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還想再問,但老婆婆已明白他們絕不是來租房子的人,不但不再回答,而且還要兩人離開,否則她要給自己的兒子打電話,讓兒子回來逐客。

兩人見她態度忽然變得非常不友好,心裏都很奇怪,出了鐵門後,高朋多對葉娉說道:“這家人跟那個女人肯定有點故事,難怪她這麽多年了,還記得那樣清楚。”

葉娉沒有作聲,隻是低著頭走路。

高朋多忽道:“你等一下。”

葉娉奇怪地看他一眼,沒有發問。

高朋多小跑幾步,登上階梯上麵的那個籃球壩子,看了一會葉娉夢見過的那個場景後,忽聽見下麵傳來咣地一聲響,回過頭來看時,正好看見鐵門被老婆婆關上了,而葉娉象個呆子一樣,站在門外。呆呆地聽著老婆婆慢吞吞的腳步聲向院子裏走去。

高朋多輕歎口氣,走下去說道:“我們走吧。”

葉娉象沒聽見一樣,呆呆地看著鐵門。高朋多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她也沒反應。

高朋多歪過臉去看她,隻見她象個木偶一樣,隻是發呆。高朋多伸出手去,拍了拍她的肩頭。“我們走吧。”

※※※

葉娉身子震了一下,仿佛被什麽東西驚到了一樣,說道:“把我嚇死了!不聲不響地突然站到別人背後!”

高朋多雖看出表妹有點異常,但也沒有問她。若無其事地說道:“我們先回去吧。”

兩人上了公交車後,高朋多見葉娉總是走神,跟她說話,她也不怎麽搭理,低聲說道:“你不要多想了,我覺得那家人就算跟那個租房子的女人有點故事,也隻是她們之間的事情,跟我們沒有關係。”

他自己都覺得這句話好象不是在對葉娉說,而是在對她身體裏的那個她說。

見葉娉還是不愛說話,他心裏更是不放心,眼看車子就要到自己家前麵的候車亭了,他忽然說道:“反正今天是星期六,我幹脆去你家裏上會網。”

見葉娉不吭聲,他又說道:“怎麽?不高興我占用你的電腦?”

葉娉道:“沒有呀,你想上網就上吧。反正我還要做作業,上午本來就沒時間上網。”

高朋多見她精神好一些了,心裏一動:“難道我的話起了作用?梅芳華聽後沒有再胡思亂想了?”

老婆婆趕走兩個莫明其妙的客人後,回到屋裏,正準備上街去買一點菜回來做中飯,忽聽見廁所裏有水聲,吃了一驚,走進廁所看時,隻見水籠頭開著,水嘩嘩地流到地板上,流進廁所裏。

她記不得自己什麽時候開過水籠頭,心想:“不會壞了吧?”

關上水籠頭後,她才回到臥室裏去取錢。

但她剛回到臥室裏,便又聽見廁所裏響起嘩嘩嘩的水聲!

她又驚又疑,自言自語道:“有鬼!”又慢吞吞地走去關水。

水關了,但她不敢走,就站在廁所裏盯著水籠頭,一直盯了兩分鍾,才確信不會再流水了,正要出廁所,水籠頭忽然又嘩嘩嘩地流出了水!

老婆婆大吃一驚,忙又去擰水籠頭,但水籠頭好象真的壞了,她怎麽關都關不住!

她確信水籠頭壞了後,決定馬上給大兒子打一個電話,讓他回來處理問題。

她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本來家裏房子夠住,但兒女成家後,嫌房子設計差,又太舊,都自己買了房子。隻讓老兩口在家看房子。

五年前老伴去世後,隻剩下老婆婆一個人。兒女們雖見老人很孤單,但仍不願搬回來住,也無意接老人到自己的家去住。因此房子一直對外出租。大兒子則充當小院的管理員,水管壞了,路燈壞了,每月收水電費等雜事,都由他來處理。當然,租金也全歸己有,隻給老太太留幾百元錢作生活費。

二兒子雖然有點不滿,但老人家平日多病,他既不收租金,也就理所當然地不用管老人的生活和身體,因此跟大哥一直相安無事。

老婆婆雖然在這個院子裏住了一輩子,但因為老伴死後,家裏的事都是大兒子在管,所以她反倒象個外人一樣,什麽也不知道,就連自家水管的總閥門現在安在什麽地方,她也不清楚。

她回到客廳裏,正要給兒子打電話,忽然,她聽見臥室裏麵有悉悉嗦嗦的響聲,吃了一驚,放下話筒,進屋裏去察看。

屋子裏光線很暗,窗簾全關著。老婆婆有些怪訝,她記得自己起床時開了窗簾,怎麽現在窗簾又關上了?

