弄得渾身瑟縮。
沈廷鈞見狀劍眉蹙的更緊,見清兒實在回不出什麽,隻能恨其不爭的歎口氣,“你是男兒家,也已經過了十歲,不是什麽都不懂的稚子幼童。你姐姐不過一個女眷,你卻讓她扛起這許多是非。清兒,讓姐姐給你遮風擋雨,你縮在富貴窩裏不出頭,這日子你過的不心虛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