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娉正猶豫要不要對舅舅說出自己學習方麵的變化,忽然門外響起敲門聲。
三人互視一眼,然後高學琴過去開了門。
看見門外站著兩個臉孔很生的警察,她的臉色刷地變了。吃吃道:“請……問你們找誰?”
那個三十多歲、體態有些發胖的警官不答反問道:“請問你是葉娉的媽媽嗎?”
“……我是。你們……有什麽事情嗎?”
“嗯,有一個案子,我們想找你女兒尋問一些問題。你女兒在家嗎?”
高學琴心道:“來得好快!”說道:“她在,不過……”
那個比較瘦高的年輕警官微笑道:“你不用太緊張,我們隻是想尋問你女兒一些問題。沒有別的意思。”
高學琴哦了一聲,回頭看了客廳裏的哥哥一眼。高保國起身走到門邊,說道:“請進屋坐吧。”
胖警官一邊脫下腳上的皮鞋,一邊問高保國:“你是……?”
“我是葉娉她舅舅。”
“哦,我猜也是。”
年輕警官看了高保國一眼,“我們也想向你了解一些情況。你正好也在,倒省些麻煩了。”
高學琴有些擔心地看了哥哥一眼。但高保國卻毫不在意,隻哦了一聲。
兩位警官走進客廳,看見葉娉神色緊張地坐在沙發裏。胖警官招呼道:“你好,你就是葉娉吧?”
葉娉嘴張了一下,想說話,卻因為太過緊張,沒有發出聲音。
兩位警官對視了一眼。
高保國招呼兩位警官在沙發裏坐下後,對妹妹說道:“家裏有茶葉沒有?給客人沏兩杯茶吧。”
高學琴神色有些慌亂地說道:“沒有茶葉。”又抱歉地對警官解釋:“我跟女兒平時都不喝茶,所以家裏從來不買茶葉,你們先坐,我下樓去買茶葉……”
兩位警官都說不用客氣,有白開水喝就行。高學琴心裏很不安,聽了客人的話後,也就不客氣,走到熱水器前為兩人接了兩杯開水,放到沙發前的玻璃茶機上。
高保國給兩位警官各遞了一支煙。白胖警官道了聲謝,點上火抽了一口後,說道:“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姓白,這是我的搭檔,姓朱。我們在XX分局刑警隊工作。我們的來意,你們可能也猜到了一些?我們就開門見山吧!”
高保國點點頭,毫不避諱地說道:“我們知道你們想調查什麽事情。很湊巧,在你們來之前,我們也正在談論這些事情。”
兩位警官交換了一個眼色,年輕的朱警官取出隨身帶著的筆記本和筆。白警官問道:“哦,你們在談論什麽事情?”
“你們肯定是想調查跟葉娉同校的那個姓溫的女同學的事情吧?我們就是在議論這件事情。”
白警官點點頭,不動聲色地問道:“你們怎麽知道這件事情的?”
“我也是今天早上才聽到一個洗車的司機說的。”又解釋道:“我跟兩個戰友合夥,在濱江南路開了一家汽車美容店,名字就叫‘老戰友汽車美容店’,你們可能知道吧?”
“哦!看見過你們的店。”
高保國真誠地說道:“希望你們今後能照顧一下生意!”
兩位警官相對苦笑一下。“好,以後能照顧一定照顧。”
高保國道過謝後,將自己聽到的情況,以及剛才來問妹妹和外侄女的經過大致講了一遍。
兩位警官本來也不太懷疑這家人,見高保國神色很坦然,更打消了幾分懷疑。互相看了一眼後,白警官又開始向葉娉提問。但他沒有問葉娉被打的事情,因為他們已從其他渠道了解到了相關情況。所以一提問就直奔主題:
“你不用太緊張,我們並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問你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是:星期五晚上七點至十點,這三個小時裏,你在什麽地方?在做什麽?”
葉娉平日愛看小說和電視,雖然主要是看言情小說和青春偶像劇,但也看過一些推理小說和破案內容的電視劇。所以一聽對方的問題,就明白警官是在調查她的不在場證明。
“星期五放學後,我直接坐車回家了。回家後也沒去別的地方,甚至連樓下都沒去過。一直躺在沙發裏看電視。直到晚上……將近2點鍾吧,才睡覺了。”
白警官端起開水喝了一口,問道:“家裏沒有來客人嗎?”
“沒有,就隻有我跟媽媽在家裏。”
白警官皺了下眉,又問道:“看那麽長時間的電視?在看什麽節目呀?”
