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位同事近來對釋夢問題產生強烈興趣。他寫信給我,探討有關牙刺激為主夢的問題。“‘不久前我做了一個夢:我去看牙醫,他給我下顎的一顆後牙打鑽。他鑽過了頭致使廢了這顆牙,於是用鑷子把它拔出。這顆牙拔得不費吹灰之力,使很我吃驚。他把牙放在桌上,讓我別為它操心,因為這不是那顆要醫治的牙。這顆牙(現在想來,好像是一顆上門牙)在桌上變成了好幾層。我從手術椅上起來,好奇地走近它,並提出一個我感興趣的醫學問題。牙醫一邊把這顆拔得出奇的牙的各部分分開,並用儀器將之碾碎(成粉末),一邊回答著我,說那個問題與青春期有關,牙齒隻有在青春期以前才易於拔出,但對女性而言,關鍵因素是是否生過小孩。’
“其時(我相信是半睡半醒)我意識到,這個夢伴有一次遺精,但我不能肯定遺精與夢的哪一細節相聯。我覺得好像在拔牙時就遺精了。
“隨後我又做夢了,夢的是什麽已記不清;但其結尾是:我把帽子和上衣丟在什麽地方了(可能是牙醫的更衣室),並希望會有人給我送來。匆忙之中,我隻穿了外套去趕正要開動的火車。
最後我趕上了火車,跳上最末一節車廂。那裏已經有人站著了。雖然我擠不進車廂裏頭,隻得忍受旅行的擁擠,但最終還是躲開了擁擠。我們進了一條大隧道,迎麵開來的兩列火車從我們車廂穿過,就好像我們的火車是隧道似的。我對著車窗看,好像是站在車廂外麵。”
“下麵記述的是做夢前一天的經曆和想法,為這個夢的解釋提供了材料:
“(1)最近幾天我確實在治牙,做夢那時,我下顎的一顆牙一直疼痛著,夢中牙醫鑽的正是這顆牙。實際治牙時,牙醫對這顆牙的處理時間也確實很長。做夢的當天上午,我因牙疼又去看過牙醫,他說我應該拔掉患牙同一側的另一顆牙,因為可能正是這顆牙引起了患牙的疼痛。這是我當時正在長出的一顆‘智齒’。就此,我提出了一個有關他的醫德的問題。
“(2)同一天下午,我由於牙疼對一位女士發了脾氣,並因此向她道了歉。隨後她對我說,她有一顆牙,牙冠幾乎全已碎落,但害怕將其牙根拔出。她認為,拔‘上顎大牙’特別疼痛且危險,雖然她的一位熟人曾告訴過她,拔上牙是很容易的,而她的患牙正位於上顎。這位熟人還曾對她說過,有一次在麻醉狀態下,她被錯拔了一顆好牙,這更增加了她對必要手術的恐懼。然後她問我‘上顎犬牙’到底是磨牙還是犬牙,它們到底有些什麽特征和分別。我一方麵向她指出所有這些意見中的迷信成分,但同時我又強調了某些通俗看法中的合理內核。這時她向我講述了一個她以為是古老而廣泛流傳的觀念——即一個孕婦要是牙疼,那麽她懷的便是男孩。
“(3)這一說法激起了我對弗洛伊德在《釋夢》中把牙刺激夢的典型意義說成是**替代物的興趣,因為在上述(那位女士)引證的通俗說法中,牙與男性**(或男嬰)之間發生了聯係。於是,那天晚上我讀了《釋夢》的有關章節,其中,下麵的論述對我的夢產生了明顯的影響,正如前述兩個經曆一樣。關於牙刺激的夢,弗洛伊德寫道,‘對男人而言,這些夢的動機力量源於青春期的**欲望,此外別無其他。’(第385頁),又寫道,‘我想,含有牙刺激因素的典型夢的許多變式(如被別人拔出一顆牙的夢等),應該按同樣的方式加以解釋。然而,“牙刺激”如何獲得這種意義呢?這也許使我們感到困惑。這裏我想提請讀者注意,性壓抑常常利用夢用身體部分由下向上地移位’(對本夢而言,就是由下顎向上顎的移位)。‘正因為如此,癔症才可能有下列現象,即本來是與**相聯的各種感覺和意向,卻表現於那些至少不受非議的其他身體部位。’(第387頁)‘這裏,我想指出語言學用法中的另一種比照。
在我們的語言中,**動作被粗鄙地稱為“拔出來”或“拔下來”。’(第388頁)在我剛步入青少年期時,我就熟知這是描述**的術語,任何有經驗的釋夢者都不難由此發現夢所潛藏的嬰兒期性欲材料。這裏我隻想補述一事。夢中拔牙之容易及其拔出後變成一顆上門牙使我想起,我在童年時,自己曾輕易地拔出了一顆鬆動的上門牙而沒有疼痛。
這件事,我至今仍清楚地記得其全部細節。我第一次自覺**想法亦產生於這同一早期階段(這是一種掩蔽記憶)。
“弗洛伊德對C.G.榮格的一句活的援引,即婦女做的牙刺激夢,具有分娩的意義[第387頁腳注],以及對孕婦牙疼意義的通俗信念,說明了對(青春期)少男少女的夢的決定因素進行區別的理由。關於這一點,我想起了以前做的一個夢。那是在我看牙醫後不久做的。我夢見剛鑲上不久的金牙冠脫落了。這使我在夢中很惱火,因為我為此花了相當一筆開銷,其時這筆開銷中仍然使手頭很緊。現在,(由於我有了一定的經驗)這個夢是可以理解的,它意味著**在物質利益方麵比對象愛更有優勢:從省錢的角度看,後者無論如何都不如前者(參照牙金冠)[130]。
我相信,那位女士關於孕婦牙疼意義的說法,重新喚起了我的這一係列想法。
“這就是我那位同事的解釋,它很有啟發性,而且,我想它是無可反駁的。這裏我隻想補充一點,即指出第二個夢的可能意義的線索。它似乎代表著夢者由**向**的過渡,這一過渡顯然伴有很大的困難——(參照火車從不同方向出入隧道),也代表著**的危險(參照懷孕和大衣[參見第186頁])。為此,夢者使用了詞橋‘Zahn-ziehen(Zug)和Zahn-reissen(Reisen)’。[131]
“另一方麵,從理論上講,這個夢例在兩個方麵使我產生興趣。第一,它為弗洛伊德的發現提供了證據,即夢中**伴以拔出一顆牙。不管**以何種方式呈現,我們都應視之為不借助於任何機械刺激而實現的**滿足。此外,在這一夢例中,和通常情況不同,伴以**的滿足並不針對某一對象,甚至不針對想象的對象。相反,我們也許可以說,它沒有對象,而完全是自體性欲(autoerotic),或者至多隻是表現出(與牙醫相比)輕微的同性戀傾向。
“第二,在我看來,值得強調的是,我們必須反對下列觀點。有人認為,根本沒有必要把這個夢例看成是對弗洛伊德觀點的證實,因為前一天發生的事情正足以使人理解這個夢的內容。夢者去看牙醫,他與那位女士的對話,以及他閱讀弗洛伊德的《釋夢》,完全足以解釋他為什麽會做這個夢,特別是在他的睡眠受困於牙痛時。如果需要的話,這些事情甚至還能解釋這個夢如何被用以處理幹擾他睡眠的牙痛——即通過拔掉痛牙的觀點,並同時以力比多來衝淡夢者所恐懼的疼痛感。但是,即使我們最大限度地承認所有這一切,嚴格地講,要說僅僅是閱讀弗洛伊德的解釋就使夢者在拔牙與**動作之間建立起聯係,或者說是使這種聯係產生作用,那是站不住腳的,除非是這種關係早已建立,如夢者自己(在‘拔出來’一句中)所承認的那樣。