但她也不敢確定,畢竟自己歲數大了,記性不好,經常丟三拉四,她頓了一下,才走過去開窗簾。但剛走進屋中,她忽聽見屋裏有一個女人的聲音在跟自己說話:“不要開窗簾,你開了我又要關上。”

她全身一震,猛地轉過身來,看向聲音的方向。由於屋裏光線很黝暗,她看不清楚,隻隱隱約約地看到好象有一個穿白色連衣裙的人影站在衣櫃前看著自己!

老太太明白了,屋裏有陰人!

她的老伴死之前,也一直說屋裏有陰人,甚至還說陰人經常出來跟自己說話。說他們家祖墳埋得不好,說他們老兩口以前不孝心,對先人不好。家人聽說後,認為是老人年紀大了,出現了幻覺幻聽,也沒太當回事。隻給他開了一些藥,並請宋半仙辟邪過一回。

但這些都不管用,老人的幻聽越來越嚴重,經常胡言亂語,說家裏有陰人。家人聽得多了,也懶得搭理,聽之任之。結果三個月後,老人便一病不起,撒手謝世。

老婆婆也跟兒女們一樣,不相信這些東西,但現在,她相信了!

“你……你到底是誰?你是我們家的先人?”老婆婆雖然看見了陰人,但不知是心智被迷糊了,還是別的原因,她並沒有象一般人那樣,見到鬼就嚇得屁滾尿流,魂飛魄散。

“剛才那兩個學生來問你事情,你怎麽不回答他們?”

“我看他們不是來租房子的。”

“你們跟那個女人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說給我聽聽,否則我要讓你們家的日子不好過。”

老人此時精神已經很恍惚,說道:“不是我們對不起她,是她自己不是好人。先人,你聽我跟你講:那間屋子本來一直是我的女兒在住,後來女兒搬到二樓上去住後,那間屋才租給了那個女娃兒,那是1988年下半年的事,當時我的大兒剛剛高中畢業,還在家裏待業,那個女娃兒是從農村來的,想嫁進城裏,就背著我們大人,勾引我們大兒,我們的大兒年輕不懂事,就上了她的當。

“他們偷偷睡了幾晚上後,我大兒才發現她有男朋友!在一個廠裏打工。我大兒膽子小,就不敢跟女娃兒來往了。哪想到那女娃兒不依,跟我大兒說,要麽跟她結婚,要麽就賠她的什麽青春損失費,還說懷了我兒子的孩子!其實她屋裏經常來些不三不四的男人過夜,誰知道她是不是懷了孕?就是懷起了,又憑什麽一口咬定是我大兒弄出來的?要是兩個條件都不答應,她就要叫人來找我兒的麻煩。

“我大兒怕了她,就來找我們要錢,我們聽說後,要把她趕出去,但她不但不搬走,還叫來她的男朋友來鬧事。

“她的男朋友樣子很凶,一看就是爛人!把我大兒打了一次後,那邊又冒出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的樣子我現在也記不太清楚了,他自稱是那女娃兒的表哥,說這事要麽拿錢,要麽就到派出所去解決。我們看他們難纏,隻得自認倒黴,按他提的要求,賠了五千塊錢!天,那個時候,五千塊錢就跟現在的五萬元錢差不多!就睡幾個晚上,就敲詐我們五千多塊錢!”

老婆婆想起傷心事,又不禁落下老淚。

那陰人沉默一會,才又問道:“那女人的表哥長什麽樣子?你一點也記不起來了?”

見老婆婆一時想不起來,她又提示地發問:“他長得高不高?”

“一般,可能有……一米七左右。”

“他皮膚白不白?”

“好象有點白,看樣子是個講理的人,好象是個知識分子的樣子。其實心眼壞,假扮和事佬,幫著他表妹敲詐我們的錢!”

“你看見過他幾次?看沒看見過他穿過雨衣?或者看見他開摩托車沒有?”

