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你們可能很高興放棄這些材料,並且寧願對健康人的夢或你們自己的夢進行解釋。但是它們的內容,又是不允許解釋的。夢的解釋要徹底,就難免犯忌,這無論是對自己,或是對朋友來說都是不願忍受的,因為正像你們所知道的,夢的細節往往與人格的最隱密部分有關。除了提供材料的困難外,釋夢還有另外一種困難。你們知道,夢對於夢者本人尚且是麵目不清的,而對於不熟悉夢者個人特點的任何人來說就更是如此了。我們的文獻中不乏精巧與詳細的夢的分析。

我自己發表過的一些局限於個案史的範圍之內[165]的分析研究。或許,最好的釋夢的例子是蘭克(1910)所報告的一個。它包括對一位少女的兩個有關的夢的分析,夢的內容占據了兩頁紙的空間,但是它們的分析擴展到英文版第76頁。所以,如果要詳細講它的每一個細節,恐怕需要一整個學期的時間。如果人們選取一個比較長並且具有很多歪曲的夢,就必須做出很多的解釋,運用聯想和記憶的方法來引發這麽多的材料,經曆許多曲折的道路,這樣一來,一次演講肯定是不夠的,會產生很多混淆和不滿足。因此,我必須請你們稍安毋躁,從較容易的開始,如解釋神經症患者的夢的片斷,從中可以分別了解這一點或那一點。最容易證明的是夢的象征。其次,是夢中的一些倒退表征的特點。在下列各個夢例中,我將說明為什麽我認為它值得報告。[166]

(一)這個夢隻包含兩個短的片斷:夢者的叔父正在吸煙,盡管那天是星期六——一位婦女正在撫抱夢者,好像夢者是其孩子。

對於第一幅圖景,夢者(一個猶太人)說他叔父是一位很虔誠的教徒,他從來沒有在安息日抽過煙,將來也不可能做如此妄為的事情。第二幅圖景中的婦人使夢者聯想到他母親。這兩幅圖景的思想顯然是相互聯係的。但究竟是如何聯係的呢?由於他明白表示,他的叔父實際上決不會做夢中的動作,因此可以插入“如果”一詞:“如果我叔父——這位如此虔誠的教徒,也在安息日抽煙,那麽,我當然也可以讓母親撫抱了。”這雖然意味著受母親撫抱和在安息日抽煙,對虔誠的猶太人來說,同樣都是被嚴格禁止的。你們可回憶一下,我曾告訴過你們在夢的工作過程中夢的思想之間的所有關係都消失了。夢中的思想被分裂成它們的原始材料,釋夢的工作就是重新插入這些被省略的關係。

(二)由於我發表了有關夢的論述,我在社會上幾乎成了夢問題的顧問。多年來,有各個方麵的來信,向我訴夢,並且征求我的意見。這些人為我提供了大量的材料,使我有可能來進行釋夢工作,有時候夢者還自願提供一種有關的解釋。我對他們當然十分感激。下麵的夢屬於這一類,夢者為慕尼黑醫學院的一位學生,日期始於1910年。我引用這個夢是為了向你們表明,夢者如果沒有將他所知道的內容詳細告知,就很難理解他的夢。因為我想在你們內心,一定以為釋夢的理想方法是填充象征的意義,並且你們寧願拋棄夢的自由聯想方法,而我則希望你們消除這種錯誤的認識。

“1910年7月13日,天要亮時,我夢到:我正騎自行車沿著杜平根的街道行走,有隻棕色的獵狗突然從後麵追來,並咬住我的鞋跟。過了一會兒我下了車,坐在了一個台階上,開始打這隻緊緊咬住我的狗(不論是狗咬住我或者是這整個經過都沒有使我產生反感)。一些老太太坐在我對麵,並且凝視著我。隨後我醒來,和以前做夢時一樣,醒來時,整個夢都很清晰。”

象征在此對我們沒有什麽幫助。但夢者報告說:“我最近愛上了一位女子,但我隻能在街上看到她,卻無緣與她相識。我隻希望能通過她的狗為媒介而和她認識,因為我原是一位動物愛好者,並且這個女子也有同樣的特點。”他還說,他曾幾次見狗之間發生爭鬥,並運用自己的技巧而使它們平息,時常使旁觀者羨慕不已。我們得知那時他所愛的女子時常帶著這條特殊的狗散步。

然而,就這個顯夢而言,這個女子省去了,隻有與她相聯係的狗還存在。凝視他的老太太或許取代了這個女子的位置,他的進一步解釋對這一點來說起不到什麽作用。夢中他騎自行車的事實是他所記得的情境的直接重複。他隻在騎自行車的時候才遇到過少女和她的狗。

(三)人們在失去自己親愛的人時,往往在之後的一個時期裏有一種特殊的夢發生,其中這個人已死的認識和自己希望他複生的願望奇妙地摻和到一起。在一些這樣的夢中,已死去的人有時是死的,卻同時還活著,因為他不知他已死去,好像是隻有知道了之後,他才算真的死去。在其他情況下,他則半死半活,並且這種狀態都以一種特殊的方式表示。我們不能說這些夢是毫無意義的,因為複活不論是在夢中或是在神仙故事裏都是允許的,特別是在神仙故事中,它時常出現。

就我目前已分析的這些夢來看,它們都能夠有一種合理的解決,但是使死者複生的願望由一些最奇異的手段操縱。我現在給你們舉一個這樣的夢例,它聽起來十分荒謬和毫無意義。對它的分析可以給你們顯示上麵理論中指出的各點。這是一位其父幾年前已死去的夢者的夢:

他的父親已死,但又被掘出,並麵帶病容。從那時起他繼續活著,而夢者盡最大努力阻止他注意(隨後,夢到其他事情,是一些很遙遠的事情)。

他的父親已死,這一點我們知道。他被掘出,這與事實不相符,並且隨後的事情在現實中都不存在。但夢者報告說,在給他父親送葬回來之後,他的一個牙齒開始疼痛。他想要按照猶太人的格言去做,這個格言是:“如果你感到牙痛,就將它拔掉。”他去找牙科醫生,但牙醫說:“不要拔牙,牙痛貴在忍耐,我可以放入某些東西來殺死它,三天後再來,我可以把它取出。”

夢者突然說,“這一‘取出’,在夢中就成‘掘出’了。”夢者這句話對嗎?不完全合適,因為牙沒被取出,隻是其中一些壞死的部分被取出。根據我們的經驗,夢的工作是可以有這種遺漏的。如果是這樣,夢者已使其死去的父親和壞死卻仍然保存的牙壓縮到了一起,並形成了一個單元。那麽,難怪顯夢是這樣的荒謬,無意義,因為有關牙的一切情況根本不適合於其父親。然而在牙齒和父親之間究竟可能哪裏存在一種公比成分(tertium comparations),並使凝縮作用成為可能呢?