“先是看了一會湖南台的娛樂節目,接著又開始看江西台播放的《我的青春誰做主》。”
白警官點點頭,問道:“能不能具體談一下9點鍾前後的節目內容是什麽?”
“九點鍾前後?當時在演《我的青春誰做主》,是第……第幾集記不起來了。內容是女主角錢小樣的爸爸的腿被摩托車撞斷了。後來……哦,我想起來了,我後來突然睡著了!所以不清楚後麵的情節。”
“突然睡著了?”白警官困惑地重複了一遍。
高學琴見警官臉上現出懷疑的神色,忙證明說:“我可以作證。女兒確實是睡著了!她是從……好象是從8點半鍾左右睡著的,我知道她要等著看湖南台的快樂女生比賽。所以沒有叫她上床去睡。隻給她蓋了床毛巾毯。一直到晚上10點半鍾,我才叫醒了她。”
“快樂女生是晚上10點半鍾的節目嗎?”
“就是!也不知湖南台怎麽搞的,把節目時間弄到這麽晚,女兒又很愛看那個節目,弄得每周星期五都睡得很晚!”
一直沒吭聲的朱警官小聲插了一句:“我老婆也愛看那個節目。確實是晚上10點半鍾開始播出。”
白警官對葉娉其實也沒有懷疑,隻是出於謹慎之見,才來調查一下。但聽了母女倆的話後,反而有些困惑了。
為什麽她在關鍵的時間點上卻睡著了?是巧合,還是想掩蓋什麽秘密?
※※※
白警官沉默小會後,又問道:“那好,我就問下一個問題。上周的上周的星期三,也就是安燕死的那一天,想必你對那天應該有印象吧?”
葉娉、高學琴、高保國三人心裏都不由暗想:“果然他們對這件事也產生了懷疑!”
“嗯,我記得。”
“那好,我的第二個問題是:那天中午12點鍾前後,你是在醫院裏吧?”
“是。那是我住院的第三天,我的傷還沒好,所以一直呆在醫院裏,哪兒也沒去。你們可以問那兒的醫生和護士。”
白警官嗯了一聲,顯然完全相信這一點。又問高學琴和高保國:“你們呢?那個時間在……?”
高學琴說道:“我也一直在醫院裏。女兒從住院到出院,我一直陪著她。除了到醫院附近的小館子端點吃的東西外,幾乎沒離開過康複醫院。”
白警官又看向高保國。
高保國將煙蒂扔到地上,說道:“實話實說,我去找安燕去了。不過那個花盆不是我扔的。”接著他詳細講了那天的事情經過。最後替自己辯解道:“我不可能進別人家裏專門去扔花盆。再說我也不是神仙,能算那麽準?扔下去就剛好砸在了走出大門的安燕的腦袋上!另外,就算我算準了,扔了花盆,花盆的主人也沒理由替我隱瞞。”
白警官點點頭,似乎完全采信他的話。
兩名警官對視一眼,白警官問道:“你有什麽問題沒有?”
朱警官微微猶豫了一下,忽然問葉娉道:“我相信你那天不可能去找安燕,但我還是想問一下,當天中午12點前後,你在做什麽?”
“我在做什麽?”葉娉皺眉想了小會,才說道:“我當時在睡覺。好象從上午11點鍾左右,一直睡到中午兩點過後才醒過來。”她又回頭問媽媽:“是吧?媽媽。”
高學琴也想起來了,“對,我女兒一直在睡覺。你們不信可以去問那個姓陳的護士,當時我的女兒在輸液,她進屋來換過幾次藥!”
“哦,你睡著了!”
兩警官對視一眼,都有些困惑。
怎麽這麽巧,兩件事情發生的關鍵時刻,她都睡著了?
高保國顯然也感到時間有點太巧,神色有些複雜。
兩位警官走後,三人一時都沒說話。隻是各自默想心事。
屋子裏靜了五分鍾後,葉娉才終於打破沉默:“舅舅,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我小的時候,你帶我看過一部老電影沒有?那部老電影的名字叫紅衣少女。”
“紅衣少女?”高保國微微一驚,“我看過呀,那個電影是八十年代很出名的片子。我小時候看過,但肯定沒帶你看過。因為我也隻看過一次,當時我的歲數比你現在還小幾歲!”
葉娉哦了一聲,又問媽媽:“我爸爸帶我看過那個電影沒有?”
媽媽有些奇怪地看著女兒。“我也看過那個電影。你爸爸肯定也看過。因為學校包過那場電影。但……我們都沒有帶你看過。我們當時都還是學生,怎麽可能有你!”
葉娉點點頭,臉上現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高保國高學琴對視一眼,高保國問道:“你怎麽忽然問起這個老電影?是在電視裏看過吧?”