“摩托車沒見他開過,我們這兒上下都是梯子坎路,就是有摩托車,也開不下來。雨衣倒有一件,那次他來調停糾紛時,就穿著一件雨衣。”

老婆婆自言自語似地又說了一會話後,見“先人”不再問話,呆了一下,才似醒過神來一樣,神色慌張地過去開了窗簾。

走出臥室後,又發現水籠頭不知何時已經好了。她呆了一下,拿起電話,開始撥大兒子的手機號碼。

※※※

葉娉和表哥高朋多回到家時,高保國高學琴都不在屋裏。

今天雖然是個陽光明媚的日子,但因為高學琴早上打掃過屋子,為了保持室內的清潔,減少外麵馬路上的灰塵汙染,高學琴出門前,習慣性地將連接陽台的門和窗都關上了,因此屋子裏的光線有些黝暗。

甚至有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高朋多心裏有些不安。他終於發現自己內心深處其實已經有些恐懼跟表妹單獨相處。

他剛才本來還在思考一個問題,要不要將表妹的秘密告訴父親和姑媽,但現在他有些猶豫了。“連我都有點害怕,要是姑媽知道那些秘密了,更不知要怕到什麽程度!她不知道這些秘密,對她和葉娉反而好些,要是知道了,讓她單獨跟葉娉呆在一起,她一定會感到恐懼。”

葉娉沒有發覺表哥神色有些緊張,一邊換鞋一邊說道:“你上網也不要光顧著打遊戲呀,也順便幫我在網上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查到一點線索。”

高朋多呼了口氣,強迫自己停止胡思亂想,說聲“好。”換鞋進屋。

葉娉端起茶幾上的大盅冷開水――她不愛喝剛燒開的水,所以每個周末,媽媽都會將開水事先倒入一隻大茶盅裏,這樣她一回家就能喝到冷開水――她喝了幾口水後,問表哥:“你渴不渴?我燒點水。”

高朋多道:“燒點水吧。”大步走向陽台,將門和窗都打開了。

屋子裏有了光亮後,他的心才安定了一些。走進葉娉屋裏,開了電腦。

葉娉按下飲水機開關後,也走進屋去,為了互不影響,她把作業本和書包拿到客廳的玻璃餐桌上去做家庭作業。

今天隻有數學作業要做,而且題量也不算太多,她估計最多一個半小時就能做完。

但事情卻不似她想象那樣順利。她隻做了幾道題目,就被一道不算太難的題目難住了。

她有點奇怪,昨天還覺得很簡單的題目,今天怎麽突然變難了?

她愣了一下,找到了原因:自己精神不好,頭有些暈。

她以為是有些累了的緣故,又端起冷開水喝了幾口。

但是不管用,頭還是暈,而且好象比剛才更暈了。她心想自己是不是感冒了,本想起身去媽媽屋裏找點藥來吃,但她突然發現自己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了!

她想叫表哥幫忙,但嘴巴剛一張開,還沒發出聲音,便眼前一黑,趴到了桌子上……

高朋多一點也沒察覺屋裏的異樣,他的心思已經全部飛到了網絡上。

雖然對葉娉在網上發的貼子,他沒有抱什麽希望,但因為暫時沒有別的辦法,他還是首先點開了電腦收藏夾裏的一個論壇,並用自己注冊的ID登陸進入這個論壇。

他上次趁葉娉不在家的機會,發現葉娉的收藏夾裏收藏了好幾個貴州省的論壇後,雖然不知道葉娉的密碼,但用鼠標點擊登陸窗口時,看到了葉娉的妮稱:葉子。於是他以遊客的身份,進了這幾家論壇。並搜索葉娉的發貼、回貼情況,因此知道了她的一些上網秘密。

他逐一點開那幾個收藏夾裏的網頁,查看葉娉發的貼子有無跟貼。

有些貼子早已沉下去了,有些貼子雖然還能很快翻到,但要麽沒人回貼,要麽就是一些“頂”“拿分走人”“沙發”“板凳”之類的無聊回複。

但大半還是葉娉自己在“頂”,看來她一直抱著一線希望,不願貼子沉下去,每次上網都要頂自己的貼子。

高朋多連看幾個網頁後,感覺自己在浪費時間,也懶得再看另外幾個收藏夾裏的論壇了。心想這個辦法看來不行,隻是想跟所謂的小學同學重新取得聯係,就想網友幫忙查尋,甚至幫忙人肉搜索,也未免太天真了!