但是,無疑他肯定是正確的,因為他接著說他知道如果一個人夢到掉牙,則意味著將要失去家庭中的某一成員。

我們知道這種流行的解釋是不正確的,或至多是一種歪理。因此,我們能在夢的內容的其他部分背後發現夢的真意,便不能不使人更為吃驚了。

夢者這時在沒有任何鼓勵的情況下,開始談論他父親的病和死因,以及有關他自己與父親的關係。他父親病了很久,並且護理和治療已花去了他(兒子)很多的錢。但是,花得再多也不在乎,他仍忍耐著,他不願父親死去,但畢竟他不久就去世了。他以不違背猶太人的孝敬觀念和堅守猶太人的法則而自豪。這裏,我們注意到了夢中思想的矛盾之處。他已將牙齒與其父親等同起來,他想要以猶太人的法則來對待痛牙,如果它引起他疼痛和反感,他會命令自己把它拔掉。他也想要根據法則的告誡對待父親,以為在這種情況下,作為兒子不必顧惜金錢或精神上的損失,自己承擔所有的責任,不允許對引起自己疼痛的東西表現出任何的怨恨和敵意。如果夢者對於有病的父親和病牙有同樣的感情,或者說,如果他希望父親的病痛和醫療費用因為他的去世而早日了結,那麽,這兩種態度的一致難道不更令人信服嗎?

無疑,這確實是夢者對久病的父親的態度,並且他以孝順自詡意味著他想阻止這種記憶的出現。在這種情況下,讓父親死去的願望易於出現,並把自己隱藏在這種同情之下,以後“這對父親是一種愉快的解脫”。但是,請注意,我們在此已超越了隱夢思想自身的一個障礙。無疑隱夢思想的第一部分為暫時的潛意識,也就是說,在夢的構建期間才是如此。但他對父親敵意衝動則肯定是永久的潛意識。[167]它們可能產生於他童年時期的情境,並且在其父親生病期間經過化裝而羞怯地偶爾進入意識。我們可以斷定其他一些隱意思想,它們對夢的內容作出了貢獻。確實在夢中沒有發現任何對父親的敵意衝動。但是如果我們從兒童時期尋找這種對父親的敵意的根源,我們便可知道,他之所以害怕父親,是因為父親壓製他在童年早期的性活動,而他在青春期之後才使性活動有了社會的目標。這種與父親的關係也出現於夢中:他對父親的愛包括敬畏和憂慮,這來源於他早年所受到的性威脅。

顯夢中的其他詞語現在可通過與“**情結”(masturbation complex)的聯係得到解釋。“他麵帶病容”實際上是暗指牙醫的另一句話:如果嘴的這個部分掉了牙,那就不好看了。但它同時也與年輕人在青春期內表現出或害怕表現出其過剩的性欲活動有關。在顯夢中,夢者所表現出的“病容”由自己轉向了父親(這是你們所熟悉的由夢的工作所產生的一種顛倒),夢者也如釋重負了。“他繼續活著”,既與複活的願望,又與牙醫對牙齒應保存下來的許諾相符合。“夢者盡最大努力阻止他(父親)注意”這句話很巧妙地用來引導我們認為通過“他已死了”這幾個字來完成這一句話。然而,句子的完成還可指**情結。這種聯係證明了年輕人盡力向其父親掩蓋自己的**的事實。最後,請記住,我們時常把所謂“牙痛的夢”解釋為與**和由**所招致的懲罰有關。

你們現在可以明白這種難以理解的夢是如何產生的。它通過以下幾個方麵形成:(1)產生一種奇異的錯誤導向的凝縮作用;(2)拋開隱夢思想過程中的所有中心思想;(3)產生模糊的替代物,來代表這些思想中最遠最深層的部分。[168]

(四)我們曾多次試圖理解那些直率而平凡的夢,它們並非無意義或怪誕。但這引出一個問題,為什麽人們會夢到這些瑣碎的材料呢?因此,我在這裏給你們提供另外一個這樣的例子:一位年輕的女士在一個晚上夢到三個相互交織的夢。

(1)她正從房屋的大廳裏走過,頭撞到了掛得很低的燈架上,以致流出血來。

在她的過去和現在的經驗中,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她對這個夢所提供的信息指向一個十分不同的方麵:“你們知道我的頭發掉得很厲害。我母親昨天對我說:‘孩子,如果再這樣下去,你的頭就會禿得像屁股了。’”可見,這裏頭代表身體的另一端。無須任何幫助,我們就能理解燈架是一種象征:所有能夠被拉長的物體都是男性性器官的象征。因此,是指與**相接觸而產生的身體下部的出血。這仍可能是模棱兩可的。她的進一步聯係表明這裏的問題涉及月經**產生於與男子的**的信念。這是少女所確信的一種性理論。

(2)她在葡萄園中看到一個深洞,她知道這個洞是由於樹被拔去而留下來的。

她補充說“樹不見了”意思是指她在夢中沒有看到樹。但這同樣的一句話卻表示另外一種思想,這使我們相信進行象征的解釋是肯定的。這個夢指另外一種幼稚的性理論,即相信女孩起初和男孩有同樣的**,由於閹割的結果,成了現在的樣子(樹被拔出)。

(3)她正站在寫字台的抽屜之前,抽屜是她所熟悉的,如果有人放東西進去,她會立刻發覺。

像所有的抽屜、箱子、盒子一樣,寫字台抽屜代表女性的**,她知道**的跡象(像她所想到的接觸)可以從性器官上觀察到,並且她素來害怕這種發現。

我認為,在這三個夢中,其重心在於“知識”。她在回憶小時候的性探索時期,對那時由探索而獲得的結果曾感到十分自豪。[169]

(五)這裏還有一些象征作用。但這次我必須從對夢的心理情境做以下簡單的概述開始。一位先生與一位女士同居一夜,他把她描繪成是有母性的特點,在同居過程中,她懷有生小孩的願望。然而,這種幽會的情況需要設法避孕。次日醒來時,那位婦女講述了如下的夢:

“一位頭戴紅帽的軍官在街道上追趕她。她力圖擺脫他,在上樓梯時他還跟在後麵。她氣喘籲籲地到達自己的房裏,關上門,並上了鎖。他停在外麵,她從鎖孔中向外窺視,看到他正坐在外麵的凳子上流淚。”

無疑,你們可以認識到戴紅帽的軍官的追逐,和那位女人上樓梯時的喘氣代表性行為。而夢者將追逐者關在門外,則是夢中常用的倒裝作用的例子,因為正是男人逃避性行為的極至。同樣,她的悲痛之情又轉移到男子身上,因為夢中是男子在哭泣,而這又是**的表征。

我可以肯定你們聽別人說過,精神分析以為一切夢都具有性意義。那麽你們自己現在可以判斷出這種責難是不正確的。你們已熟悉那些滿足願望的夢,用以應付那些最明顯的需要(饑、渴、對自由的渴望等)的滿足,還有安樂的夢、焦慮的夢和純粹的貪欲和自私的夢。但是,同時你們也應記得,作為精神分析研究的一個結果,極大歪曲的夢大都是性願望的表示(盡管也有例外)。