這一聯係之所以被激活,不僅是因為他與那位女士之間的對話,還因為他隨後所報告的一個情況。在閱讀《釋夢》時,他由於理解上的困難而願意輕信牙刺激夢的這一典型意義,並產生一個願望,想知道是否這一意義對所有牙刺激夢都適用。至少對他而言,這個夢證實了確實如此,並向他表明他何以會對這個問題產生懷疑。所以,從這個方麵看,這個夢也是一個願望的滿足——即滿足了他要使自己確信弗洛伊德這一觀念的適用範圍及其可靠性的願望。”
第二類典型夢包括那些夢者在其中飛翔或漂浮、跌落、遊泳等的夢。這類夢的意義是什麽?對此不能做出一個普遍的回答。我們將會知道,這些夢在不同情況下會有不同的意義。
隻是其中所包含的原始感性材料同出一源。[1909]精神分析所提供的信息迫使我得出結論認為,這些夢也再現了兒童期的印象,即它們與含有運動成分的遊戲有關,這種遊戲對兒童極富吸引力。哪個叔舅不曾伸出雙臂把兒童舉向空中,不曾讓兒童坐在膝上然後突然伸直雙腿,或是把他高高舉起然後突然放下像是跌落的呢?孩子總是喜歡這種體驗,樂此不疲,並不斷央求成人和他玩這種遊戲,特別是當遊戲使他感到些許驚嚇和暈眩時更是如此。日後,他們就在夢中重複這種體驗;但在夢中,不是別人用雙手把他們舉上舉下,而表現為毫無任何支撐的漂浮起來或跌落下去。他們也常從兒童夥伴的這種類型的遊戲(以及**秋千或蹺蹺板)中獲得這種快樂。看馬戲團的雜技表演時,這種遊戲記憶又在他們心中浮現。
男孩的癔症發作,有時隻是對這類技巧極其嫻熟的複現。這些運動遊戲,雖然本身天真無邪,卻往往引起性的感覺。“頑皮嬉耍”[“Hetzen”]一詞常用以描述這類活動。如果我可以使用這個詞,那麽,飛翔、跌落、暈眩如此等等,這種夢所複現的正是兒時的頑皮嬉耍。但伴隨這種體驗的快感則轉為焦慮。然而,做母親的都知道,事實上,兒童的頑皮嬉耍往往以口角和眼淚而告終。[1900]因此,對那種認為飛翔與跌落之夢係由睡眠時的觸覺或肺部運動覺等所引起的理論,我有充分的理由加以反對。在我看來,這些感覺本身就是作為夢所追溯的記憶的一個部分被再現的,也就是說,它們是夢的內容的一個組成部分,而不是夢的來源。[1900][132]
正因為如此,各種由類似的運動覺所構成並同出一源的材料,便被用以表現各種可能的夢念。
飛翔或漂浮於空中的夢(往往帶有愉悅色彩)需要做多種不同的解釋。對某些人而言,這些解釋必須帶有個人特征;對另一些人而言,這些解釋甚至具有典型性。我的一位女性患者曾一度夢見自己是飄行於街上而不是走在街上。她很矮小,害怕與其他人接觸而弄髒自己。飄行夢滿足了她兩個願望,即雙腳抬離地麵和高人一頭。我發現,有些婦女的飛行夢表達的是“像一隻鳥”的願望;還有一些婦女在夢中變成天使,是因為她們在生活中未曾有此美稱。飛翔與鳥的觀念之間的密切相關,為男人飛翔夢往往具有猥褻性性欲意義提供了解釋,所以,當我們聽說某位夢者非常得意於自己夢中飛行能力時,當不必驚奇。[1909]維也納[後居紐約]的保羅·費德恩醫生提出了一個有趣理論[133],認為飛翔夢大多表示**,因為**這一經常令人產生想象的奇妙現象,不能不給人以深刻印象。**時,萬有引力定律顯然暫時失效了。(參照古人製作的帶翅陰莖。)[1911]一個人引人注目的事實是,穆裏·沃爾德作為一位思想嚴肅、無意於對夢作出任何解釋的夢研究者,也支持關於飛翔和飄行夢的性欲解釋(沃爾德,1910~1912,第2卷,第791頁)。
他說,性欲因素是“飄行夢最強有力的動機”,並指出,這種夢伴以身體振動的緊張感,經常與**或遺精相聯係。[1914]另一方麵,跌落夢更以焦慮為特征。對女性而言,其解釋並不難。她們幾乎總是承認,跌落是屈服於性欲**的象征。關於跌落夢的幼兒期根源,我們尚未徹底探明。幾乎每個嬰幼兒都曾跌落過,被抱起、愛撫;或在夜間掉出嬰兒床又被母親或保姆抱進她們的被窩。[1909]經常夢見遊泳並從其破浪前行中感到極度歡欣的人,一般都曾是尿床者,並在夢中重溫過去由尿床帶來的快樂。從下文(第399頁以下)若幹夢例中,我們將會明白,遊泳夢最易於用以代表什麽。[1909]對有關火的夢的釋義,為幼兒園的一條禁令提供了解釋,即不許兒童“玩火”以免夜間尿床,因為這些夢也潛藏著對兒時遺尿的回憶。在《一例癔症分析片斷》[1905e,第二節,杜拉的第一個夢]中,我已通過夢者個案史對這類火夢之一例進行了徹底的分析和綜合,並就這種幼兒材料在成年生活中能用以代表何種衝動做出了說明。[1911]如果我們把在不同人的夢中經常可以發現相同的顯夢內容理解為“典型”一詞的含義,那麽我就可以提出大量其他“典型夢”。例如,穿過一條胡同或一整套房間的夢(參見第214頁);
遇見盜賊的夢——順便指出,神經質的人在睡前總要加以防備(參見第403頁),被野獸(或公牛、馬等)追逐的夢(參見第410頁);受到刀、匕首、長矛威脅的夢——這後兩種情況更為焦慮者的顯夢所特有——如此等等。對這類材料進行專門的研究是完全值得的。這裏我隻想指出兩點,雖然這兩點並非隻適用於典型夢。
一個人越關注於夢的解釋,就越得承認,成人的夢大多涉及性的材料,並對性欲願望加以表達。隻有那些真正對夢加以分析的人,亦即那些通過顯夢達到隱意夢念的人,才能做出這一論斷。
而那些僅僅滿足於記錄顯夢的人(如納克關於性夢的著作)則不會這樣。我同時要指出,這一事實毫不足奇,而是與我的釋夢原則完全一致。沒有哪種本能像性本能及其各成分那樣,從兒童期起就受到如此強大的壓製(參見我的《性學三論》1905d);也沒有哪種本能像性本能那樣遺留下如此眾多、如此強烈的潛意識欲望,隨時準備在睡眠中製造夢。在釋夢中,我們切不可忘記性欲情結的重要性,盡管我們應當避免擴大化,不要把它們看成是夢的唯一重要因素。[1909]對多數夢而言,如果我們詳加分析,便可斷言它們具有雙重的性意味,因為它們無疑都允許“多重解釋”,從中體現出夢者的同性戀衝動——即與其正常性活動相對立的衝動。然而,如果像斯泰克爾(1911,[第71頁])和阿德勒(1910)等那樣,認為所有的夢都應做雙重性欲解釋,在我看來同樣是不可證實和不可取的。特別是,我不能否認這樣的明顯事實,即有許多夢滿足的不是性欲需要,如饑渴、方便之夢。因此,諸如“在每個夢的背後都可以發現死亡的幽靈”(斯泰克爾[1911,第34頁]),或“每個夢都顯示著由女性向男性的發展路線”(阿德勒[1910])等論斷,在我看來也都遠遠超出了釋夢的合法範圍。[1911]批評家們一直無休止地加以抨擊的一個觀點是認為所有的夢都需做性的解釋。我的《釋夢》一書從未做此主張,而且,這一主張與本書所表達的其他觀點顯然是相衝突的。[1919][134]