於是他又登陸了QQ,開始一邊聊天,一邊打遊戲。

他平時上網主要是打一些大型遊戲,而葉娉不愛打遊戲,一個遊戲都沒下載。他想下載一個,但想到自己又不經常來表妹家上網,便算了。隻好將就玩一些QQ小遊戲混時間。

不知不覺地,他已上了一個小時的網。他覺得有些無聊了,眼看快到中飯時間,本想回家,但想到葉娉上午對她講的故事,想到她在家裏也不敢獨處,又不忍離去,心想:“等她做完作業,或者姑媽回來後,我再走吧。”

見葉娉一點聲音也沒發出,以為她在專心做作業,他不禁苦笑:“葉娉數學成績忽然變得這樣好,一定是受到了梅芳華的影響!”

※※※

突然,他心裏猛地生出一個猜想:“梅芳華既然不是學生,數學還是那樣厲害,她會不會是數學老師呀?”

這個念頭雖然產生得很突然,連他自己都有些吃驚,但他越想越覺得有此可能!

雖然聽葉娉說,梅芳華並沒有代她考試,也沒有幫她學習,甚至她也不明白是怎麽回事,但高朋多還是認為,葉娉的學習變好一定是受到了梅芳華的影響。

“按理說,一個人學生時代無論數學學得多麽好,進入社會後,隻要不從事與數學有關的工作,時間長了,曾今學到的知識就會還給老師,梅芳華卻好象一點也沒受到影響,這說明她從事的工作很可能與數學有關!”

又想:“梅芳華說,葉娉的大腦受了重傷,如果不是她及時鑽進葉娉的身體裏,也許葉娉已經變成一個植物人!按照這個邏輯推想,現在葉娉的思想,更不可能不受到梅芳華的影響!難道……梅芳華的一部分腦組織――如果鬼魂還有腦組織的話――在不知不覺中,已變成了葉娉的腦組織的一部分?”

他精神一振,“也許葉娉的辦法行得通,隻是她的貼子發錯了地方!她聽說梅芳華有小孩,不是學生了,所以一直在一些情感交流之類性質的論壇裏去發貼子,因此一直沒有進展。如果把這些貼子發到貴州省某些學校的網頁或者論壇上去,也許會有一點作用?如果梅芳華生前真的是一個數學老師的話,雖然她已經‘失蹤’了二十年,或許一些老師還能記得她這個人!”

想到這裏,他馬上關了QQ遊戲,用百度搜索有關貴州省的學校信息。

但相關的信息多得驚人,根本沒辦法一一瀏覽完,他在幾個中學和大學的論壇裏,複製了葉娉的貼子後,也不等人回答,便將自己發過貼子的這幾家論壇又收藏在電腦裏。

但這樣還是太累!他有些灰心了,心想這樣蠻幹不行,得另想辦法。

就在這時,他無意間點開了一所中學的論壇,並被上麵的一個置頂貼子吸引住了眼球――貴州省曆屆高考狀元(不全,希望大家幫忙補充!)

“葉娉說她這次考了149分,而每次全班第一、全年級前五名的龔傑這次隻考了126分,並且答題時間也比她多用了10餘分鍾!如果這一切真是受到梅芳華的影響,或許梅芳華也有成為高考狀元的實力吧?”

他怔了一下,點開了這個貼子,帶著一線渺茫的希望,飛快地瀏覽――

200X年貴州省高考狀元

文科狀元:陳XX

高考總分:683分

畢業學校:遵義四中

理科狀元:高XX

高考總分:714分

畢業學校:遵義一中

200X年貴州省高考狀元

文科狀元:黃XX

高考成績:655分

畢業學校:水城二中

……

198X年貴州省高考狀元

文科狀元:梅芳華

高考成績:613分(其中數學成績100分,滿分!)

畢業學校:遵義二中

理科狀元:江勝出

高考成績:634分

畢業學校:貴陽一中

……

※※※

真的有一個高考狀元名叫梅芳華!

這個梅芳華是不是我們調查的那個梅芳華?!

他瞪大眼睛,呆了半晌,才回過神來。“一定是她!老天,她高考數學成績居然是滿分!在這麽多的高考狀元裏,隻有她一個人的數學成績是滿分!”重重籲了口氣,又想道:“原來在那個年代,數學滿分是100分。”

“查到了!查到了!”他大喜若狂地衝到外麵的客廳裏,這才發現葉娉不知何時趴在餐桌上麵睡著了。

“葉娉!”他推了她一下,不見她有反應,微感不妙,又用力搖了幾下,仍然沒有一點反應。

他心裏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襲向心頭……

“葉娉!你怎麽了?葉娉!你醒醒!”