(六)我舉出一大堆有關夢中象征用途的例子,是有特殊理由的。在第1講中,我曾悲歎提供證明的困難以及要你們信服精神分析的教學的困難。無疑你們現在已開始同意我的意見了。但是,精神分析的各種觀點之間都具有密切的聯係,所以,對一個觀點的信服可以很容易地轉移到整個理論的各部分。也可以說,如果人們舉起一個小指頭表示讚成精神分析,那麽他很快就會舉起整個手了。如果人們接受了過失的解釋,那麽通過邏輯的推理,他就會相信所有其餘的。夢的象征作用提供了這種接受的又一條途徑。有這樣一個夢,一位未受過教育的婦女,她丈夫是一位警察,並且她肯定從未聽說過任何有關夢的象征作用或精神分析方麵的東西。通過此例,你們自己可以判斷出,在性象征的幫助下夢的解釋是否是胡言亂語或牽強附會:

“……有人破門而入,她很害怕並且大聲呼叫警察。但警察已沿著石級進入教堂,兩個遊民跟隨著他。教堂後麵是一小山,山上像是茂密的樹林。警察身著甲胄,留有棕色的胡須。兩個遊民靜靜地和警察一道前進,腰上係著圍裙,形狀像個袋子。教堂前有一條道路直通小山,路兩旁長著綠草和灌木,變得愈來愈密,在山頂,則變成了茂密的森林。”[170]

你們很容易就可識別這裏所使用的象征。男子的**由三個人代表,女子的**由帶有教堂、高山、密林的風景地表示。你們會再次發現上台級為性行為的一種象征。夢中稱為小山的東西在解剖學中也叫作“陰阜”(the Mons Veneris[the hill of Venus])。

(七)這裏還有一個夢,必須用插入的象征來解釋。盡管夢者沒有先前釋夢的理論知識,但肯定能解釋所有的象征,所以這個夢更值得注意和信賴。這樣一種態度很奇特,並且其決定因素也不十分清楚。[171]

“他正和父親一起散步,地點為維也納公園[172],這時他看見一圓頂建築,前麵有一附屬建築,上麵係著一個氣球,氣球看起來很柔軟。他父親問他這有何用,他對這個問題感到很吃驚,但對父親做了解釋。然後,他們來到一個院子,院內鋪有一張大金屬薄片。他父親想撕下一大塊,但首先向四周張望看是否有人注意到。他告訴兒子說他隻須給管理員說一聲,便可拿走一些。由院子下來,經過石級來到一個井穴,井穴的牆壁由軟材料組成,很像一個皮座椅。在井穴的底部有一長的平台,台後,又是另外一個井穴……”夢者自己的解釋是:“圓頂建築是我的**,而它前麵係著的氣球是我的陰莖,我曾抱怨它太軟。”那麽,更詳細地說,我們可用圓頂代表臀部(兒童認為臀部是**的一部分),前麵的附屬建築則是陰囊(scrotum)。夢中他父親問他這是什麽——也就是說,**的目的和功能是什麽。這個情境顯然顛倒了,把夢者變成了提問者。由於他實際上從來沒有以這種方式提問過他父親,我們應將夢的思想看作是一種願望,或者把它看作一個條件句,如:“如果我要請父親解釋性興奮……”我們不久就會發現這種思想在夢的另一部分中的持續。

鋪有金屬箔的院子,在第一個例中不能看作是象征,它可以從夢者父親的營業場所中推導出。

出於謹慎,我用金屬箔來代替父親的真正的營業品;但我對夢語沒進行其他改變。夢者曾跟父親學做生意,並且對其父親用不正當手段來賺錢十分反感,結果我剛解釋過的夢的想象以下述方式繼續:“(如果我問他)他會像欺騙顧客那樣來欺騙我。”“撕下”一塊金屬箔表示其父親生意中的不誠實行為,夢者自己所做出的另外的解釋則是:它代表**。我們不僅早就熟悉這種解釋,而且**的秘密本質由它相反的觀念(即它可以公開)表示,這也正和這種解釋暗相符合。正像我們所預料到的,**活動再次被替換為夢者的父親所為,這正和夢中第一幕中的提問相同。他還將井穴解釋為**(vagina),認為它的牆壁是軟墊。我自己還認為爬下,正像其他夢中的爬上一樣都可以看作是**的表示。

夢者自己根據本身的經驗對更深一層的細節,即第一井穴的平台和平台後的第二井穴進行了解釋。他曾進行了一段時間的**,但之後因太軟被迫放棄,他現在希望通過治療能夠得以恢複。[173]

(八)下麵兩個夢,夢者為一位有顯著的一夫多妻傾向的外國人。我在此告訴你們,來向你們證明,夢者的自我出現於各個夢中,即使它隱匿在顯夢的背後。夢中的皮箱是婦女的象征:

(1)他開始旅行,行李由馬車送到車站,許多皮箱摞在一起,其中有兩個大的黑色皮箱,是那種典型的箱子。他寬慰某人說:“隻要把這些皮箱給我送到車站就行了。”

他確實帶著許多行李旅行過,但他在治療時提起許多有關女人的故事。這兩個黑皮箱與兩個黑人[174]婦女相對應,她們在他那時的生活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其中一個還想隨他到維也納,而在我的勸告下,他打電報拒絕了她。

(2)這個夢發生於海關檢查站:另一位旅行者打開他的箱子,毫不在乎地抽著煙,說:“裏邊沒有違禁物。”海關人員像是相信了他,但是再次進行搜查時,卻發現有嚴禁的物品。旅行者讓步說:“真沒辦法。”

他自己就是這位旅行者:我是海關官員,他應對我十分坦率,但他想要對我保密,不想告訴我他新近和一位女士所建立的聯係,因為他怕我認識她。他把被人發覺時那種羞愧的情境轉移給一位陌生人,以使他自己看來沒在夢中出現。

(九)這裏有一個象征的夢例,我從前沒有提到過:

他遇到他的妹妹與兩個女友同行,這兩個女友是姐妹關係。他與這兩位姐妹握手,而沒有和他的妹妹握手。

他想不起真的有過這樣的事件發生。但他的思緒把他帶回到一個時期,那時他的觀察曾使他思考女孩**發育為何遲緩的問題。可見,這兩個姐妹是指**,如果它是妹妹的,那麽,他想要用自己的手去摸一下。

(十)這是一個夢中死亡象征的例子:

他與兩位他知道名字的人散步,但醒來時他忘記了,他們穿過一個很高很陡的鐵橋。突然,他倆都消失了,他看到一個鬼一樣的男子,頭戴一小帽子,身穿套褲。他問他是不是送電報的。

那人說不是。是馬車夫嗎?那人又說不是。隨後,他繼續往前走……

他在做夢時感到十分焦急,而在他醒來時他還在幻覺中感到鐵橋忽然中斷,並且他墜入深穀之中。

人們堅持說自己不認識的人或忘記了他的名字的人,實際上夢者和他們的關係一定很為密切。

夢者有一弟弟和一個妹妹。如果他曾希望這兩人死去的話,這正好反過來是指他害怕自己死去。

對於送電報的人,他認為這種人時常送來的是壞消息。由他的製服來看,他很可能是一位管燈人。

他同樣也能使燈熄滅,正像死神毀滅生命之火似的。馬車夫使夢者想到烏蘭德關於查理國王航行的詩,以及在海上與兩個夥伴的危險航行,其中夢者扮演詩中的國王。[175]鐵橋使他想起最近的一起事故和一句俗語:“生命是一座吊橋。”[176]