我在別處(第183頁以下)已表明,最天真無邪的夢也可能體現著粗俗的性欲願望,我還可以提出許多新的夢例為此作證。還有許多夢,看似無甚奇特之處並顯得漫不經心,但分析卻表明都可追溯到充滿欲望的衝動;而這種衝動肯定無疑是性欲衝動,且是意想不到的性欲衝動。例如下麵這個夢,在對它進行解釋之前,誰會懷疑它呈現著一種性欲願望呢?夢者這樣描述:在兩座雄偉宮殿後不遠處,有一間門戶閉鎖的小屋。我妻子領我穿過一條小街到達此屋並推開門,我於是迅捷溜進一個有斜坡的庭院內。任何稍有釋夢經驗者都會立即想到,穿越小徑和打開閉鎖的門戶都是性的最常見象征,且很容易看出,此夢表達的是企圖從背後**(從女性兩半豐滿的臀部之間)。斜坡上的小徑自然是指**。夢者夢見妻子的幫助,其實隻是他對妻子的顧慮而抑製了夢者從背後**的企圖。事實上,做夢當天,有一姑娘住在他家。這位姑娘使他動心,並給他留下一個印象,即她可能不會反對背後**方式。兩座宮殿間的小屋使人想起布拉格的哈拉欽(城堡)。同時也指這位姑娘,她就生於那裏。[1909]當我對一位病人堅持說,與自己母親**的俄狄浦斯夢會經常出現時,他總是答道:“我從未記得做過這種夢。”然而不久,患者就回憶起一些他經常做的、不甚明顯且漫不經心的夢。分析卻表明,這些夢具有同樣內容——即是俄狄浦斯夢。我敢肯定地說,與自己母親**的夢,更多的是經過偽裝而不是直接呈現的。[1909][135]
在某些有關風景和其他地點的夢中,重點在於夢本身,即以前曾經到過這裏的確信感(夢中出現“似曾相識”具有一種特殊意義[136])。這些地點固定不變地意指夢者母親的**;確實,再沒有別的什麽地方能使人如此確信以前曾到過的了。[1909]隻有一次,我對一位強迫症患者的夢困惑不解,他說他夢見去了一個他曾兩次去過的一幢房子。但一段時間以前,這位患者曾告訴過我一件在他6歲時發生的事情。有一次,他和母親睡在一起,卻在母親熟睡時誤把手指插進母親的**。[1914]大量伴有焦慮、並以有關穿越狹窄空間和浸於水中的主題為內容的夢[137],是基於宮內生活,即存在於子宮內以及生殖行為的幻想而形成的。下麵是一位年輕男性的夢,在他的想象中,他曾利用宮內生活的機會來觀看父母的**。他置身於一深坑裏。坑內有一窗口,窗口似塞默林隧道[138]的窗口。透過窗口,他先看到一片空地,然後在空地上想象一幅圖畫,它立即呈現並填滿空隙。圖畫描繪的是一塊正被什麽工具深耕著的土地。伴隨此情景的清新的空氣,黑色的泥土以及辛勤勞作的感覺,給他留下一種愉快的印象。接著,他又看到一本有關教育的書展現在眼前……他驚奇地發現,書中大量論及(兒童的)性欲;這使他想起了我。
這裏還有一個美麗動人的關於水的夢,係一女患者所做,對治療具有某種特別的功用。在她的避暑勝地,某某湖畔,乳白色的月亮倒映湖麵。她縱身跳入深深的湖水之中。
諸如此類的夢是分娩夢,將其顯夢所報告的事實加以顛倒便可得其解釋,如從“跳入水中”,我們解得“從水中出來”,亦即被生出。[139]隻要想起法文“lune”[即“底部”]一詞的俚俗含義,我們便可能發現嬰兒出生的地點。於是乳白色的月亮便是那白色的底部,兒童都猜想他們出於那裏。
患者希望出生於度假勝地的願望,其意如何?我就此發問,她毫不猶豫地答道:“這不就像我通過治療重獲新生一樣嗎?”於是夢便是她對我的邀請,要我在她的度假勝地繼續為她治療——亦即去那裏會她。或許,夢裏還有一個非常羞怯的暗示,即患者自己想變成一位母親。[140]
關於分娩夢及其解釋,下麵從厄內斯特·瓊斯的一篇論文(1910b)中再引一例。[141]她站在海邊,看著一個小男孩涉水入海。這小男孩像是她自己的孩子。他涉水愈深直到海水淹沒了他,她隻能看到他的頭在水麵上下浮動。隨後,夢境變成一家飯店擁擠的大廳,她丈夫離開了她,她便和一位生人“攀談起來”。分析中,夢的第二部分表示她想離開丈夫而與第三者建立親密關係……夢的第一部分很明顯是一個出生幻想,和神話一樣,在夢裏,從羊水中分娩出嬰兒,通常通過偽裝表現為使兒童進入水中;阿多尼斯、奧斯裏斯、摩西、巴克赫斯等的出生,均為此提供了著名的例證。頭在水麵上下浮動使患者立即回憶起在她唯一一次懷孕時所體驗到的胎動感覺。想象孩子走入水中引起她的一個幻想。即她看見自己把孩子從水中帶出、送入育嬰室、為他洗理穿戴、並把他安頓在家裏。
所以,夢的第二部分表達了有關私奔的念頭,它屬於第一部分的隱夢;而夢的第一部分則與第二部分的隱意即分娩幻想相對應。除了這種順序的顛倒外,夢的兩個部分之間更有其他顛倒。在第一部分,小孩涉入水中,然後是頭浮動於水麵;在潛在的夢念中,先是出現胎動,然後是兒童脫水而出(雙重顛倒)。在第二部分,她丈夫離開她;在隱夢中則是她離開了丈夫。
阿伯拉罕(1909,第22頁以下)報告了另一個分娩夢,係由一個首次臨產的年輕婦女所做。從她家地板某處,有一條地道直接通向水中(生殖道——羊水)。她掀開地板上的一道閥門,立即看到一隻渾身棕毛、貌似海豹的動物,結果是她弟弟。她一直如母親一般待弟弟。[1911]蘭克[1912a]通過一係列夢例揭示,分娩夢與小便夢使用著同樣的象征作用。對後者而言,情欲刺激表現為小便刺激。這些夢的意義的分層,與自嬰兒期起象征物的意義所發生的變更緊相對應。[1914]現在我們可以回到前一章(第237頁)所中斷的一個論題[142],即在夢的形成過程中幹擾睡眠的肌體刺激的作用問題。由肌體刺激所形成的夢,不僅直接顯示出願望滿足的通常傾向及其方便性,而且也常常顯示出極明顯的象征作用;因為,這樣的刺激在夢中以象征的偽裝來應對,它遭失敗後才驚醒夢者,這種情況絕非罕見。不僅遺精或性欲**的夢如此,由小便或大便需要所引起的夢亦如此。“遺精夢的獨特性不僅使我們能夠直接揭示某些現已被認為是典型的性欲象征,也能揭示那些激烈爭論的性欲象征;它還能使我們確信,夢中某些表麵天真無邪的情境,也不過是**裸的性欲景象的象征序幕。