但無論他怎樣搖,怎樣喊,葉娉都一點沒反應。

他嚇得臉色慘白,心神大亂,呆了片刻,才跑到門口穿好自己的登山鞋,然後背上人事不知的葉娉,關了大門,小跑下樓。

到了大門口,他惶恐地對姑媽高學琴說道:“妹妹昏迷了!快,一起去醫院!”

高學琴嚇得大驚失色,慌裏慌張地將攤子托給鄰攤的王大媽幫忙照看後,跟著高朋多向大街上跑去。

運氣還沒倒黴到家,他們很快便攔到了一輛出租車,高朋多將葉娉抱到後麵的位置上後,自己正要也坐進去,高學琴道:“我來照顧她!你坐前麵。”

高朋多聽姑媽說話已帶哭音,更覺不安,坐上副駕馭位置上後,對司機說了一句“去中心醫院”後,便摸出手機給父親高保國打電話。

高學琴也正手忙腳亂地撥打電話,她也在給高保國打電話。高朋多連撥幾遍都占線,正焦急,忽聽高學琴說道:“你爸爸手機打不通!不在服務區,他到哪兒去了?”

高朋多這才知道兩人電話“撞車”了,慌亂道:“不在服務區?”又撥了一次父親的手機號碼,果然,電話裏提示該手機不在服務區內,暫時無法接通。

他又怒又急,忙又給媽媽打電話。

撥通了家裏的座機後,焦急地等了一分多鍾,媽媽才終於接了電話。

“你們兩個在搞啥子明堂!?電話這麽難打!”

“你……出了什麽事嗎?”

“爸爸去哪兒了?怎麽手機打不通?!”

“你爸爸去X縣了,說是要去找一個人,他走得急,我也不太清楚他到底要去找誰!你到底有什麽事情?”

“早不走遲不走,偏偏出事了才走!葉娉……葉娉她昏迷了!你趕快坐車到中心醫院!我和姑媽正在出租車上!……好了好了,現在多問什麽!是怎麽回事我們也不清楚!你快出門!對了,你最好多帶一些錢,我們走得急,身上都沒多少錢!”

不等媽媽再問,便掛了電話。

司機很理解他們的心情,默默地加快了車速,五分鍾後,葉娉便被送進了中心醫院急救室。

高朋多高學琴兩人坐在急救室外的長椅子裏,都急得六神無主。

“到底是怎麽回事?好好的怎麽昏迷了?”高學琴帶著哭腔問高朋多。

“我也不明白妹妹怎麽了!我在上網,她在客廳做作業,什麽時候昏迷的,我也不清楚!”

“你們怎麽在一起的?葉娉早上出門時,不是說要去找袁小惠嗎?對了,葉娉的小靈通在哪兒?我想查一下袁小惠的電話號碼,問問她是怎麽回事!”

高朋多慌忙道:“她沒去找袁小惠,早上是我給她打的電話,把她約出去的。”

“是你?!你找你妹妹有什麽事情?”

“我們……我們……”忽然,他似乎明白到什麽,見姑媽問個不停,他心煩地擺了擺手,說道:“姑媽你別問,讓我好好想一想!”

他站起來,走到幾步遠處,緊張地回想剛才離開那座凶宅時的情景。

他想起那個老婆婆關鐵門時,葉娉象個木偶一樣,呆呆地站在鐵門外的樣子,自己叫了幾聲,她都沒有反應,直到自己拍了她的肩頭後,她才驚回神來。

“天,難道梅芳華也看出那老婆婆知道一些重要秘密,不甘心離開,所以暫時離開了妹妹的身體?!”

他又回想了一會剛才兩人回家途中的情形,想到葉娉總是走神的樣子,越覺她的樣子象是“魂不附體”!

心念及此,更無懷疑,說道:“我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姑媽,妹妹根本沒有得病,隻是因為……因為魂不附體,才昏迷的!我們馬上帶她走,我知道怎麽找回她的魂!”

“你在胡說什麽?你……你……!”高學琴見他說話奇怪,又驚又疑,心道:“天,這孩子不會嚇傻了吧?!”

高朋多知道一時半會說不明白,心想時間緊急,要是梅芳華找不到葉娉,又因為自己是鬼,無法見光,便幹脆附到別人身上去了的話,那妹妹弄不好真會變成一個植物人!

想到葉娉可能會變成植物人,他驚恐不已,哪裏還顧得上解釋,猛地衝向急救室,要硬闖進去!

但門上了鎖,他進不去,他又急又氣,用力猛撞大門。

一個護士跑過來開了門,驚疑地問道:“病人正在搶救,你著急有什麽用?安靜一點,我們的專家正在趕來的路途中!”