(十一)下麵的夢可算做死亡的又一例子:

一位素不相識的先生給他留下一張黑邊名片。

(十二)你們可能對下麵的夢,從多方麵都感興趣,盡管夢中的神經症狀態是一個前提條件:

他乘火車旅行。火車在一個開闊地停下,他認為可能有意外事故發生,必須努力逃脫。他在車廂中跑來跑去,遇人就殺——包括警衛人員、司機等等。

與此相聯係夢者想到一位朋友告訴他的一個故事。在意大利的某條鐵路線上的一列火車的小房間裏,一個亡命徒被押送別處,由於疏忽,讓一位旅客和他坐在一起。這個瘋子殺了這位旅客。

這樣,夢者將自己等同於這位瘋子,因為他不時地有一種強迫症,認為自己必須“除掉所有必要的罪證”。隨後,夢者又找到一個很好的理由,而這是夢的起因。做夢的前一天在劇院裏,他又看到他想要與之結婚的一個女孩,後因對她產生嫉妒,所以離開了她。他知道自己很容易產生嫉妒,想要與她結婚,那真是發瘋了。這意味著他把她看作是不值得信賴的,出於嫉妒,他會殺死所有的與他競爭的人。我們已遇到過走入一係列房間(這裏是火車包廂)是結婚的象征(一夫一妻製的倒置)。[177]

對於火車在開闊地停下及害怕發生事故這個情節,夢者說,有一次,他乘火車旅行,火車還未到站時突然出現了這樣的急刹車。和她一起旅行的一位年輕的女士說可能是發生了車禍,為了安全最好把雙腿提起。而這句“提起雙腿”使他聯想到,他與上述女孩在以前相愛時的愉快日子裏,曾多次在郊外漫步。這是一個新的論點,證明他現在要是娶了她,那簡直是發瘋了。根據我有關的知識,我敢肯定他仍然希望他能發瘋地娶她。

第13講 夢的原始特點和幼稚行為

女士們,先生們:

讓我們再次從結論開始,我們講過在夢的稽查作用的影響之下,夢的工作將隱夢思想轉化為不同的表現形式。隱夢思想和我們所熟悉的清醒生活的意識思想沒有什麽不同。新的表現形式由於有許多特點,對我們來說很難理解。我們說過這種表現形式可追溯到早已過去的智慧發展狀態——如象形文字,象征的關係,或者有可能是我們的思想、語言得以發展之前所存在的狀況。正是因為這個,我們曾把夢的工作的表現形式描繪為原始的或退化的(archaic or regressive)方式。

你們可以從這一點總結出:如果我們要進一步研究夢的工作,我們肯定能對現在不很清楚的智慧發展的起點得到一些有價值的結論。我希望它是這樣,但這種工作至今還未開始。夢的工作引導我們追溯的史前時期有兩種:一是個體的早期,他的童年期;二是種族的早期發展。因為每個個體都某種程度上簡約地重演了整個人類的發展過程。我們能成功地區分出潛在心理過程的哪些部分源於個體的早期階段,哪些部分源於種族的初期嗎?我認為這不是不可能的。例如,在我看來個體不能獲得的象征關係正可被視為種族發展的殘餘。

然而,這並不是夢的唯一的原始特點。你們從自己的經驗就可知道一個顯著的事實——童年期記憶缺失,我是指生命的最初幾年,大約到五六歲或八歲之前的經驗,它們和後來的經驗不同,沒有在我們的記憶中留下痕跡。當然,我們也會遇到一些人,他們可能自誇說他有自幼年到今天的連續記憶。但其他的人則時常相反,認為其早年記憶存有空白。在我看來,這些事實沒有什麽可大驚小怪的。小孩到兩歲時,能流利地講話,不久便能適應複雜的心理情境,如果有人幾年後提起,他表示自己忘記了。再者,早年的記憶效果比較好,因為這時經驗的負擔比後來少。而且我們也沒有理由把記憶的機能看作是特別高級的或特別困難的心理活動,相反,我們可以找出智力水平很低而記憶力卻很好的人。[178]

我必須要你們注意的第二個顯著的事實,建立在第一個事實之上。這就是兒童早年的經驗雖然已遺忘,但仍然保留一些回憶,它們大都形成意象,但人們還不能說明它們被保留下來的理由。

我們的記憶所接受的種種印象材料,通過記憶能力加以選擇,使重要的得以保留,並使不重要的遺忘。但是兒童早期保留下來的記憶則不是這樣。它們不必與童年期的重要經驗相對應,甚至也不是兒童自己認為重要的經驗,這些經驗時常很普遍和無意義,以致我們奇怪為什麽這種特殊的經驗偏偏被記住了。在分析的幫助下,我很早就試圖研究童年期記憶缺失和幹擾它的殘餘記憶問題。而且我得出結論,兒童同樣是隻有重要的經驗才保留在記憶中。但通過你們已熟知的壓縮過程和更為特殊的移置過程,記憶中重要的已被不重要的替代了。為此我把童年期的記憶稱為“掩蔽性記憶”(screen memories),並且通過徹底的分析,已被遺忘的所有經驗都可從它們那裏召回。[179]

在精神分析治療中,我們麵臨將童年期記憶空白補起來的任務。治療如果有效,我們常能成功地將那些早已遺忘的童年期經驗重新找回來,這些印象從來未被真的遺忘,它們隻是潛隱的難以獲得的、成為潛意識的一部分。但它們有時也可自發地從潛意識中顯現出來,這多發生於夢境中。顯然夢生活知道如何接近這些潛隱的、幼稚的經驗。這種很好的例子在文獻中已有報道,而且我自己也曾舉出過這樣的例子。我有一次夢見一個人,他肯定為我提供過服務,並且我清楚地看到他站在我麵前。他隻有一隻眼,身材矮小而肥胖,並且縮著頭。我從這個情境推斷出他是一位醫生。幸虧我那時可以向我仍在世的母親詢問,我3歲時這位醫生長得怎樣(我3歲離開故鄉)。

而我從母親那裏得知:他隻有一隻眼,矮小肥胖並且縮頭。我也得知他來幫助我做了什麽事,而這一切我自己全已忘記。[180]已遺忘的童年早期經驗,在夢中被召回的事實,是夢的又一種“原始”特點。[181]