“我也不知道。我隻是在看這學期的語文選修課文時,忽然讀到一篇課文,是鐵凝寫的《沒有紐扣的紅襯衫》,我看下麵的注釋說:作者鐵凝是當代著名女作家、中國作家協會主席。根據她寫的中篇小說《沒有紐扣的紅襯衫》改編的電影《紅衣少女》,獲得過中國電影‘金雞獎’和‘百花獎’的最佳故事片獎。心裏就莫明其妙地產生一個想法:覺得自己小時候在什麽地方看過這個電影,而且還是一個大人帶我去看的。所以我以為是舅舅或者爸爸帶我去看過的。”
高保國心裏浮起一團陰雲,默默吸了幾口煙後,不動聲色地問道:“你能記起那個電影的一些內容嗎?”
“具體情節記不太清楚了。隻記得一個大概:女中學生安然學習成績很優秀,為人熱情、誠實、正直、天真,然而在班裏卻總是評不上三好學生。安然本沒有錯,隻是她不善於偽裝,所以使她經常受到老師的批評和指責。但安然個性很強,評選三好學生那天,她偏要穿上自己最喜歡的那件、被一些同學非議過的沒有紐扣的紅襯衫!”
高保國高學琴聽了心裏都很吃驚:他們都忘記安然的名字了,怎麽葉娉記得這樣清楚?
她是自己記混了?把在電視裏看過的懷舊電影,記成自己小時候看過的電影了,還是真的在什麽地方看過?
※※※
聽葉娉講了她最近一段時間的學習變化後,高學琴、高保國兩人都沒有說話。但心裏都在暗想一個問題:葉娉是不是被什麽不幹淨的東西附身了?
想到坐在身邊的人也許根本不是自己的女兒,而是另一個人時,高學琴心裏又是恐怖又是傷心。
高保國看出她們母女倆都產生了和自己一樣的猜疑,為了不嚇著她們,他故做輕鬆地說道:“我覺得葉娉的話有道理。也許真的因禍變福,‘激活’了一直不開竅的左腦!所以覺得數學變簡單了。好了,都不要東想西想了。我還有事要回店裏,走了。”
高學琴見哥哥要走,有些慌亂地站起來,說道:“我也要去看攤子。”
高保國知道妹妹是想跟自己商量一些事情,也不點破,說道:“那一起走吧。”
高學琴對葉娉說道:“你也別背思想包袱了,我們又沒做什麽虧心事,那兩個同學也不是我們害死的。”
葉娉沒有吭聲。也沒有看媽媽一眼。
她已感覺出媽媽對自己有了一種害怕心理。
其實,她自己對自己也產生了一種恐怖心理!
她雖然有點害怕他們拋下自己,將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屋子裏。但她沒有站起來跟他們走,因為她知道他們肯定會背著自己商量一些事情。
兩人出門後,她馬上從沙發裏站起來,衝到了門後麵,聽見媽媽和舅舅的腳步聲下了樓後,她立即打開了房門!
門開後,她才有了一點安全感。
現在該怎麽辦?她不知道。
電視雖然開著,她卻不敢重新坐回到沙發裏去看。好象她隻要一離開大門,門就會自動關閉一樣!
“到底是誰上了我的身?!”
“我對數學還有其他幾門功課的感覺,為什麽一下子全變了?”
這段時間以來,她一直認為是自己的左腦被‘激活’了的原因,但現在她才發現事情並非她想象那樣簡單。
如果隻是左腦被‘激活’了,也許可以勉強解釋自己為何會對數學有了不同的感覺。但自己以前的數學基礎那麽差,怎麽可能一下子就學得懂新的功課,而一點也沒受到基礎的影響?
這道理就與看長篇小說或者電視連續劇一樣,如果前麵的情節都沒有看或者沒看明白,怎麽可能一下子就看得懂後麵的情節?
“難道……附上我身的那個東西,以前也是一個學生,而且還是一個學習很優秀的學生?”
“可是,這個學生為什麽要幫我報仇?是因為附身後,跟我合成了一體,所以我的仇恨也變成了他或者她的仇恨?或者,這個學生替我報仇,是作為附身的報答?畢竟他或者她占據了我的身體!”
“不,不會的!我除了學習外,其他都跟以前一樣,我並沒有變成另外一個人!”