一般而言,後者在相對少見的遺精夢中被無偽裝地表露,但常常足以導致焦慮夢,而焦慮夢則同樣具有驚醒睡者的效應。[蘭克,同上,第55頁]尿刺激夢的象征作用尤其明顯,且早已為人所知。希波克拉底就已表達過這一觀點,認為夢見噴泉或泉水,就表明**失調(哈夫洛克·靄理士[1911,第164頁])。施爾納[1861,第189頁]研究了尿刺激象征的多元性,並斷言:“任何強烈的尿刺激都必然要轉為性感帶的刺激及其象征表現……尿刺激夢通常也是性夢的代表。”[同上,第192頁]奧托·蘭克在那篇討論象征喚醒夢的分層作用的論文[蘭克,1912a]中表明,大多數尿刺激夢事實上很可能是由性刺激引起的。其中性刺激試圖通過尿刺激夢在嬰幼兒的尿道性欲形式中尋求一種退行的滿足[同上,第78頁]。對此我表示讚同。特富啟發性的情況是,由此建立的尿刺激導致驚醒和排尿,但夢仍然繼續著,此時,性的需要就會以毫無偽裝的性欲想象加以表達。
腸刺激夢以類似方式揭示了其所包含的象征作用,並同時證實了為社會人類學所充分證實了黃金與糞便之間的聯係。(參見弗洛伊德,1908b;蘭克,1912a;達特納,1913;以及裏克,1915。)“例如,一位正在醫治腸疾的婦女患者夢見,有人在一間看似鄉間廁所的小木屋埋藏黃金。夢還有一個部分,說的是她正為剛拉完大便的小女兒揩屁股。”[蘭克,1912a,第55頁]援救夢與分娩夢密切相關,在婦女的夢中,援救,特別是從水中援救,與分娩具有同樣的意義。
但是,男人水中援救夢的意義就不同了。[143]
強盜、竊賊、鬼怪等使某些人在睡前擔驚受怕,他們也往往在人們熟睡之後襲擊人們。所有這些夢,都起源於同一種類的童年回憶。他們作為夜晚來客,喚醒孩子以免尿床,或是揭開被子以看看孩子雙手的擺放位置。對某些焦慮夢的分析使我更有可能確認這些夜間來客的身份。在所有的夢中,強盜代表睡者的父親,而鬼怪則代表身穿白色睡袍的女性。[1909]
六、若幹夢例——夢中的計算和言語[144]
在賦予控製夢的形成的第四個因素以合理地位(參見第488頁以下)以前,我想摘錄我所收集的一些夢例。其目的部分地在於說說前麵已知的三個因素之間的相互作用,部分地在於為前麵尚未得到證實的論斷提供證據,或指出從它們之中必然得出的結論。在說明夢的工作時,要用實例來證實我的發現,我覺得很有難度,因為任何用以支持個別論斷的實例,都隻有在對一個夢進行整體解釋的背景中才具有說服力。實例若脫離整體背景,便失去了原有價值。但是另一方麵,對一個夢即使做不甚深入的解釋,也會變得十分紛冗,從而使我們失去本想用以支持的思想頭緒。
因此,下文論及的、僅以本章前幾節內容為共同聯係的諸事,若顯得鬆散,隻是由於這一技術困難造成的。[1900]首先,我想就夢的特殊表達方式列舉實例若幹。一位女士夢見:一個女傭站在梯子上,好像是在擦窗戶,身旁有一隻黑猩猩和一隻猩猩貓(夢者後來改正為安哥拉貓)。她將兩隻動物拋向夢者;黑猩猩緊貼著身體和她睡在一起,使她感到很惡心。——這個夢以極簡單的設計達到了目的:即采用言語的質樸形象來表達其意義。“猴子”以及動物的名稱,常被用以代表惡罵;這個夢境所意味的正是“拋來惡罵”。關於夢的工作使用這種簡單設計,在下麵各夢中我們將遇到大量其他實例。
另一個夢采用了非常類似的方法:一婦女生下一個顱骨極度畸形的男嬰。她聽說這是由胎兒在子宮中的位置造成的。醫生說通過擠壓術可以使嬰孩顱形好轉,但這可能會傷及其大腦。她想,因為他還是嬰兒,擠壓技術不會傷他太多。——這個夢含有對“兒童印象”這一抽象概念的一種造型表現,“兒童印象”是她在治療過程中知道的。[1900]下例夢的工作采用了稍有不同的方法。夢境是一次去格拉茨附近的希爾姆泰克[145]郊遊。外麵下著大雨,有一個破舊的旅館,四壁滴水,被褥潮濕。(夢的後半部分沒有我記得這麽直截了當)此夢意為“過剩”。夢念中的這種抽象觀念先是被迫扭曲,後被表現為“泛濫”、“溢滿”或“**”等形式——進而表現為一係列類似圖景:外麵的雨水、牆壁漏水、被褥濕水——一切都在流動或“泛濫”。[1900]毫不奇怪,對夢的表現形式而言,詞的寫法遠不如其讀音重要,尤其在我們想起韻文時更是如此。蘭克(1910,第482頁)詳細論述並分析了一個姑娘的夢。她夢見自己走過一片田野,割下豐滿的麥穗[“?hren”]。兒時的一個朋友走過來,她想躲避他。分析表明,此夢涉及到一次接吻——一次“體麵的接吻”[“Kuss in Ehren”,其發音與“?hren”同,字麵意為“體麵的吻”)。[146]在這個夢中,應被切割而不是拔除的“?hren”表現為麥穗,而與“Ehren”凝縮一體,代表了其他許多[隱意的夢]思想。[1911]另一方麵,對某些夢而言,語言的進化過程已使夢的工作輕而易舉。因為夢可以使用大量的語言詞匯,而這些詞匯最初都具有形象的和具體的意義,隻是現在已變得無色彩和抽象的了。夢的工作隻是賦予這些詞匯以原有的充分意義或在其發展的某一階段所具有的意義。例如,一位男性曾夢見弟弟在Kasten[“箱子”]之中。在解釋過程中,Kasten被置換為Schrank[“碗櫃”——在抽象意義上也被用做“障礙”或“約束”]。夢的隱意是,他弟弟應自我約束[“sich einschrmlken”]——而不是由夢者來約束他。[147][1909]另一男性夢見自己爬上一座山巔,可以俯視特別遼遠的景觀。這裏,他把自己認同為一個兄弟,而這位兄弟正是一份《遠東事務評論》(survey,有“眺望”之意)雜誌的編輯。
《綠衣亨利》[148]中敘述了一個夢:一匹精神飽滿的馬正在一片美麗如畫的麥田裏打滾,每顆麥粒都是“一粒甜蜜的杏仁、葡萄幹或一枚新幣。……用紅綢布包著,並由一束豬鬃捆在一起。”作者(或夢者)對這一夢境給我們提供了直接的解釋:馬被麥穗刺得愜意並叫喊:“Der Haler sticht mich!”[149][1914]漢森(Henzen,1890)指出,斯堪的納維亞人的古代傳說中,有大量使用雙關等語言修辭手段的夢。在他們的傳說中,很少有不使用雙關語或字詞遊戲的夢。[1914]收集這些表現方式並依據其內在原則加以分類,這本身就可以寫成一本書。[1909]這些表現方式,有些幾乎可以看成是機智的笑話,並使人覺得,如果沒有夢者的協助,便無法對它加以理解。[1911]