這一同樣的信息可進一步應用於另外一個我們到現在還未解決的問題。你們可回憶起我們的發現所引起的驚異,這些發現是夢起源於邪惡,或過度的性欲,這使夢的稽查作用和歪曲作用成為必要。在我們向夢者解釋這樣的夢時,即使拿最成功的例子來說,夢者雖然對解釋本身不予爭辯,但他必定要問這種願望是從何而來的問題,因為這些對他來說都很陌生,夢者所意識到的卻正是它們的反麵。我們必須毫不遲疑地指出它們的起源:這些邪惡的願望衝動產生於過去,並且時常來自於不很遙遠的過去。可以證明夢者在某個時期熟悉和意識到了這些衝動,即使現在記不起來了。有一位婦女,她的夢意為她很想親眼看著她17歲的女兒死去[182],在我們的指導下發現她確實在一段時間抱有願女兒死去的惡念。她這個女兒是一場不幸婚姻的結果,她結婚不久就離了婚。在她還懷著孩子時,她因和丈夫吵鬧,盛怒之下,她用拳頭猛擊自己的身體,想要把孩子打死在肚裏。有多少疼愛甚至溺愛子女的母親,當初卻不願懷他們甚至曾希望中止體內的嬰兒的進一步發育呀!甚至以各種各樣的行動來表達這種願望,幸虧這些行動是無害的。這樣,她們想讓所愛的人死去的願望(這種願望隨後變得很神秘)起源於她們與這些人的早期關係。

同樣,一個父親做了一個夢,證實了他希望他最喜歡的大孩子死去。通過引導,他也記起曾有一段時間這種願望對他來說並不奇怪。在這個小孩還在繈褓中的時候,他不滿意他所選擇的妻子,時常想如果這個小東西死去,對他並無所謂,他反而可以重獲自由、隨心所欲了。[183]還有許多與此相類似的憎惡的衝動,它們的起源都相同,都是對過去某事的回憶,而此事曾是有意識的,並在心理生活中曾起過作用。你們可能由此得出結論,認為這種願望或這種夢不應發生於兩人關係沒有變化或始終如一的情況。我承認這一點,但我要提醒你們必須考慮的不是夢的表麵意義,而是須由解釋得來的意義。要所愛的人死去的顯夢可以隻是一層可怕的麵具,而其實際意義可能十分不同;或者所愛的人意指另外一個人的替代。

但是這同樣的情境可引起另一個更深刻的問題,你們會說:“即使這種死的願望在某時存在,並可由回憶所證實,這仍不是真正的解釋。畢竟,這種願望早已被克服,而現在隻出現於潛意識中,並且是一種無情感的記憶,而不是一種強有力的衝動。沒有證據支持這種假設的可能性。那為什麽夢中又回憶起那個願望呢?”這個問題提得有道理。若要試圖回答這個問題,難免涉及麵太廣,而且使我們不得不確定在夢的理論中對於一個最重要的觀點的立場。但是我不得不將問題限定於我們討論的範圍之內,暫不談這個問題,所以請你們諒解。[184]現在如果找到這種已克服的願望可以成為夢的發動者的證據,我們就滿意了,我們可以接著研究其他的邪惡願望是否也同樣能追溯到過去。

我們先以除掉某人的願望為限,這可能大部分歸於夢者無限製的利己主義。這樣一種願望可能時常成為夢的構建者。每當有人成為我們生活中的障礙時(就生活中人類關係的複雜性來看,必定時常發生!),夢中很可能準備殺死這個人,不管他是父親或母親、兄弟或姐妹、丈夫或妻子。這種人類本性的惡使我們感到吃驚,所以我們一定不願意沒有任何疑慮地接受釋夢的結果。

但是如果要我們從過去尋找這些願望的起源,我們就會發現在個體過去的某一時期內,這種利己主義(egoism)和這種願望衝動甚至指向其最親愛的人,這是很常見的事實。兒童在幼小的時候常常表現出這種利己主義(這個經驗到後來被淡忘了),因為兒童總是先愛自己,隻是到後來才學會愛他人,並為他人犧牲自己的某些利益。即使兒童表現出愛別人,也主要是因為他需要他們,沒有他們就不能滿足自己的需要——這又是起源於自私的動機(egoistic motives)。隻是到了後來,愛的衝動才獨立於利己主義。因此,實際上“兒童的利己主義教會了他如何去愛”。

在這種聯係中,將兒童對待兄弟姐妹的態度和他對待父母的態度進行對比是很有趣的。很小的兒童沒有必要愛其兄弟和姐妹,他顯然時常如此。無疑他恨他們成為他的競爭對手,並且這種態度時常保持很多年,一直到成熟甚至更靠後的時期,而且從不間斷,這是人們熟知的事實。的確,這些常為親情所接替,或寧可說為親情所掩蓋,但通常在早期則是敵意。這種敵視態度在兩歲半到四歲的小孩身上表現得尤為突出。在一個新的小弟弟或小妹妹出生時,他常常是不受歡迎的,並受到不友好的對待。常常可看到這樣的情況,“我不喜歡他,讓鸛鳥將他再銜走!”[185]這之後,一有機會就借故詆毀那位新來者,並且試圖傷害他,或甚至施以致命的攻擊,這也是屢見不鮮的。如果他們之間年齡差別不大,到孩子的心理活動有較大程度的發展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對手已經存在,並使自己漸漸地適應他。如果年齡差別比較大,新孩子可引起大孩子的某種同情心,而把他看作是一個有趣的對象,一種活的玩偶。而當年齡之差有8歲以上時,可引起大孩子,尤其是女孩保護性的母性衝動(maternal impulses)。但是,誠實地說,如果我們在夢中遇到想要兄弟姐妹死去的願望,不必大驚小怪。因為人們可以毫不費力地在兒童早期或更晚些時候找到其原型(prototype)。[186]

在家庭養育中,手足之間難免發生激烈的衝突。其動機為爭奪父母的寵愛,或共有的物品,或生活的空間。這種敵對的衝動不僅指向家庭成員中的幼小者,而且還指向年長者。蕭伯納曾說過:“一位年輕的英國小姐,若對某人的怨恨更甚於對自己母親的,那麽那人必定是她的姐姐。”[187]

這句警言使我們感到驚奇。我們對兄弟姐妹問的怨仇、競爭難以理解。那麽這種怨恨之情在母與女、父母與子女之間的情況又如何呢?

以兒童的觀點來看,這種關係無疑是更為親密的。這是我們所期望的。我們發現父母與子女之間缺乏愛的情感要比兄弟與姐妹之間缺乏愛的情感更為可惱。前一種情況的愛是神聖的,而後一種情況的愛則是世俗的。然而日常的觀察可向我們顯示父母和其長大的孩子之間的情感關係常常遠不及社會所規定的那樣理想和高尚。他們彼此之間存在敵意,如果一方麵不遵守孝的觀念,另一方麵又不受製於仁慈的觀念,那麽這種敵意總有一天會爆發出來。這種敵視的動機是常見的,並且它們的傾向是使同性之間相疏遠,如女兒與母親,父親與兒子。女兒怨恨母親的權威限製了她的意願,因為做母親的時常根據其對社會的認識來限製女兒的性自由(sexual freedom),甚至有時母親想與女兒爭寵,不願自己被冷落。父與子之間的關係也一樣,甚至更為激烈。在兒子的眼中,父親是他所不願忍受的社會限製的代表,父親會阻止他實施自己的意願和早期性快樂;他也不能享受家庭財產的好處。如果父親是國王,那麽兒子可能更強烈地盼望父親死去。父與女或母與子的關係似乎沒有這麽危險,因為這裏有的隻是純潔的永恒的慈愛,它不受任何自私考慮的幹擾。[188]