……
她站在大門邊,胡思亂想著。
如果這時候有人經過她家門口,看見她呆子樣站在門後麵,一定會當她是個神經病。
她自己也覺得這樣站在大門口,很象一個神經病。
又胡思亂想一陣後,終於做出一個決定:
“算了,今晚還是回學校去住。留在家裏,不但沒有任何作用,也許反會嚇著媽媽。回學校去後,我設法向同學們打聽一下,看我們學校以前是不是有個學習很好的學生……出過什麽事情。”
打定主意後,她立即進屋收拾自己的東西。
為防大門突然被什麽東西關上,她進自己的臥室前,將鞋架搬到了大門前,擋住了大門。
饒是如此,她還是不放心,不敢在自己臥室裏呆太久,將書包和課本拿到客廳沙發裏,胡亂裝好後,便關了電視和大門,逃也似地衝下了樓。
下樓後,她的心才寧定了一些。本來,她平日都不會從家屬院的大門出去,而會走那條與東華新街相通的小巷子。從這條小巷子上街,其實與從大門出去差不多遠,但從小巷出去,離候車亭要近一些。
但今天,她沒有走那條小巷。倒不是因為害怕――小巷兩邊都是一些私人開的小門市部,並不可怕――她隻是想跟媽媽說一聲自己去學校了。
她走到家屬院大門前,果然看見舅舅還沒有走,坐在媽媽的攤子邊,正跟媽媽商量著什麽。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上前去,對媽媽說道:“媽媽,我回學校了。”
舅舅和媽媽都吃了一驚,媽媽說道:“好,把錢保管好呀。”
“知道。”
高保國知道妹妹每周隻給女兒100元生活費,從自己錢包裏摸出100元錢,說道:“來,這是舅舅給你的。”
“不用了,媽媽已經給我100元錢了。”
“這點錢你拿去零花吧,自己想買什麽就買什麽。”
高學琴道:“你別慣壞了孩子。”
“唉,我也難得給她一次錢。”又對一臉遲疑的葉娉說道:“拿去,不接舅舅就生氣了!”
葉娉看了媽媽一眼,上前接了錢。“那我走了。”
“好,去吧,別胡思亂想,好好學習!”舅舅代媽媽叮囑了一句。
※※※
葉娉一路邊走邊想:“舅舅和媽媽肯定也跟我有一樣的想法,不知他們會商量出什麽辦法?”
她猜想一會,想不出來,也就不想了。
回到學校後,因為離晚自習時間已近,所以也不先回宿舍,決定先去食堂吃飯。
在去食堂的路上,她遇見了兩個同班的女生。她跟她們打了招呼後,和她們一同去食堂。
但沒走幾步,一個同學就神色不自然地說道:“你們先去食堂吧,我還有一點事,過會再去!”不等兩人回過神來,便狼狽地轉身走了。
葉娉雖然有一點奇怪,但也沒多想。和這名女生一同去了食堂。
打好飯菜後,她找到一個沒人的餐桌邊坐了下來。
本以為那個女生會坐到這張桌子邊一起吃飯,不料那女生打好飯後,卻朝另一個很遠的位置走去。
葉娉微微一驚。雖然她跟這個女生關係一般,但對方這個不太友好和禮貌的舉動還是讓她有些不悅。
她納悶地吃了一會飯後,忽然想到:“她們不會也是聽說了溫靜的事後,對我產生了一種恐懼心理吧?”
她悄悄轉過頭去偷看那位女同學。結果這一看,讓她更加吃驚。
原來身邊的幾張餐桌邊,除了自己外,隻有一個初中男生在吃飯。所有高三年級的學生都坐到離她很遠的位置。
她轉過臉去看時,正好看見幾個同學在偷看她,其中兩個同學還在竊竊私語什麽。
看見她轉過身來看向她們,那幾個同學趕忙低下頭去,假裝吃飯。
看來同學們都已聽說了溫靜的事情了!
同學們是怎麽想的,她猜不出。但她隱隱感覺到大家已經將自己看成異類了。
吃完飯後,她沒有回宿舍,徑直去教室上晚自習。一進教室,就明顯感覺到氣氛有些異樣。
本來教室裏鬧哄哄的,很多同學圍成一堆在談論溫靜的事情,但看見她走進了教室,大半同學都停止了議論。
一些同學神色不自然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裏,一些同學雖然還在繼續談論,但聲音明顯低了許多。
同學們對她的異樣態度,她能理解。但心裏還是有一種孤獨和無助的感覺。
本來,她還計劃跟同學們打聽一些事情,但現在這個氣氛,她哪裏還敢去惹別人厭?
她要是問同學們,這個學校以前是否有學生死了,別人會怎麽想?
