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恩將仇報!”

後邊的事情就比較容易了。

為了方便酒廠的違法業務進行,殯儀館到下班時間之後所有的監控攝像頭都會停止工作,不會有人知道來毀屍滅跡的我其實是一個人進去的,不僅沒帶萊伊,也沒帶“屍體”。

而殯儀館的冷庫裏總是存著幾具沒人幫忙撿骨灰、政府出這份火化錢的待燒遺體,燒沒燒隻靠輕易就能篡改的文字記錄確定,從中找到一個和蘇格蘭年紀相仿的並不困難。

沒人會在意這些遺體,或者說抽空燒掉它們本來就是我的工作。

焚化爐開始運轉的時候,我給朗姆打了個電話,聲音啞得像是剛哭過。好在對麵並不在意我為一個敵人的死亡而落淚,也沒在意我沒得到任何情報就殺了他,而是用冰冷的電子音罕見地誇我“幹得不錯”。

“對不起……明明對庫拉索說了那種豪言壯語,真正實行的時候還是……”

“這是你第一次殺人,些許失誤可以被原諒。”

“……謝謝您。”

他還說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可以先休息,蘇格蘭之前租的房子組織已經買了下來,調查之後會把所有權給我,算是對我完成任務的獎勵,但安全起見不建議我在那裏居住。

最後,他又說,波本和萊伊之中應該至少還有一個臥底。

嗯,我已經知道了,臥底是萊伊,雖然所述組織不明,但估摸著要麽是MI6要麽是FBI,本名裏有個秀字,家裏有個妹妹。

說真的,組織把蘇格蘭的家給我屬於天降橫財,但砸得我非常之心情複雜。如朗姆所說,繼續住在那裏會有嚴重的安全問題,不僅公安的人可能盯著,酒廠肯定也會盯著,還指不定裝多少竊聽器攝像頭,一點隱私也沒有。

而他最後說的那句話,擺明了就是要讓我擦亮眼睛,別做引火上身的事。

“麻煩啊……”

有了這一次經驗,今後不會再接到更多要殺人的任務吧,然後從殺人到清理現場到毀屍滅跡一條龍全讓我自己幹,趁我年輕力壯的時候榨幹我的全部價值——

“梅洛。”

背後突然傳來的聲音嚇了我一跳,本來因為失血,站著就已經是強撐,這下腿一軟差點倒下,好在被來人一把扶住。但對方也才從麻醉狀態醒來,體力還沒完全恢複,直接被我的體重壓倒在地。

側臉撞在他的胸口上,黏黏糊糊的又粘上了血,我用沒有受傷的右手撐起上半身,仰起頭緩緩看向他的臉。

是蘇格蘭。

他臉上的血跡已經擦拭過,但些微胡茬和燈光下的陰影讓他看起來有點滄桑。

隨即,他抬起手,輕輕撫過我再度蹭上血痕的臉頰。

“萊伊說,你在裏麵火化‘我的屍體’。”

“……還有幾分鍾就燒完了。”我不太自然地說。

雖然想要脫離現在這突然升起的粉色氣氛,但我隻是撐著身體就已經幾乎耗盡力氣,眼前隱約出現虛影,我估計用不了一分鍾我就會胳膊一軟再次倒下去。

“我還以為……”

“以為我會讓你的死成為終生纏繞自己的夢魘?”我接上他的話,“其實你應該逃走的,在萊伊到來之前打傷我然後逃走,那樣我應該不會被組織殺掉,情況比現在也安全一些。”

而現在,一旦他還活著的事情暴露,我和萊伊都會被認定是叛徒,離死期不遠。

“或者,你可以到我們這邊來。”他低聲說。

我的手臂已經撐不住身體,差一點距離就完全躺下去,聽他說話像是耳語。

“才不去呢,公安才不會平白保護提供不了情報的我。我可是犯罪組織的一員,有代號的那種,堪稱罪孽深重。你的上級一定會讓我繼續現在的工作,不斷摧殘我的精神,給我壓力,用脫罪來要挾我盜取組織情報,以司法交易為名義讓我做各種危險又為難人的任務,直到榨幹我的最後一絲價值。”

嗯……好吧,我棄療了,蘇格蘭看起來並沒有力氣坐起來,我也已經沒有力氣,重新躺下了。

耳朵緊貼著著他的胸腔,我注意到他的心跳聲正逐漸劇烈,但我無能為力。

“你還記得你欠我一件事嗎?”