我為什麽講這些盡人皆知的事實?因為存在著一種明顯的傾向否認這些事實在生活中的重要性,並過分誇大社會所需的理想的實現。然而最好由心理學家道出這種真理,而不應將此留給講風涼話的人。實際上,這種否認也隻應用於現實生活。富有想象的小說和戲劇作品可以自由地描寫這種與社會理想相悖的主題。

因此,如果大多數人的夢都表現出排除父母,尤其是排除同性的父母的願望,沒有必要感到驚奇。我們可以假定這種願望也出現於人們清醒的時候,甚至有時還存在於意識之中。假如它可以躲藏於其他一些動機之後,就像前麵所述的第三個夢例中夢者將自己的真意隱藏於同情父親的病痛背後的情況一樣。這種敵意很少單獨支配這種關係,它往往被溫情所征服,一直等到在夢中才單獨出現。當我們的解釋給出它在真正的生活情境中所處的位置時,它在夢中單獨表現出的誇大形式就恢複其真正的比例了(漢斯·薩克斯)。[189]但是我們在以下情況也遇到這種夢的願望,那是在這種願望與現實生活無關的情況下,以及成人在清醒時永不需要坦白這種願望的情況下。因為這種根深蒂固的,尤其是兩個同性人之間的敵視態度,在童年早期已被人們體驗到了。

我所說的愛的競爭,顯然是強調主體的性問題。在兒子還很小的時候,他已開始對其母親形成一種特殊的情感,他認為母親屬於他,並且他開始感到父親是爭奪他所有物的唯一的對手。同樣,小女孩把她母親看作是幹涉她與父親之間情感關係的人,母親占據了她自己很適合的一個位置。大量觀察表明這些態度起源很早。我們把它們稱為“俄狄浦斯情結”(Oedipus-complex),因為俄狄浦斯的傳說僅以略微溫和的方式實現了根源於兒子處境的兩種極端的願望,即殺父娶母。

我不希望假定俄狄浦斯情結已窮盡了兒童與其父母的所有關係:這些關係很可能要複雜得多。再者,俄狄浦斯情結可被發展為更大或更小的力量,甚至可以被顛倒;但它是兒童心理生活中固定的很重要的成分,我們往往低估其影響和早期發展,這是很危險的。有時父母自身也常常刺激子女,使其產生俄狄浦斯情結的反應,因為父母往往偏愛異性的子女,以致父親選擇其女兒,而母親寵愛其兒子,或者,在婚姻已冷淡的情況下,孩子可替代已失去價值的愛的對象。[190]

不能說世人都對精神分析研究所提出的俄狄浦斯情結表示出極大的讚同。相反,這種發現引起了成年人最為激烈的反對;有些人雖然不否認這種為大家所忌諱的情感的存在,但其結果無異於否認,因為他們的解釋明顯地違背事實,從而剝奪了這個情結的應有價值。[191]我堅信這用不著否認或文飾。我們必須使自己承認這樣的事實,希臘神話中已經在這些事實上認識到了人們不可避免的命運。很有趣的是,俄狄浦斯情結雖在現實生活中遭到拒絕,但卻在富有想象力的作品中得以流傳,並盡情地加以描繪。蘭克(1912b)通過仔細的研究,表明了這個情結如何給劇作家提供了豐富的主題,這些主題經曆了無盡的修飾、變化和偽裝——也即歪曲,我們已由檢查作用熟悉了這類歪曲。因此,我們也可以認為,有些夢者在後來的生活中沒有和父母發生衝突,但也可以表現出俄狄浦斯情結。與這種情結緊密相聯係,我們還發現了所謂的“閹割情結”(castration complex)[192],即父親對兒童早期性活動加以威脅阻止而引起的反應。

我們在對兒童心理生活的研究中學到的東西,將引導我們找到對另外一組禁忌的夢願望(過度的性衝動)的類似解釋,這樣我們受到鼓舞去研究兒童的**發展,並且從許多方麵我們得出下麵的事實:

第一,不承認兒童具有**,和假定青春期**成熟時才有性欲,二者都是十分錯誤的。

相反,兒童很早就有內容豐富的**,雖然在很多方麵與後來被認為是正常的**存在著不同之處。成人生活中被描繪為“變態”的性活動在下列幾個方麵與正常的性活動存在著不同。(1)不顧物種間的界限(人與動物之間的鴻溝);(2)沒有厭惡的感覺;(3)打破**界限(從近親那裏尋求性滿足);(4)與同性成員的性關係;(5)將**所起的作用轉向身體的其他器官及部位。所有以上界限都不是一開始就存在的,它們隻是在發展和教育的過程中才逐漸形成。幼小的兒童不受這些界限的束縛,他們識別不出人和動物之間的巨大區別;隻是到了年齡稍大時,才將自己與動物區別開來。[193]兒童一開始對糞便並不表現出厭惡,隻是在教育的作用下,才慢慢認識到這一點。他們最初對於性別之間的區分也不特別重視,而且認為男女之間的**有著同樣的構造;兒童早期的性欲和好奇心都是指向他們最親近的人,並且由於其他原因還指向自己最親愛的人,如父母、兄弟和姐妹,或保姆;最後,兒童還表現出另一特性(這個特性在後來戀愛關係達到高峰的時候也可以表現出來),那就是他們不僅想從他們的性器官上得到快感,而且認為身體的其他部位也可有同樣的感覺,也可給他們提供類似的快感,並且可起到性器官的部分作用。可見,兒童也可被描繪為“多形變態”(polymorphously perverse)者,並且如果這些衝動隻表現出活動的跡象,那麽這是因為一方麵和後來的生活相比,這些衝動強度較小;

另一方麵,教育立刻強有力地抑製了兒童的一切性表現。這種抑製可擴展為一種理論;由於成年人竭力忽視兒童的一部分性表現,並且通過錯誤的解釋掩飾其性本質的另一部分,所以到了後來,整個性事實就被徹底否認了。時常是同樣的人,他們先在托兒所內對兒童在性方麵的頑皮感到惱火,然後在他們的寫字台邊又為同樣的兒童在性方麵的純潔而辯護。兒童在獨處時,或在引誘的影響下,時常有表現出極端的性變態活動。當然,成人將這種活動稱為“孩子氣”或“玩花樣”,而不對他們進行嚴肅的處分,這是對的。因為不能對兒童用道德或法律加以評判,好像他們已長大成人而要自己完全負責任似的。然而,這些情況是存在的。它們具有其重要性,一方麵可成為兒童先天傾向的證據,另一方麵又可作為引起後來的發展的起因和動力。它們可以給我們提供有關兒童**的信息,以及有關人類**的一般狀態的信息。因此,如果我們能在被歪曲的夢的背後發現這些變態的願望衝動,那隻不過是說在這個領域中,夢也可以退行到幼稚的狀態。