(1)一位男士夢見,有人向他問起某人的姓名,但卻想不起來。對此夢的意義,他自己解釋為“他根本不夢見這種事情”。[1911]
(2)[150]一女性患者告訴了我一個夢,說是夢見所有的人都特別高大。她說,“此夢肯定與我童年有關,因為那時,所有成年人對我自然顯得異常高大。”(參見第30頁注)她自己並未呈現於顯夢中。——夢意指童年亦可表現於其他方式,即將時間轉換為空間,其中,人物和風景看起來似乎非常遙遠,或像是在路的盡頭,亦或似倒過來用看戲用的望遠鏡所看到的景象。[1911]
(3)一位在職業生活中喜用抽象而不確定詞語的機警男士,有一次夢見,他到達車站時一列火車正在進站;但隨後發生的是站台向火車移去,而火車卻靜止不動——這是對事實的荒謬顛倒。這個細節不過是一個暗示,它要我們在夢的內容中尋找另一種顛倒。[參見第326頁]這個夢的分析使患者想起一些畫冊,其中有男人倒立用手行走的畫幅。[1911]
(4)這同一患者另一次又告訴我一個短夢,令人想起猜字畫謎的技術。他夢見叔叔在汽車(automobile)裏給他一個吻。之後對此作出我怎麽也想象不到的解釋,即它意味著自**(auto-erotism)。此夢之內容若是發生在清醒生活中,那隻能是一個玩笑而已。[151][1911]
(5)一位男士夢見把一位女士從床後拉出來。此夢的意思是,他對她有所偏愛[1914]。[152]
(6)一男士夢見自己是一位與皇帝對桌辦公的官員。這表明他把自己置於與父親對立的位置。
(7)一男士夢見自己在為某人醫治斷肢。分析揭示,骨折[“Knochenbruch”]代表婚姻破裂[“Ehebruch”,正確地說是“通奸”][1914]。[153]
(8)夢中的一天的時刻往往代表夢者童年某一階段的年齡,例如有一個夢,“早晨5點一刻”代表5歲零3個月的年齡。這個年齡很重要,因為這正是夢者在弟弟出生時的年齡。[1914]
(9)下述是在夢中表示年齡的又一方法。一位婦女夢見,她和兩個小孩一起散步,這兩個女孩年齡相差15個月。她想不出夢中女孩是誰家的。她自己解釋說,夢中兩個女孩都代表她自己,而且夢使她想起,她在童年有過兩次創傷事件,一次發生於3歲半,另一次發生於4歲零8個月,其時間相差正好15個月。[1914]
(10)正在接受精神分析治療的人會夢見這種治療,並在夢中表達許多由這種治療所引起的思想和期待,實不足奇。用以表現這種治療最頻繁的意象是旅行,而且往往是以汽車這種現代的和複雜的工具為手段的旅行。汽車的快速於是便被患者有機會表達諷刺性評論。——如果“潛意識”是患者清醒生活的一個元素,而須在夢中加以表現,便可以恰當地被某些地下區域所代替。
——這些區域與精神分析治療沒有任何關聯,並代表著女性身體或子宮。——夢中的“下麵”通常與**相關,而“上麵”則與臉麵、嘴或胸乳相關。——野獸一般被夢的工作用以表現夢者所害怕的**衝動,無論是他本人的或是別人的。(於是,用野獸來代表擁有這些**的人隻需稍做移置即可。對於那些用猛獸、狗或野馬來表示令人敬畏的父親——這是一種使人回想起圖騰的表現方式——的夢,我們也不難理解。)[154]也許可以說,野獸用來代表力比多,它是一種為自我所畏懼並以壓抑手段與之對抗的力量。夢者將他的神經症或“病態人格”從他自身分離出來,並把它描繪為一個獨立的人,這種情況也經常發生。[1919]
(11)以下是漢斯·薩克斯(1911)記錄的一個夢例:“我們由弗洛伊德《釋夢》中知道,夢的工作用不同的方法賦予詞或短語以感覺的形式。例如,假若要表達的是一個歧義詞,那麽夢的工作便可將其雙方歧義用作轉換點,從而使其意義之一表現於夢念之中,其意義之二則介入顯夢。下麵這一短夢即如此,它為了表達的目的而機智地使用了前一天的恰當印象。做夢當天,我身患感冒,於是晚上決定,如果可能,就整夜不下床。在夢中,我似乎隻是繼續著白天做的事,即將剪報分類貼入粘貼簿。我夢見正在把一張剪報貼進簿子,但它卻粘不上[‘er geht nicht aufdie seite’],這使我很痛苦。我醒了,並覺得夢中之苦仍縈繞未消,於是放棄睡前的決定。作為我睡眠的守衛神,通過‘er geht nichtauf die Seite’[‘但不要上廁所’]這一歧義短語的可塑性表達方法,給了我不想下床的願望以幻覺性滿足。”[1914]我們可以說,為了給夢以視覺的表現,夢的工作使用著它可使用的任何方法,而不管清醒的批判力視之為合法或不合法。正是這個原因使得那些隻是聽說、但從未實踐過釋夢的人,對夢的工作產生懷疑和嘲弄。斯泰克爾《夢的語言》(1911)一書對此提供了特別豐富的例證,但我未加援引,是因為作者的判斷缺乏批判性及其技術的任意性。即使對於毫無偏見的人而言,這也會引起懷疑。[參見第350頁][1919]
(12)(1914)以下夢例引自V.托斯克(1914)關於夢中使用服飾和顏色的文章。
a.A夢見他以前的一位家庭女教師,身穿黑色[Ltister]衣服,臀部繃得很緊。——這被解釋為女教師的****(lüstern)。
b.C夢見在某某大道上看到一位姑娘沐浴白光之中,身穿白色外套。——夢者曾在這條馬路上與一位姓白的小姐初次發生曖昧關係。
c.D夫人夢見80歲的維也納老演員布拉塞爾全身披甲[“in voller Rüstung”]躺在沙發上。
他開始在桌椅上蹦跳,拔出短劍,對鏡自顧,在空中揮舞短劍,看似在與一位想象的敵人角鬥。
——解釋:夢者患有慢性**[blase]病。她躺在沙發上接受分析;當她對著鏡子看自己時,她私下想,盡管年老有病,她仍然矍鑠健壯[rüstig]。
(13)[1919]一個夢中的“偉大成就”——一男士夢見他是一個孕婦,躺在**。他覺得處境很不舒服,叫道:“我寧願是……”(在分析中,當想起一位護士後,他以“破碎的石頭”完成了這個句子)。床後掛有一張地圖,地圖的下沿由一條木片鋪展開。他抓住木片的兩端想把它拔下,結果木片沒有折斷而是裂成兩半。這一動作解除了他的痛苦,同時幫了他的分娩。
他在未受幫助的情境下將折裂木片[Leiste]解釋為一次偉大成就[Leistung]。他試圖通過脫離女性態勢來逃避(治療中的)困境。……關於木片不是折斷而是縱裂這一荒謬細節,夢者解釋如下:
這使他想起,翻倍和破壞的結合是閹割的一種隱喻。夢往往用兩個陰莖象征的呈現來代表閹割,作為一個對立願望的大膽表示[參見第357頁]附帶指出,“Leiste”[“腹股溝”]是**附近的身體部分。夢者將其解釋概括為,他戰勝了閹割恐懼,正是這一恐懼才導致了他采取女性態勢。[155]
(14)[1919]有一次我用法文進行分析一個夢。夢中,我呈現為一頭大象。我自然要問夢者,為什麽我被表現為大象,他的回答是“Vous me trompez”[“你在欺騙我”](“trompez”=“trunk,象鼻子”)。
通過各種罕見的、牽強附會的聯想,夢的工作常常可以成功地表現那些難以駕馭的材料如專有名詞等。在我的一個夢中,布呂克老先生委托我一項解剖任務[156]。……我從中撈出某種看似皺縮的錫紙的東西。(後麵我還將論及此夢[見第452頁以下]。)我對此(不無困難地)形成的聯想是“stanniol”[157]。隨後我便知道,我想的是Stannius的名字,他是我年輕時十分佩服的一篇關於魚類神經係統的論文的作者。實際上,我的老師[布呂克]第一次交給我的科學任務,就是對有關一種叫Ammocoetes的魚類的神經係統的研究[弗洛伊德,1877a]。很顯然,在夢的畫謎中是很難使用這類魚的名稱的。[1900]這裏我禁不住要記錄一個非常奇特的夢,而且也值得一提的是,它是一個小孩的夢,易於進行分析解釋。一位女士說:“我記起在小時候總是夢見上帝頭戴一頂紙質三角帽。那時,我在餐桌上總是戴著那樣的帽子,以避免看見其他孩子盤中食物的多少。因為我已聽說上帝是全能的,所以這個夢的意義便是我無所不知——盡管我頭上戴著一頂帽子。”[1909][158]
考察夢中出現的數字和計算[159]對於我們認清夢的工作之本質及其如何處理其材料即夢念,極具啟發性。而且,由於夢中的數字被迷信地認為對未來具有特別的意義[160],所以,下麵我就從我的夢例積累中選舉若幹這種實例。
(一)
一女士在治療結束前不久做了一夢,摘錄如下:她正要去付賬。她女兒從她(母親)的錢包裏拿出3弗洛林65克魯斯,夢者問她:“你做什麽?那隻需21克魯斯。”[161]由於我熟知夢者的情況,所以無須她做出任何解釋,我便能理解這個夢。這位女士是外國人,她女兒正在維也納上學。隻要她兒女留居維也納,她就能繼續接受我的治療。女兒的學年再過3個星期即告結束,這也意味著她的治療亦將告終。做夢前一天,女校長前來問她,是否考慮讓女兒再續讀一年。這一提示自然使她想到,如果那樣的話,她的治療亦可繼續。這就是夢的所指。一年等於365天,學年和治療所剩之3星期等於21天(雖然治療時間短於此)。夢念中指時間的數字在顯夢中被用以指錢數——其中含有更深一層意義,“時間就是金錢”。365克魯斯隻合3弗洛林65克魯斯,夢中錢數之少顯然是願望滿足的結果,夢者希望上學和治療的費用都要縮減。
(二)
另一個夢中出現的數字,情況更複雜。一女士雖然還年輕,卻已婚多年。她聽說一位幾乎和她同齡的熟人艾麗斯·L則剛訂婚,於是做了下麵這個夢:她和丈夫在劇院看戲。劇院前排另一邊座位全空著。丈夫告訴她,艾麗斯本也想和未婚夫同來,但隻能買到不好的座號——3張票1弗洛林50克魯斯——於是當然沒買。她想,如果她們買了其實也無妨。
1弗洛林50克魯斯是怎麽來的呢?它來自前一天發生的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那天,丈夫給了他妹妹150弗洛林,他妹妹很快用這些錢買了一件珠寶。需注意的是,150弗洛林是1弗洛林50克魯斯的100倍。3張戲票這個數字又源起何處呢?唯一與此相關的是她那剛訂婚的朋友恰比她小3個月。如果找到劇院前排座位空著的意義,夢便得到解釋。空著的座位不加掩飾地暗指一件小事,這件小事曾引起丈夫的嘲弄。她想去看定於下周上演的一出戲,並於數天前就忙於購票而多付了一些訂票費。當他們到達劇院時卻發現座位的另一半幾乎全空著。其實她根本無須著急買票。
下麵我要指出此夢的夢念。“這麽早地結婚實在荒謬,我根本不必如此著急。從艾麗斯·L的情況看,我最終會得到一個丈夫的。的確,如果我耐心等待的話”(與小姑子的性急構成反題),“我應該能找到一個比現在好100倍的丈夫”(一件珠寶)。“這樣的丈夫,憑我的錢”(或嫁妝)“可以購得3個”。
可以看出,此夢出現的數字,其意義和背景的變動程度均比上一個夢大得多,其偽裝和歪曲的過程亦更深入。這應解釋為,為了表現它們,在這種情況下夢念需克服特別強烈的內部精神抵抗。此夢還有一個帶荒謬色彩的事實不該忽視,即兩個人占有3個座位。這裏,我要預先提及對夢的荒謬性(absurdity)的討論[第426頁以下],並指出,此夢的這一荒謬細節,意在表達夢念中最受強調的成分,即“這麽早結婚實在荒謬”。需在夢中加以表現的荒謬,恰被3這個數字巧妙地完成,它本身起於2人相比之下的一個很不重要的差別——即年齡相差3個月。夢中將150弗洛林表現為1.5弗洛林,實為夢者潛意識思想中對其丈夫(或珠寶)的輕蔑。[162]
(三)
下例展示的是夢使用的各種計算方法。這些方法使夢深受非議。一男士夢見,他在B家——他以前認識的一家人——就坐,並對他們說:“你們不讓我娶瑪麗是一個大錯。”——然後問瑪麗:“你多大了?”——她答:“我生於1882年。”——“噢,那你28歲了。”
由於夢是1898年做的,其中計算顯然錯了。如果不能另做解釋,夢者的運算能力之差隻能比作全身麻痹患者。我的這個患者屬於那種見了女人就想追的男人。數月以來,前來我處就診並排在他後麵的總是同一位年輕女士,他由此認識了她。他總是不斷探問她的情況,並急於給她留下一個好印象。正是這位女士,他估計為28歲了。所以夢中的計算便可得解。至於1882年,正是夢者結婚的那一年。——可以補充交待的是,他總是禁不住要和在我的診室碰見的另外兩位女性攀談——即經常為他開門的兩位女傭(她們怎麽看也不顯得年輕)。她們待他不冷不熱,他對此解釋說,是因為她們把他看成是上了年歲有固定習慣的人。
(四)[163]
以下是有關數字的又一夢例,其特點是決定方式——或毋寧說,是多重決定——的異常清晰。此夢及其解釋均來自B.達特納醫生。“我住的公寓的主人是一名普通警員,他夢見在街上執勤(這是一個願望滿足)一位巡官走過來,領章上的號碼是2262或2226,總之有好幾個2。