我嘴角一抽:“……你這是恩將仇報!”是農夫與蛇,呂洞賓與狗,東郭先生與狼!

“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無奈地說。他的胸腔震顫著,震動隔著衣服傳導到我身上,那是還活著的感覺,我們都還活著。

“不用到這邊來,你能夠像以前一樣輕鬆地生活就好。”

“那你是什麽意思?”

“協助者,你知道這個概念嗎?”

我愣了一下:“線人?”

“嗯,”他輕輕點了下頭,“蜜柑,你願意成為我的協助者嗎?”

誒——做警方的線人,這倒是我沒想過的發展。

與向整個警察組織投誠不同,隻做一個人的線人相對安全很多,而且以後如果組織倒台,我也能得到庇佑,怎麽想好像都不虧?

“……可以,那我就不欠你了。”

頓了頓我又補充道:“今天晚上發生的事,你最多告訴你的直屬上級,限定一人。我不相信你的同事,也不想把自己的命交到陌生人手上。”

“了解。”

話說蘇格蘭說“了解”和萊伊說“了解”是完全不同的風格誒,不過都很性感好聽。

話題結束,焚化爐燃燒的聲音也漸漸低了下來,應該是火化結束了。

房間裏突然安靜下來,周圍的溫度卻隨之升高,我感覺耳邊的心跳聲再度加速,過了好幾秒才聽見蘇格蘭開口,聲音帶著些許遲疑。

“梅洛,你……還不起來嗎?”

“你以為我是故意躺在這裏的嗎?”我無語地翻了個白眼,“萊伊沒告訴你,你身上的除了那一點血漿,其他全都是我的血嗎?”

·

我是被蘇格蘭抱回萊伊的車上的,在那之前他清理了自己的焚化爐,收拾了自己的骨灰,用殯儀館的急救箱幫我重新包紮了傷口,還打掃了我們留下的痕跡,比起以前草草收尾的我顯得細心又耐心。

作為新入職的線人,我把自己的郵箱之一留給了他,並囑咐他無需寒暄客套,有事直說。他也給了我一個郵箱地址,隻說讓我在保證自己安全的前提下給他提供情報。

萊伊去附近的自動販賣機買飲料,我軟軟地靠在椅背上,吐槽道:“你這樣根本不適合找線人啦,警察和線人是互惠互利的關係,你隻要利用我就好了,做不做、怎麽做是我自己的事。”

黑發青年卻搖了搖頭:“謝謝你,梅洛。”

“別害死我就是最好的謝禮啦。”我說,“還有……叫名字也可以。”

正好萊伊回到這邊來,把一罐熱咖啡遞到我手邊,蘇格蘭就一邊吐槽著怎麽這麽晚還讓女孩子喝咖啡一邊幫我打開易拉罐。

“那就再見了。”他把已經恢複出廠設置的手機遞給萊伊,微微點頭後轉向我,露出我熟悉的溫柔笑容,“下次見麵再做料理給你,想吃什麽都可以……蜜柑。”

“再見,要為了我們的付出好好活著哦。”

·

“接下來是什麽計劃?”萊伊沿著路邊慢慢開著車,時間已經臨近午夜,但遠處東京塔周圍還是一片燈火通明,“送你回現在的住所,還是你想自己打車?”