在這些被禁止的願望中,應特別強調的是有關**的欲望,也就是**目標指向父母、兄弟和姐妹的欲望。你們知道,人類社會是多麽憎惡,或者至少是宣稱憎惡這種獸欲,並且嚴禁這種**。人們做出了很大努力來解釋對這種**的憎惡。有些人認為這是造物主用以保存物種的一種方法,因為這種近親婚姻的結果會影響到種族的特性。還有些人則堅持幼兒時期人們就已開始避免**行為,那麽為什麽社會還要對這種行為嚴格地禁止呢?這一點尚不清楚,但這種禁止本身已足以證明這種強烈願望的存在。精神分析的研究已清楚地表明,兒童必定先選取其親屬為**的對象,隻是到後來才予以反對,可見,個體心理學肯定不能幫助我們找到這種反對的根源。[194]

現在把有助於我們對夢進行理解的兒童心理學方麵的研究成果總結如下。我們不僅發現被遺忘的兒童時期的經驗可以進入夢中,而且還發現兒童的心理生活及它的特點,它的利己主義,以及**對象的選擇等,都仍然存在於夢之中——即存在於潛意識中,而且夢使我們每晚都可以回到這種幼稚的水平。“心理生活中的潛意識也是幼稚的。”這個事實因此得到證實。對人具有如此之多的邪惡就不會感到奇怪了。這種可怕的邪惡隻是心理生活中最初的、原始的以及幼稚的部分,我們可在兒童的實際生活中發現它們。一方麵由於它們分量不大,所以我們對它們不太重視;另一方麵由於我們並不期望兒童有很高的道德水準,所以對它們並不太在意。因為夢退行到幼稚水平,似乎顯露出我們的邪惡。但,這是一種騙人的表麵現象,盡管這使我們感到吃驚。我們可沒有像夢中所假定的那樣壞。

如果這些夢中的惡的衝動隻是幼稚的現象,或隻是退回到我們的倫理發展的初期(因為夢隻是使我們在思想和情感上再次成為兒童),那麽我們有理由不為這些噩夢而感到羞愧。[195]但是,合理的東西隻是存在於大腦之中,所以,雖然我們知道其不合理,但我們仍然為這些夢而感到羞愧。我們使這些夢接受夢的稽查,如果這些欲望中的一種例外地以沒有得到歪曲的形式直接侵入意識,並使我們認識到它的存在,我們便不免感到羞愧和惱怒;我們有時也對歪曲了的夢感到羞愧,就好像我們理解了它一樣。請想一下那位體麵的老太太有關對自己無法解釋的“色情服務”的夢(見前麵)的義憤評價。所以,問題還沒有得到澄清,有可能進一步研究夢中的邪惡問題會使我們形成另一種判斷,並且得出對人性本質的另一種估價。

我們整個探詢的結果,使我們獲得了兩種發現,盡管它們隻算是新的問題和新的疑慮的起點而已。第一,夢的工作的退行作用(regression)不僅是形式的,而且是實質的;它不僅把我們的思想轉化為一種原始的表達形式,而且喚醒了我們的原始心理生活的一些特點——自我的古老的支配作用,我們**的原初衝動,甚至我們古老的智慧天賦,如果象征的聯係可被看作這樣的話。第二,所有這些古老的而且幼稚的特性,從前曾獨具優勢,而如今退居為潛意識,我們有關潛意識的觀念現在已得到改變和擴展。“潛意識”不再是當時潛隱的東西的名字,它是一個特殊的心理王國,具有自己的願望衝動,自己的表達方式和特殊的心理機製,這些在別處都是不起作用的。但是我們由釋夢所發現的隱夢思想不屬於這個王國,相反它們卻像是我們清醒的思想一樣。然而,它們是潛意識。那麽,這個矛盾如何解決呢?我們認識到在這裏有辨別的必要。由我們的意識生活派生的,並具有其特點的東西(我們把它稱為“日間餘念”)與來自於潛意識王國的其他東西相合並,從而形成夢。夢的工作便完成於這兩個成分之間。潛意識對“日間餘念”(day's residues)所施加的影響無疑可成為倒退作用的決定因素。在我們對心理區域做進一步探索之前,這可被看作是對有關夢的基本本性的最深刻的了解。但是,我們不久就可為隱夢思想的潛意識特點提供另外一個名字,以便使它與來自於幼稚王國的潛意識材料區分開來。[196]

當然,我們可以提出另外的問題:“在睡眠期間,是什麽迫使心理活動產生這種退行作用呢?

為什麽沒有這個退行作用便不能應付於幹擾睡眠的心理刺激呢?如果為了夢的稽查作用的目的,心理活動不得不化裝,而采用古代通用,而現在已難以理解的表示方式,那麽這些現在已被克服了的過時心理衝動,過時欲望和過時特性為什麽要複活呢?這些舊有的東西如今都被替代——除了形式方麵外,還使用材料的退行作用。”我們所滿意的唯一答案是:隻有這種方式夢才有可能形成,否則就不可能有力地去引起夢的刺激。然而,至今我們還沒有權利給出這樣一種答案。

第14講 願望的滿足

女士們,先生們:

還要我再次提醒你們我們至今已進行的研究嗎?我剛開始應用我們的技術,就遇到夢中的歪曲作用,我們那時想應將歪曲問題暫時擱置起來,先從兒童的夢來獲得我們有關夢的基本特性的認識。之後,我們用從有關兒童的夢的探詢中獲得結論來武裝自己,直接地研究夢的歪曲,而且我希望我們能逐步地看清楚它。然而,我們不得不承認,我們由一個途徑發現的東西與由另一個途徑發現的東西不完全一致。我們現在的任務就是將兩方麵的發現聯合到一起,並且使它們相互和諧一致。

我們從兩種研究中發現,夢的工作主要包括將思想轉換成幻覺經驗。這如何發生是很神秘的。

但這是普通心理學的任務,我們在此不必考慮。我們從兒童的夢中已了解到,夢的工作的意圖是通過滿足願望的方式去除幹擾睡眠的心理刺激。我們隻有在弄清楚了如何解釋歪曲的夢時,才能夠這樣談論它。但是,我們開始就預期到我們能夠將關於歪曲的夢的觀念和有關兒童的夢的觀念相互聯係起來,這種預期的第一個證據來自於所發現的這樣的事實:所有的夢實際上都是兒童的夢,它們都利用幼稚的材料,而且都以兒童的心理衝動和機製為特征。現在我們認為已掌握了夢的歪曲作用,我們必須繼續探索作為願望的滿足的夢的觀點是否也可以解釋歪曲的夢。

前不久,我們剛剛解釋過一係列的夢,但我們沒有敘述願望的滿足。我相信你們必定多次向自己提這樣的問題:“願望的滿足被假定為夢的工作的目標,這有根據嗎?”這個問題很重要,因為這已成為一般的批評家時常提出的問題。像你們所知道的,人類具有抵製新知創見的本能傾向。這種傾向表現的方式之一就是將任何創新減小到不可再小的範圍之中,如果可能的話還把它簡練成單個的標語。“願望的滿足”已成為夢的新理論的標語。人們常問:“願望的滿足在何處?”通常的回答是:夢被認為是願望的滿足。他們提出問題的行為本身,已表明他們對此持否定的態度。他們立刻會想起自己有關夢的無數經驗,其中夢時常伴隨著一係列情感,這些情感範圍包括不愉快和嚴重的焦慮等,以致由精神分析的夢的理論所提出的假說對他們來說似乎十分不可能。我們不難回答這個疑問,因為在歪曲的夢中,願望的實現不可能很明顯,而必須去努力尋找,甚至在夢沒有得到解釋之前,是難以找到它的。我們也知道,在這些歪曲的夢中,願望是受到阻止的(受到稽查作用的拒絕),它的存在正是夢的歪曲作用的起因和夢的稽查作用介入的理由。但是,我們卻很難使一般的批判者理解:在夢得到解釋之前,人們不能探詢其定理的實現。他們總是忘記這一點。他們對願望滿足理論的拒絕實際上是夢的稽查作用的結果,因而人們用假象替代夢的真實願望,並拒絕承認真實願望的存在。