毋庸說,晚自習她根本無法靜下心來學習。
雖然她一直拿著書本在看,但她腦子裏總是胡思亂想不斷,眼前不時幻想出一些奇怪的畫麵。
她想起那天剛剛蘇醒過來的事情,她好象問過媽媽一個奇怪的問題,問媽媽“小軍”在哪兒。她還在夢裏見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那兒有幾棟上個世紀修建的、比她家那棟老樓房還要破舊得多的老房子。老房子下麵有一個破爛的廢棄了很久的球場壩子,旁邊還有一株很大很老的榕樹。有一個小男孩在籃球壩子中間玩耍。
“那個地方我明明從來沒去過,還有那個小男孩,我也根本不認識,為什麽我會突然夢見那個地方和那個小男孩?隻是一個夢,還是……跟那個‘東西’有什麽關係?是不是……他或者她的家就住在那個地方?”
“假如那個地方真的存在,那到底在這個城市的什麽位置呢?”她思忖一會,忽又想道:“那幾棟老房子周圍全是一些高樓大廈,也許我能根據這些特征查到那個地方!”
她想起自己讀初中時,一個廣場上舉辦過一次關於這座城市老房子的攝影展。當時廣場四周安放了好多宣傳畫布和大木板,每個木板上麵都貼了幾張尺寸很大的照片,有些是彩色的,有些是黑白的,拍攝的全是這個城市的一些老街老巷和老房子。
“也許那裏麵就有一張那個地方的相片?!可是,那次照片展覽是幾年前舉辦的,是政府什麽單位組織的也不清楚。就算清楚,我也沒法去向他們調查吧。”
發呆半晌,她又想道:“我真的被什麽不幹淨的東西附身了嗎?假若是真的,肯定是昏迷在那個大溝下麵的那天晚上,……啊,是不是那個‘東西’就躺在大溝下麵?!”
她眼前幻想出這樣一個恐怖的場景:自己昏迷在大溝下麵,周圍全是荒草、亂石和垃圾,而垃圾中間,半隱半現著一個人頭骷髏!
她被自己的幻想嚇得臉色慘白,雖然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兩個星期,但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覺得很後怕:“天哪,我居然整晚就睡在那個可怕的地方!”
“不,不要胡思亂想!根本沒有這種事情!要是在我旁邊真的有那種東西,去救我的同學一定會看見!聽說那天早上跑下去救我的是十幾個男生,他們不可能全都那麽粗心,看不見那個東西!”
她覺得胃在收縮,有一種想吐的不適感。於是強迫自己揮開那些惡心、可怕的聯想,將精力重新放到書本上麵。
同桌同學蘇小芬正在做自己從書店買來的一套數學練習試卷,忽然遇到一道不會做的題目,於是轉過身去請教後排的男同學喬自新。喬自新的學習成績在班上處於中等偏上,蘇小芬一有問題就會向他請教。
喬自新拿過練習冊,有些興奮地說道:“噫,你是從哪兒買來的?全是往年的高考題!”
蘇小芬說道:“是呀,我就是因為上麵全是曆年的高考題才買的!花了9元錢。看,這道題是2000年上海的高考題!”
喬自新有個毛病,不管做什麽題,他都要把題目讀出聲來。隻聽他嗯了一聲,小聲讀道:“設U是全集,非空集合P、Q滿足PQU,若含P、Q的一個集合運算表達式,使運算結果為空集,則這個運算表達式可以是_______(隻要寫出一個表達式)”
思忖一會,又將題目念了一遍,又想一會,又念了一遍。
蘇小芬有些焦急起來,她知道,喬自新隻要把題目念上三遍以上,基本上就表示他也不會了。
葉娉本來又開始在出神,聽他連念了兩遍,不由回過神來。等他念到第三遍時,已聽清楚題目。
她心裏微感納悶,“這麽簡單的題目,他怎麽做不出來?”
本想回過頭去加入他們,但又覺得有些唐突。隻得按耐住自己,等他解答。
卻聽喬自新說道:“我想一會,等做出來了再給你講。”
蘇小芬知道他是在給自己找台階下,失望地回過身來,苦惱地自己思考。
葉娉默然半晌,終於按耐不住,主動說道:“你剛才問的那道題目,我以前也問過別人,好象是這樣做的……”上高中以來,她從來沒有在學習上麵幫助過別人,為了不讓人覺得奇怪,她故意假稱自己問過別人。
蘇小芬還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有些懷疑地說道:“哦,你講來聽聽。”
“這道題是開放性試題……所以我們可以得到其多種答案:①UQ∩P;②P∩;③UQ∩等等。”
蘇小芬數學雖然不好,但一般都能在及格線上掙紮,想不到今天居然受教於從來沒及格一次的葉娉,驚奇得眼珠子都差點從眼鏡後麵落下來了!
