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聲道:“朱渝,謝謝你。”

朱渝已經上了馬,充滿揶揄的笑聲傳來:“你是謝我沒有殺你嗎?”

他見君玉不作聲,幹脆勒馬回過頭來:“君玉,你真是虛偽!以你的本領,怎會讓殺你的人趕來拿刀橫著你的背心?即使刀架脖子上也未必就能將你殺死,你又何必謝我不殺你?”

他笑了起來,“你是根本就不相信我真的會殺你吧!?”

君玉沉默了一下,才點了點頭:“對,你不會殺我,你永遠也不會殺我!”

朱渝飛快地看一眼她左肩上的那道傷口,大笑道:“你如此信任我,我還真是榮幸!可是,這次你真的錯了!我不殺你並非因為我白白放棄了這個絕好的機會,隻是因為我根本無需親手殺你!這茫茫大漠,你無糧無水也不認識路,很快就會跟真穆帖爾一樣的下場。你殺真穆帖爾,老天殺你,又何需我來動手?不過,我倒應該感謝你替我鏟除了真穆貼爾這個最大的前程阻礙,哈哈。”

見他再次打馬欲去,君玉上前幾步,大聲道:“朱渝!”

朱渝勒馬,回過頭直視著她的目光,看著她因為沒有喝水又匆忙追逐已經開始皴裂的嘴唇,看著她的左肩上那道被自己砍傷的長長的幹涸了血塊粘住了衣裳的傷口,好一會兒才平靜地道:“君玉,這一刀,是你欠我的。從此,我們恩怨兩清,互不相幹!”

君玉沉默了一下,忽然道:“朱渝,你識得路途麽?”

朱渝愣了一下,似乎好一會兒才聽懂這話,不由得大笑起來:“君玉,你是在求我嗎?你不識路途沒有水,害怕自己被渴死在這‘死亡之海’?”

君玉看著他沒有做聲。

朱渝看看那袋此刻比天下間任何珍寶都更金貴的水囊,又看看君玉:“鳳城飛帥視死如歸的英雄氣概哪裏去了?也對,現在戰爭結束了,你也可以功成身退了,當然急切希望走出這沙漠和拓桑雙宿雙棲,是不是?兩心如一,再無他人,隻羨鴛鴦不羨仙也不過如此了,對不對?拓桑無所不能拓桑完美如神,如今這個完美如神的男人正在苦苦尋找你吧?所以你怕死了?所以你希望我這個什麽都不如拓桑的男人能救你一命?”

君玉看他平靜的目光逐漸地又變得赤紅,幾乎又如追砍自己時一般瘋狂,她搖搖頭,仍舊沒有開口。

朱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拚命地盯著她:“你求過我兩次了!一次是為營救祝先生,一次是為了救舒姐姐!可是,你還從來沒有因為自己求過我,這次,你是為自己求我還是因為想活著見拓桑求我?”

君玉依舊沉默著。

這一刻,朱渝的心裏隻覺得從未有過的開心和無比的快意:“哈哈!縱然你是天下無雙的鳳城飛帥,可是,也並非所有男人都是死忠的拓桑!我要趕著回去娶小回王的女兒,還有其他部落送來的形形色色的美女。王圖霸業、美女充庭,一個男人可以擁有的,一走出這片沙漠我就全部擁有了!君玉,你糧水皆絕,在這死亡之地裏,完美如神的拓桑也未必救得了你!哈哈,思念著拓桑幹渴饑餓而死的感覺,變了鬼都會刻骨銘心的!你好好享受吧。我就恕不奉陪了!”

言畢,決不再看她一眼也決不回頭,打了馬提了水囊飛奔而去。

血跡很快凝固在了沙地上。人死馬亡,天地間一片寂靜。

君玉看朱渝的背影越走越遠,收回視線,轉過身來,前麵是三具血淋淋的屍首!她歎息一聲,長劍掘沙,掩埋了這一代雄主和他的兩名最忠心的侍衛。

她站起身,看到一名侍衛掉在地上的幹糧袋,她彎腰撿起,裏麵,已經隻有兩塊堅硬如鐵的餅子。盡管已經很饑餓,可是她知道這東西若吃下去,更會焦渴得厲害。在這沙漠裏,焦渴遠遠比饑餓來得更可怕得多!

她將這兩塊餅子揣在懷裏,再抬頭看時,朱渝和他的馬依舊在剛才視線的範圍裏,不知何故停了下來,一動不動地站著。朱渝的坐騎是大漠來的汗血寶馬,這種馬出自沙漠,很有沙漠行走的經驗,所以應該能辨別方向,朱渝停下,顯然並不是因為迷路了。

君玉又看了看前麵沙海裏延伸出去的深深的馬蹄印,她雖然早已完全迷失了方向,但是此刻卻並不急於循了那馬蹄的腳印追上去,隻是慢慢坐了下來,一動也不動的閉目養神。

過了許久,再睜開眼睛時,那一人一馬終於又開始往前走,慢慢地就變成了一個微小的黑點,很快就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了。君玉依舊坐在原地,又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