“朗姆放了我的假,在我手腕的傷好之前不準備回去。”我望著窗外,失血加心情放鬆讓我的困意一陣陣望上湧,“先去你家吧,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你家還挺大的。”

也不知道剛才的咖啡是效果太小還是生效時間還沒到。

萊伊說了聲好,掉頭後開始提速,我們也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你跟蘇格蘭是怎麽解釋我的?”

“他沒問,隻說讓我把你當成共犯,而不是壓我一頭、掌握我秘密的勒索犯。”

“那我不是很虧?”

“是嗎?你妹妹肯定不這麽覺得,秀~哥。”

“這次你不怕我把你滅口?”

“要是怕的話,我早就告發你了。”

萊伊這臥底身份是坐實了,我在心裏歎了口氣,心說波本也挺慘的,一個小隊三人裏邊兩個都是臥底,再一想我豈不是更慘,這兩個臥底一個是我的前室友,一個是我的追求者。

“你早就知道蘇格蘭是臥底?”萊伊問,雖然是問句,但他的語氣卻很篤定,“他露出過破綻?”

“沒有,隻是感覺。”我撇撇嘴,“其實你們三個都有問題,隻是他的偽裝指向性太強,怎麽看都是正義的夥伴。”

“波本也有偽裝?”

“嗯,你和波本很像,都有概率是連環殺人犯或恐怖散播者,當然還有臥底。”

萊伊也不辯駁:“原來如此。”

“我比較好奇的是蘇格蘭的身份是怎樣暴露的,他的偽裝不錯,本人足夠警惕和細心,應該不是他的問題。”我單手搓起下巴,“他知道我之前試圖參加公考潛入公安,應該匯報過情況,在這個前提下我不認為公安毫無動作……之後問問波本好了。”

“需要幫忙嗎?”

我點點頭:“到家以後麻煩你給他打個電話,你比我經驗豐富,肯定知道怎麽說。”

正說著,雪莉的電話突然打了過來。

估摸著她是發現我不在家才來問問,我直接開門見山:“今晚我不回去了,計劃去萊伊家過夜。”

少女的聲音流露出一絲驚訝:“威士忌組終於有人得手了嗎?”

“……雪莉。”

“嗯?”

“蘇格蘭是公安,已經被處決了。”

從現在起,我要將“蘇格蘭已經被我親手處決”當作既定事實,先洗腦自己才不容易說漏嘴。

女孩立刻關切地問:“你還好嗎?”

她平常不怎麽表達感情,這種時候大概也生澀地想不到什麽安慰的話,但我能感覺到她想傳達給我的溫柔,這讓我突然感覺自己其實被很多人愛著,即便身處裏世界,我仍舊交到了很不錯的朋友。

“應該沒事吧。”我平靜地說,“隻是殺人的感覺不太好。”

對麵沉默了一會兒,才說:“I’m sorry(我很遺憾)。”

“是自作自受,蘇格蘭是這樣,我也是,所以就成了現在的情況。”我說,“隻是稍微留下一點遺憾,威士忌組第一次去執行任務的時候,他說任務結束回去之後可以陪我去喝酒,後來他說會帶我參加威士忌組的任務,幫我完成觀察報告,這兩件事都沒能實現。”

“梅洛……”

“沒事的,萊伊可以陪我去喝酒,威士忌組的觀察報告應該不用寫了,但拜托萊伊的話他一定會帶我出任務。”說著我的語氣重新輕快起來,“那家夥又不是不可取代的,萊伊的料理也做的不錯,對吧萊伊?”

一旁的萊伊好笑地看了我一眼,應了聲“你說的對”。

作者有話說:

·萊伊:啊對對對

·唉蘇格蘭剛走,萊伊就偷家了(NTR愛好者狂喜

不對這算是某種意義上的替身文學?

妹妹好屑哦【指指點點】

·新劇場版觀感特!別!棒!永遠的警校組嗚嗚嗚——

雖然它吃了時間線,但正好我再把時間線吃回來x

等萊伊再solo幾章就換鬆田了【這裏有一個本來沒準備給鬆田個人回但突然對他萌生強烈愛意的屑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