不隻是她,幾名一直在悄悄觀察葉娉的同學也被剛才的一幕驚得無語了。
葉娉自己也很快感覺到了剛才的行為不但無助於擺脫孤獨,反而更將自己處於不利的地位。心裏不禁有些後悔。
※※※
當天晚上,她一直在做噩夢,一會夢見自己躺在一個恐怖的骷髏旁邊,一會夢見自己被什麽人殺死了,甚至她還夢見自己被人強奸了!總之,全是一些恐怖的場景。
迷迷湖糊的,她感到頭有些痛,好象有什麽東西在咬自己!
是什麽東西?眼睛那樣嚇人,樣子又凶,身上又臭,特別是嘴,十分腥臭!
唉呀,原來是三條大黑狗!這三條大黑狗體格真大,它們在爭著用嘴叼自己的腦袋!一隻狗突然把自己的腦袋含在它的大嘴裏,向前麵逃跑,另外兩條大黑狗見了,忙追趕上來。
那條大黑狗左衝右突,無法突圍,結果一不小心,被另一條大黑狗從它嘴裏奪走了自己的腦袋。這條大黑狗又開始跑,其它兩條狗又開始窮追猛趕。最後,這條大黑狗在經過大溝中的一個汙水塘時,將自己的腦袋失落到了水塘中!
她尖叫一聲,猛地睜開了眼睛。
這才發現隻是一個噩夢!
兩個女生被她的叫聲驚醒了,睜開惺鬆的睡眼看了她幾眼,一個女生想問她,但終於忍住。
同宿舍的幾個女生雖然還跟她說話,但神色都明顯跟以前有了一些變化。好象特意要跟她保持一段距離。
她躺在**大口大口地喘息了一會,呼吸才平緩了一些。
好象天已亮了?也許再過10分鍾,或者20分鍾,就該起床了。
她睜著眼睛發呆一會,忽然感到一陣尿意,於是穿上拖鞋和外衣,開門去這層樓的廁所方便。
從廁所出來後,在回寢室的途中,她無意間向樓下的大溝看了一眼,不由一驚:
大溝下麵真的有三條大黑狗!
她認識那幾條狗,知道它們不是流浪狗,而是住在大溝對麵的一個四十幾歲的單身漢養的狗。
那個單身漢長得紅光滿麵的,看上去是一個很隨和的人。到底結過婚沒有,她不知道。反正感覺他是一個單身漢。那人雖然看上去很窮,但喜歡溜狗,經常帶著他的三頭大黑狗在學校周圍的山坡上閑逛。
有一次,她和那個單身漢以及他的三頭大黑狗在一個狹窄的小巷子裏相遇了,她被那幾頭個子很大的狗嚇得尖叫了一聲,立即背過身去,將臉朝著牆壁。但那幾條模樣很凶的狗並沒有侵犯她,隻是從她身邊默默經過。
那個男人見她嚇成那個樣子,嗬嗬笑道:“別怕,我的狗不亂咬人!”
雖然如此,但為了表示歉意,他用手裏的打狗棒打了一下走在最後麵的那條大黑狗,並大聲喝道:“快走!快走!”
現在,這三頭大黑狗就在大溝下麵。那個單身漢也在大溝下麵。
這麽早,他們去大溝下麵幹什麽?
她好奇在停下來,站在欄杆後麵看他們。
那個單身漢站在一個黑汙汙的水塘旁邊,手裏拿著他的打狗棒,一邊不時虛揮幾下,驅趕試圖圍近身來的三頭黑狗,一邊拿著手機在打電話。
那三條大黑狗好象很不安份,圍著那個汙水塘跑來跑去,似乎裏麵有什麽好吃的東西一樣。
她的視線移向那個汙水塘。
那個水塘的水又下降了一些,上個星期五離校時,那兒的水還有些深。但現在卻好象淺得隻能沒過人的足踝。
水塘裏有一個白色的東西。因為隔得較遠,那東西又半淹半現的,所以看不太清楚,有些象骨頭,又有點象是一袋垃圾。
她想起自己剛才做的噩夢,心裏一緊。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個白色東西。
雖然一直看不清楚,但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如此,她越看越覺得那不是一包垃圾,而象是一個人頭骷髏!