當然,我們也感到有必要解釋為什麽有這麽多的夢帶有不愉快的內容,尤其是為什麽有焦慮的夢存在。這是我們第一次遇到夢中的情感問題;這個問題值得特別加以研究,但是很遺憾,我們現在還不能對它進行討論。如果夢是願望的實現,不愉快的情感就不應在其中存在,一般在批評者這裏似乎是正確的。但是為他們所忽視的以下三個方麵的複雜情況必須加以考慮。

(一)夢的工作也許不能完全成功地實現願望的滿足,以致夢的思想中一部分不愉快的情感出現於顯夢之中。因此,分析表明這些夢的思想的不愉快要比由它們所構成的夢強烈得多。這都是可以得到證明的。如果是這樣,我們必須承認夢的工作這時已不能達到目的,這正好比因渴而夢到喝水但又不能止渴一樣。夢者仍然幹渴,而不得不醒來飲水。然而這是一種真正的夢,它仍然保留著夢的基本特點。我們隻能說:“盡管缺乏力量,但這種願望值得讚揚”(Ut desint vire,tamen est Laudanda Voluntas)。至少這種可以清楚認識到的意圖仍然值得讚揚。這種失敗的例子是常見的。這可以由以下事實來說明:夢的工作改造夢的情感意義要比改造其內容困難得多,情感有時是很倔強的,因此工作進行時,夢的思想中不快的內容轉化為欲望的滿足,而其不快的情感則保持不變。在夢中,情感很不適合於內容,而我們的批評者可能說夢根本不是願望的滿足,甚至無害的內容也可被感受為不快。我們可以通過下麵事實回擊這種愚蠢的批評:正是在這些夢中,由於夢裏的分離呈現,夢的工作的願望滿足目的才表現得尤為明顯。這種錯誤產生的原因在於不熟悉神經症患者的人們,總認為夢的內容和情感的關係比實際的情況更為密切,所以不能想象出內容的改變,而其所伴隨的情感則仍然保持不變。[197]

(二)第二個因素更為重要和深刻,但它同樣被一般的人所忽視。無疑,願望的滿足必定帶來快感,但這時又有了問題:“對什麽人引起這種快感?”當然,是那種有願望的人。但是,正如我們所知道的一樣,夢者與他的願望的關係是十分特殊的。他摒棄這些欲望,並且稽查這些欲望——總之,他不喜歡這些欲望。這樣,他的滿足不能給他帶來愉快,而恰恰相反,會使他們不快。經驗顯示這種不快以焦慮的形式出現,這仍需進一步解釋。這樣,夢者在與其夢的願望的關係中宛若兩個獨立的人,因某些共同之處而合二為一。對於這個問題,我不想再加以引申,而隻想提醒你們,在一個熟知的童話故事中也可以找到同樣的情況。一位慈愛的仙女答應要滿足一位窮人和他的妻子的三個願望。他們兩個十分高興,並下決心仔細選擇他們的三個願望。妻子由於聞到鄰居燒臘腸的香味,於是希望能有兩根臘腸。立刻,兩根臘腸出現在他們的麵前,他們的第一個願望得到了滿足。但這個男人很生氣,於是他希望將這兩根臘腸掛在妻子的鼻尖上,臘腸立刻便掛在她的鼻尖上,不能移開,第二個願望由此得到滿足。但這位男人的願望卻使妻子深以為苦。可想而知這個故事的結局如何。由於他們畢竟是夫妻,所以他們的第三個願望不得不使臘腸從妻子的鼻尖脫開。這個故事(fairy tale)可以被用於許多其他的情況,但這裏可以用來說明如果兩個人不一心一意,那麽一個人願望的滿足可能給另一個人帶來不快。[198]

我們現在可以更進一步地理解焦慮的夢了。我們先講一個觀察事實,然後允許采納一種假說來支持要講的一些內容。這個觀察事實是:焦慮的夢時常有一個根本未受到歪曲的內容,這個內容似乎已躲開稽查作用。焦慮的夢時常是毫無化裝的願望滿足——當然,它不是一種可接受的願望,而是一種已被摒棄的願望。焦慮的成分取代了稽查作用的位置。然而,我們可以說幼稚的夢是一種允許的願望的公開滿足,而普通的被歪曲了的夢是被壓抑的欲望的化裝滿足,適合焦慮的夢的唯一公式是被壓抑的願望的公開滿足。焦慮乃是表明被壓抑的願望的力量大於稽查作用,所以雖然受到稽查作用的限製,但它仍然能夠獲得或大致獲得滿足。我們站在稽查作用一方,所有我們看到被壓抑的願望的滿足,隻能使我們產生不快的情緒,並引起我們的抵抗。所以夢中出現的焦慮乃是由於那時不能製服願望的力量而引起的。為什麽這種表現為焦慮的抵抗未能從夢的研究中得到揭示,顯然還必須對焦慮進行研究。[199]

我們可以假定,適用於未加歪曲的焦慮的夢的東西也適用於那些隻有輕微化裝的夢以及其他產生不快的夢,在這種夢中不快的情感又能與對焦慮的探索相適應。一般來說,焦慮的夢也是使人驚醒的夢;常在夢中在被壓抑的願望未通過稽查作用而得以實現之前,我們被驚醒了。在這種情況下,夢的機能是失敗的,但其基本特點仍未變化。我們曾把夢比作睡眠的看守人或監護者,他試圖保護我們的睡眠免受幹擾。這種看守人在他感到他的力量不足以單獨抵抗幹擾物或危險時,也可能喚醒睡者。然而,我們有時即使在夢開始使我們感到不安和焦慮時,仍能繼續酣睡。我們在睡眠中**說“這畢竟隻是夢”,繼而酣然入夢。

那麽,什麽時候夢的願望才能勝於稽查作用呢?夢的願望或夢的稽查作用都應滿足其必要條件。這種願望可能由於某種未知的原因在某個時刻得到加強。但是根據我們所獲得的印象,二者的勢力平衡時所發生的變化的原因,時常是夢的稽查作用的行為。我們已看到,這種稽查作用因不同夢的成分而隨時改變其強度,它以不同的嚴厲程度來對待各種夢的成分。我們現在可對這種效果再增加一個假定:稽查作用一般來說是可變化的,並且對同一引起不快的成分不總是同樣的嚴厲。如果稽查作用有時自覺無力反對某種夢的願望,它便會舍棄歪曲作用,而采取最後的對付方法:那就是引起夢者的焦慮,同時使其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