“夢者在報告此夢時將2262這個數字分開。僅此事實而言,便表明這個數字的不同成分有不同的意義。他記起夢的前一天,警察局內同仁議起各位服役年資,其中一位巡官在62歲時領取養老金退休。夢者隻服役了22年,離領取90%養老金的資格還差2年零2個月。此夢首先表達了夢者長期懷抱的想達到巡官警銜的願望滿足。領章上帶有“2262”的那位上級警官,其實就是夢者自己。他正在街上執勤是他的另一美好願望——他已服滿所剩2年零2個月的役期,現在能像那位62歲的巡官一樣,領取全額養老金退休了。”[164]
統觀這些及下文將提出的夢例,我們可以有把握地說,夢的工作事實上並不做任何計算,也無所謂正確與否,它隻是把數字放入計算的形式之中。而這些數字則為夢念所有,並能夠用以暗指那些無法用其他方式加以表現的事情。從這方麵看,夢的工作隻是把數字作為表達其目的的一種媒介,恰如它用其他方法來表達其他任何觀念一樣,包括作為語言表現方式的專有名詞和言語。
雖然夢不可能真實地產生言語[見上文第183頁以下和第304頁],但夢中卻可以呈現大量言語和會話,不管其本身是否有意義。分析總是表明,夢的工作隻是從夢念中抽取若幹說過或聽過的言語片斷,以極其任意的方式加以使用。它不僅把這些片斷從其背景中抽取出來加以取舍和分割,而且還往往以新的次序把它們組織起來。所以夢中出現的一個言語整體,經分析,表明是由三四個分離的片斷組合成的。在構成新的言語形式時,夢往往放棄字詞在夢念中所具有的原始意義而賦予以新的意義。[165]我們如果仔細考察夢中一番言語,便會發現,它一方麵含有一些相對明晰且緊湊的部分,另一方麵又有一些可能是後來加上去的連結成分,正如我們閱讀過程中補上偶然遺漏的字母和音節一般。因此,夢中言語之結構似角礫岩,其中大小不同的岩石塊由黏合劑凝於一體。
嚴格地講,這種說明隻適用於夢中那些具有感性特征且被夢者自己稱為言語的言語部分。而其他那些夢者不覺得是聽到或說過的言語(即在夢中不伴有聽覺和運動感覺),則隻是和我們在清醒思維活動中所發生的同樣思想,而且往往能夠不加改變地進入夢中。這種不加改變的言語之另一豐富源泉,似乎是由閱讀材料提供的,雖然對此難以追溯。但是,任何在夢中明顯作為言語呈出的東西,都可以追溯到夢者真實聽過或說過的內容。
在我為其他目的而引證的夢例中,其分析已揭示了夢中言語的這一起源。例如,在第183頁所報告的那個“天真無邪的”夢中,說出的話“那再也買不到了”,將我等同於肉販子,而使之成為“天真無邪”的夢的,事實上是另一番言語的一個部分,即“我認不出,不買了”。我們當記得,夢者在前一天受到廚師的某些暗示後說:“我不認識,請你檢點些!”這句話中,前半部分聽起來天真無邪,它之介入夢中,是由於它暗指著後半部分。而後半部分則極巧妙地與夢的潛隱幻想相吻合,但同時也把它泄露出來。
如果下一例可以代表很多夢,它們都指向同一結論。夢者在一個正焚燒死屍的院裏,說“我得走,我看不得這個。”(這不是一個明確的言語)
隨後,他遇見屠夫的兩個兒子,便問:“味道好嗎?”其中之一答:“不,一點不好。”——這對話似乎把死屍當成人肉。
此夢之質樸起因如下:晚飯後夢者和妻子走訪一家鄰居。鄰居雖是些好人,但絕非完全合胃口。
好客的老夫人正在吃晚飯,並想強迫他(在男人中有個用來開玩笑的帶有性意味的短語來表達這一觀念[166])嚐一嚐。他謝絕了,說沒有胃口。她說“來,嚐一點”或類似的話。他於是被迫嚐了一口並奉承道:“味道很好。”對鄰居的執拗及其飯菜的味道,他在回家的路上向妻子大加抱怨。在夢中亦未能呈現為嚴格意義上的言語的一個想法,即“我看不得這個”,是對邀請他的老夫人之體態的一個暗指,而且必定也意味著不想看她。
另有一夢更富啟發性,我在此提及是因為言語在此夢中的以極其明確的形式構成其核心,但全麵解釋則留待下文討論夢中情感時[第460頁以下]。我做了一個非常清晰的夢:我晚上去了布呂克實驗室,聽到輕輕的敲門聲。開門後隻見(已故的)弗萊切爾教授帶著一群陌生人進來。
寒暄幾句他便坐到他的桌子旁。接著做了第二個夢。我的朋友弗利斯7月間毫未興師動眾地來到維也納。我在街上看見他和我(已故)的朋友P在交談,並隨他們一同來到一個地方。他們相對而坐,好像是在桌子邊,我在桌子一角坐下。弗利斯談著他姐姐,說她剛去世不到45分鍾。並說了諸如“這就是閾限”之類的話。他因P聽不懂他的話,[167]便轉身向我告訴了P多少有關他的事。其時我心頭湧起異樣的感情,並試圖對弗利斯解釋,P(自然什麽也聽不懂,因為他)已去世。但我實際說的——而且我還注意到了其錯誤——是:“Non vixit”。隨後我狠狠瞪了P一眼。這一瞪使他臉色發白、身影模糊起來、眼睛病態地發藍——最後消失不見了。對此我很欣慰,並認識到,恩斯特·弗萊切爾也隻是一個幽靈、一個“亡魂”;我又覺得,這種人很可能會隻因別人的喜歡而存在,又因別人的期望而消失。
這一精巧的夢包含了夢的許多特征——如我在夢中的批判能力,當我說“Non vixit”而不說“Non vivit”[即說“他未曾活過”,而不是說“他已故去”]時我能覺察其錯誤,我對死人和在夢中認為是死去的人的無所謂態度、我最後推論的荒謬及其給予我的巨大滿足等。此夢展示了如此多的謎一般的特征,以至於我確該花更多的筆墨對之做出全麵的解答。但事實上我不能這麽做——既不能像在夢中那樣,為了我的野心而犧牲我極尊重的人。然而,任何隱瞞都必將損及我對夢的意義的理解;因此,此處及下文[第480頁以下]中,我都將滿足於隻選擇其若幹成分加以解釋。
夢的核心特征是我一瞪眼使P消失的那一幕,他的雙眼變成奇怪的藍色,他也消失不見了。
這一幕明明白白地是我親身體驗過的一個場景的翻版。我記得在生理研究所當演示實驗員時,我一大早就開始工作。布呂克聽說我去學生實驗室時有時遲到。一天早晨,他於開門時準時到達並等著我。他那簡短而切中要害的話倒沒什麽,使我誠惶誠恐的是他那雙藍眼睛對我的凝視,它使我無地自容——正如P在夢中那般,隻是夢中角色的調換使我稍感安慰。任何記得這位大師甚至年老時還十分美麗的雙眼,並見過他發怒的人,都不難體會這位年輕過失者當時的情感。
然而,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未弄明白夢中判斷“Non Vixit”源起何處。但最終我想到,這兩個字不是作為聽過或說過,而是作為看過的字才在夢中獲得極高清晰度的,於是立即明白了其出處。在維也納霍夫堡[皇宮]凱瑟·約瑟夫紀念碑的基座上,鐫刻著下列感人的碑文:
Saluti Patriae vixit
non diu sed totus[168]
我從碑文中摘選了幾個足以表達夢念中敵意觀念的字,它們也足以暗示,“他對此事沒有發言權,——他甚至不存在。”這又使我想到,此夢是在弗萊切爾紀念碑揭幕[169]於大學走廊後不幾天做的。其時我又一次看到布呂克紀念碑,而且必定(在潛意識中)不無惋惜地想到我的朋友P之英年早逝。他畢生獻身於科學,卻不能在這些走廊上贏得一座紀念碑。於是,我便在夢中為他樹起這座豐碑,他的教名恰是約瑟夫[170]。
從釋夢原則來看,即使這樣,仍不能說明從凱瑟·約瑟夫紀念碑碑文記憶中抽取的Non vixit何以過渡為夢念所要求的Non vivit。因此夢念中必然還有其他成分,從而使這一過渡成為可能。
於是我不禁注意到,夢境中,我對朋友P有兩種情感合為一流地同時表現於Non vixit這一短語之中,即敵意和溫情,其中前者浮於表麵,後者隱而不現。我因他曾獻身於科學而為之樹起豐碑,又因他懷有惡意的願望[171](表現於夢的結尾處)而使之消失。我注意到,這最後一句調子奇特,我內心必定對此已有一個模式。對同一個人具有並列的兩種對立反應,其中兩個反應都完全合理又相互不容,像這樣的反題(antithesis)在哪裏才能找到呢?隻有在一段文字中——一段給讀者以深刻印象的文字,即莎士比亞《愷撒大帝》[第三幕第二場]中布魯特斯的一段自我辯白:
“因為愷撒愛我,我為他哭泣;因為他幸運,我為他高興;因為他勇敢,我讚美他;但是,因他野心勃勃,我殺死了他。”這些句子的形式結構及其對立意義,和我夢念之所揭示,不正完全相同嗎?所以在夢裏,我扮演了布魯特斯的角色。如果我能在夢中找到另外的證據,來證實這一令人吃驚的間接聯係紐帶就好了。我想到一個可能的證據是“我的朋友弗利斯7月間來到維也納”。
夢的這一細節並無事實根據。就我所知,我的朋友弗利斯從未在7月間來過維也納。但7月這個月份是根據愷撒大帝提出來,因而可能很好地表達了我的一個中介思想,即扮演布魯特斯的角色[172]。
說來奇怪,我還真扮過一次布魯特斯這個角色。有一次,我為孩子們表演了席勒一出戲[173]中有關布魯特斯和愷撒的一幕。那時我14歲,和長我1歲的侄兒同演。他是從英國回國順道來看我們,因而也是一個歸魂,因為他帶回來的是我早年的遊戲夥伴。在我3歲以前,我倆一直形影不離。我們彼此愛護又相互打鬥;正如前文所暗示[第198頁和231頁],這種童年關係對我後來與同齡人之間的所有關係都產生了決定性的影響。從那以後,我的侄兒約翰有了很多化身,這些化身不時地重現了他的人格的不同方麵,但在我的潛意識記憶中卻一直未變。他一定曾對我很不好過,而那時我肯定也不示弱,因為後來我多次聽說,當我父親亦即約翰的祖父責備我說“你為什麽打約翰?”時,我總是辯道:“我打他是因為他打我”——那時我還不到2歲。將“Non vivit”轉換成“Non vixit”的必定就是這一童年景象,因為童年後期的小孩用“wichsen”[發音和英文“vixen,(潑婦)”相同]這個詞來表示“打”。夢的工作並非不屑於使用這樣的關聯方式。我對朋友P的敵意毫無理由,他比我優越得多。而正是因為如此,他很適合於呈現為我兒時遊戲夥伴的替代。所以,我對P的敵意必然根源於我對約翰那複雜的童年關係。[參閱第483頁以下][174]
前已交待,下文還將回過頭來討論此夢。
七、荒謬的夢——夢中的理智活動[175]
在釋夢過程中,我們如此頻繁地碰到夢的荒謬性,以致我們不能不對其起源和意義加以研究。因為如前所述,對那些否認夢的價值的人而言,正是夢的荒謬性為他們的主要論據,即把夢當成微弱而支離破碎的心靈活動的無意義產物,提供了論證的基礎。
我先提出若幹夢例,表明其荒謬性隻是表麵現象,一旦夢的意義被仔細研究,其荒謬性便煙消雲散,下麵是幾個(看起來好像是偶然地)涉及到夢者已故父親的夢。
(一)
這是一個6年前喪父的患者做的夢:他父親遇到一次嚴重災禍,所乘夜班火車脫軌了。車座擠壓到一起,他的頭被夾在中間。夢者看見他躺在**,左眉上方有一條縱向傷口。他父親會遇上車禍使他驚奇不已(因為他已經死了,他在敘說夢時補充道)。他的雙眼是那麽明亮!
根據夢的流行理論,我們或可解釋此夢內容如下。首先我們可以假設,夢者在想象這一車禍時必定忘記其父已故數年;但是,隨著夢的進行,這一記憶必定重現,使其對夢的內容自感吃驚。然而分析告訴我們,尋求這種解釋顯然無濟於事。夢者已委托一位雕塑家,為他父親製作一座半身塑像。塑像於做夢前兩天雕好,其時夢者第一次看了一眼。他認為這件事正是災禍。雕塑家從未見過他父親,便隻得根據照片進行雕塑。就在做夢前一天,出於孝道,他派了一位老管家去雕塑室,看他對大理石頭像是否有同樣的看法,即頭部是否雕得太窄了。現在,他又從記憶中想起構成夢的諸多材料。他父親每當受困於商務危機或生計困難時,總是習慣於用雙手擠壓前額兩側,好像他的頭太寬了,想把它壓縮些。——患者4歲時曾看到一次手槍走火事件,弄黑了父親雙眼(“他的雙眼那麽明亮!”)——他父親生前每當沉思或悲傷時,前額總會形成一道深深的皺紋,位置就在夢中出現傷口處。皺紋在夢中被傷口代替這一事實,又引出夢的第二個誘因。夢者曾為小女兒拍照,底片從他手中滑落,撿起來時,小女前額眉上被縱向劃了一道裂痕。他不禁對此產生迷信,因為他也曾弄碎母親的一張照相底片,之後不幾天,母親便去世了。
因此,此夢之荒謬,不過是言語表達上的一個疏忽所導致的結果,它未能把半身塑像及照片與真人區分開。我們每個人[在看一張照片時]都有可能說:“你不覺得父親出了什麽問題嗎?”
夢中出現的荒謬其實很容易加以避免;若僅就這個夢而言,則我們會認為,其荒謬性是可接受的,甚至是有意設計的。
(二)
以下是我自己做的一個幾乎完全相似的夢。(我父親故於1896年)我父親死後在馬紮爾人(匈牙利的主要民族)中起著重要的政治作用,使他們在政治上團結一致。這裏我看到一幅不甚明確的小畫:有一群男人,好像是在德國國會大廈;有人站在一兩隻椅子上,其他人圍在周圍。我記起他去世時躺在**極像加裏波第,並因諾言的實現而感到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