※※※
她正看得出神,忽然3-5宿舍的一名女生也出門上廁所。看見葉娉象個幽靈一樣,獨自站在寂靜的長廊中間默看下麵的大溝,覺得奇怪,也站到欄杆後往下觀看。
葉娉雖然跟她不是一個班的,但她知道,自從那次自殺事件發生後,自己已成了這個學校的“名人”,安燕、溫靜相繼怪死,更讓人對她覺得異樣。因此,她見這名女生也往下看,本能地產生一種逃避心理,低著頭快步回到自己的宿舍裏。
她躺回**,想道:“剛才我看見的一定是個人頭骷髏!那個單身漢一定是在打報警電話!”
想到剛才醒來前做的那個怪夢,她覺得又奇怪又恐怖:“難道我就是被那個東西附身了?!天,不會吧,那天同學們下去救我時,明明沒發現什麽東西……”
她極力想要找到能否定這種可能的證據,但思來想去,卻想出很多相反的證據!
“我怎麽會做到那麽怪的夢?夢見到自己的頭顱被三條大黑狗爭來爭去,結果一醒來,就真的看見三條大黑狗在圍著一個人頭骷髏樣的可怕東西興奮地跑來跑去!難道……就象以前物理課上學過的共振效應,我與那個頭顱發生了‘共振效應’?要是那個東西真的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為什麽會發生這樣奇怪的事情?”
“可是,如果自己這段時間發生的一些變化,真的與那個東西有關係的話,為什麽那些救我的男生都沒有看見它?那個東西究竟是什麽時候出現在那下麵的?是在我自殺之後才被人扔下去的嗎?”
她希望事實如此,但理智上卻不敢接受這樣的結論。
“如果下麵的那個白色東西真的是一個人頭骷髏的話,應該已死去了……很多年吧?否則不可能變成了一個骷髏。一個很多年前就已經死去的人的骷髏,又有誰會把這種恐怖東西特意扔到那下麵去!既然這麽多年都沒被人發現,就根本沒必要轉移地方了。
“那麽那天為什麽沒人看見呢?是因為那些男生都粗心了?不可能……哦,肯定是因為它在水下麵,而當時水比較深,所以才沒有被人發現。現在水變淺了,所以才水落‘石’出了!”
但她馬上又想到一個問題:她在這個學校讀了兩年書,一直住在這棟女生宿舍裏,下麵的大溝,以及那個水塘,每天也不知要看見多少眼,那個水塘,一段時間水很深,一段時間又很淺,有時還會完全幹涸,如果那個東西一直在那個地方,早就被人發現了,也不會等到今天!
那到底是什麽原因呢?難道……它本來不在那個水塘下麵,是因為某種原因,最近一段時間才落進水裏麵的?
她緊張地思忖一會,猛然大悟!“我真笨!早該想到是什麽原因了!”
她眼前仿佛見到了這樣的場景:
那個東西本來是掩藏在坡地中間的垃圾之中,也許本來還有什麽口袋之類的東西裝著它,由於上麵的垃圾很厚,所以一直沒被人發現。直到那天晚上,自己縱身跳下去後,因為當時天很黑,自己沒有看清位置,所以沒有直接跳落到大溝下麵的亂石堆裏,而是落到了坡地中間的垃圾上麵,並順著坡地滾了下去。在我的衝擊力作用下,一些垃圾也跟著往下滾落,其中就包含了那個東西!自己滾到大溝下麵昏迷過去後,那個東西卻滾到了那個水塘之中,由於當時水很深,所以那十餘名男生沒有發現……
她正胡思亂想,忽然聽見外麵走道上傳來幾個女生的聲音。
“你們快起來看,下麵有個人頭骷髏!”
“快出來看,下麵那個東西好嚇人呀!”
“真的呀,在哪兒?”
“就在大溝下麵那個水塘中間!”
葉娉宿舍的一些同學也聽到了外麵的說話聲,幾個膽大的女生爭先恐後地披起衣服開門出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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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秒種後,同學李潔象發現了新大陸一樣,跑進屋來招呼其他一些還在貪睡的同學。“你們快起來看,下麵真的有個人頭骷髏!”
“是不是呀?沒看錯吧?”
“別嚇人呀,大清早的!可能是動物的骨頭吧?”
同學們正將信將疑,另一個叫陳靚琪的女同學又大驚小怪地跑了進來。“真的!你們快出去看,連110的警察都來了!”
大家聽說警察來了,再無懷疑,紛紛穿起衣服跑出去看。
葉娉心裏莫明地有些慌亂,本不想去看,又怕引人起疑,隻得裝成不知道一樣,跟著大家出去看。
此時走道裏已經擠滿了女學生,甚至連下麵兩層樓的一些女生也跑上樓來了。
不光是這棟宿舍樓,其他幾棟宿舍樓的欄杆後麵也擠滿了人!
一些男生不避嫌,也跑到了女生宿舍前,站到坡地邊上,往下麵看。
葉娉默默地站在人後麵,墊起腳尖往下麵看。果然,兩名警察正沿著對麵坡地中一條羊腸小路往大溝下麵走去。
大溝對麵的一些居民樓,也有很多人在看熱鬧。一些膽子很大、又不怕髒的人,跟著兩名警察向坡下走去。
總之,大溝兩邊的高地上,黑壓壓的全是人影。少說也有千餘人!而且還不斷有新人加入。
人們邊看邊大聲議論,鬧哄哄的,也聽不清到底在議論些什麽。
葉娉因為出門慢了,所以擠不到欄杆後麵,見幾名女生向樓下跑去,猶豫一下,也跟著下了二樓。
二樓也站了很多女生,但因為視野不如上麵的三樓開闊,不少住在二樓和一樓的女生都跑到三樓去了,因此二樓反而有一些空位置。葉娉走到一段沒人的欄杆後麵,默默向下麵觀看。
不過,她跟別人的心思不同,所以注意的東西也不一樣。她隻向那個水塘看了幾眼,便將視線移向坡地和垃圾。
她用眼睛目測:自己那晚應該跳落到了垃圾中什麽地方,又是沿著哪道軌跡往下麵滾落下去,最後可能會停在什麽地方。
結果,就象在印證她的假設一樣,跟著她的視線,沿途真的還隱約可見當時她滾落下去的軌跡。
而且,坡地中間一些垃圾也明顯有被什麽東西改變了原狀的痕跡。
跟著她視線追蹤的軌跡,一直可追蹤到下麵大溝的一堆亂草之中。那裏亂草很深,周圍是一塊潮濕、鬆軟的泥土。前麵幾步遠處,是一大片亂石和垃圾。那個水塘距離那片亂草很近,根據她的目測,大約隻有五米。
如果自己是滾落到那片亂草當中的話,確實有可能不會撞到石頭上。而那個人頭骷髏,則可能沒有完全跟著她的軌跡滾落,途中隻要偏離一點方向,就有可能滾進那個水塘。
剛才還隻是一種假設,現在親眼看過現場後,她心裏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推測。
自己當時是不是昏迷在那片亂草和濕地中間?隻要一問那些救過自己的男同學就能明白。
兩名警察到了現場後,一邊阻止那些跟隨下來,企圖靠近現場的人,一邊向那個單身漢詢問什麽。雖然聽不見他們在說些什麽,但葉娉能猜出他們的對話內容。
她心想:“一定是那幾條大黑狗首先發現了那個東西,然後單身漢覺得事情有點異樣,於是下去查看,看到那個東西後,便立即報了警。”
兩名警察問了一會話後,沒有去動那個東西,都在用對講機打電話,似乎他們隻是先頭兵,還需等待其他警察到來。
同學們圍觀了好一陣後,見那兩名警察始終沒有進一步行動,隻充當保護現場的角色,都有些失望。這時天已大亮,不少同學陸續離開,去食堂吃早飯了。
葉娉正要回樓上去,忽聽見右邊幾步遠處的兩名女生在議論,並提到了她的名字。她微微一驚,不動聲色地偷聽她們的談話。
“最近這段時間,我們學校怎麽出了這麽多怪事!”
“是呀,先是那個五班的一個女生跳樓自殺,接著打她的四個女生中的兩個,又奇怪地死了!現在,又突然冒出這個人頭骷髏!”
“唉,你聽說沒有,我聽見好多人都在講:那個跳樓的女生叫葉娉,她跳樓沒死,卻突然有了特異功能,有人說她會請筆仙!說溫靜和安燕就是被她請筆仙來害死的!”
“我也聽見一些人這樣講,不過我覺得不是真的吧?那些隻是鬼片裏的情節,世上哪裏真有筆仙這些東西了?”
“到底有沒有,也不好說。不過,那兩個女同學也確實死得太離奇了,要讓人相信跟那個葉娉沒半點關係,實在……”
“是呀,特別是那個溫靜和她的男朋友,死得更奇怪,聽說他們兩個是被什麽東西活活嚇死的!”
“是呀,想起來真可怕!那個安燕死得也很奇怪,聽一些同學講,警察也查不出那個花盆到底是從哪一樓扔下去的!扔得那樣準,那樣巧,隻怕真是鬼扔下去的!”
……
兩人正說得起勁,忽然一個女同學走到她們身邊,用手肘碰了碰一個同學,並用眼色示意。兩位女同學先是感到莫明其妙,但馬上明白到站在旁邊默默聽話的人就是葉娉後,神色都變了。象見了鬼一樣,狼狽地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