“我妹妹沒有病!我要帶她離開!”他粗魯地推開護士,要硬闖進去。

幾個醫生都吃了一驚,跑過來合力阻攔他,叫他安靜下來,以免誤事。高學琴隻道侄兒腦子嚇出了毛病,又氣又急,哭得滿臉是淚,怕他誤了女兒,也幫著醫生們勸阻高朋多。

高朋多無法突破,歎息一聲,回到長椅裏。醫生們見狀忙又關上門。

“孩子,你沒什麽事吧?”高學琴坐過來,不安地問道。

“我沒事。”

“你早上把你妹妹叫出去,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沒什麽,我隻是聽媽媽說,妹妹撿到了三萬多元錢,覺得很驚奇,所以將她叫出來問一下。我們……說完事後,在外麵逛了一會,就回你們家了,然後我在上網,妹妹在做作業,然後就發現她不知何時昏迷了!”

※※※

說話間,高朋多的媽媽賈春泥來了,高朋多趁著媽媽向高學琴尋問情況的機會,坐到一邊默想心事。

他心裏很矛盾,一方麵想帶葉娉去那個院子尋找梅芳華,一方麵又想通過醫院徹底治好妹妹的病,如果梅芳華確已附身到別人身上,倒正好擺脫鬼上身的可怕命運。

半個小時後,醫院所請的外援專家到了。三人坐立不安地在門外長廊裏等了三個多小時,急救室的門才開了。

三人立即搶上前去尋問葉娉的情況。

主治醫師扶了一下眼鏡,有些不確定地說道:“病人的左腦受了傷,我們這兒醫治條件有限,所以你們最好轉院治療,時間很緊急,你們不要多猶豫,至少馬上準備10萬元錢……”

“要這麽多?!我……短時間上哪兒去借!?”高學琴著急地說道。

“你女兒的左腦受到了很重的傷,弄不好有……非常嚴重的後果,所以你們現在不要心疼錢,趕緊去準備錢,並辦理轉院手續。”

高朋多這時已冷靜了一些,拉過主治醫師,走到一邊低聲問道:“請你說實話,我妹妹會不會變成植物人?”

主治醫師垂下眼瞼,含糊道:“現在還不能肯定,但你們既然已有心理準備,我也不隱瞞,不排除有腦死亡的可能性。當然,這隻是最壞的結果。”

高朋多重重吐了口氣,心想:“還不如鬼上身。這雖然無異於飲鳩止渴,但總比變成植物人要好。”但隨又想道:“可是,我們如按約定,幫梅芳華了了她的遺願,到時她離開葉娉的身體後,葉娉會不會還是難逃變成植物人的厄運?”

主治醫師見他不說話,歎息一聲,默默離去。

高朋多一時打不定主意,心想此事責任重大,還是讓姑媽決定為好。於是將姑媽和媽媽叫到走道盡頭無人處,將葉娉的秘密和自己的猜測和盤說出。

高學琴聽得神色數變,雖然覺得事情太過離奇和恐怖,但對照起近來女兒身上的變化,覺得他應該所言非虛。想了想,反問他們該如何是好。

高朋多道:“時間緊急,我的意見是馬上找回梅芳華!先讓妹妹醒來再說,至於今後該怎麽辦,現在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高學琴擔心地問道:“你能肯定梅芳華還在那個院子裏嗎?”

“應該在。她是鬼魂,可能白天無法亂跑,我們馬上趕去,或許還來得及。要是耽擱太久,她真的附身到別人身上去了,妹妹就麻煩大了!”

高學琴本是無主意的人,聽了他的話,也擔心女兒不會醒來,忙道:“好,就按你說的辦。我和你媽媽留下來辦理出院手續,你馬上背你妹妹去找回梅芳華!”

高朋多答應一聲,跑進急救室,也懶得跟醫生們解釋,背起昏迷的妹妹就跑。乘電梯下樓後,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龍華街。

※※※

高梁接到母親的打來的電話後,立即向廠裏請了假,然後開著自己的摩托車回了家。

“媽,你剛才在電話裏說的兩個學生到底是怎麽回事?”

“高梁,媽今天遇邪了!”

高梁微微一驚,沒有說話。

聽完老母親所講事情經過後,他心裏又驚又疑,那兩個學生到底是什麽來路,為何以租房為名,跑到自己家裏來調查他二十年前的一些往事。

對於母親所講的與陰人對話的事情,他則半信半疑。為了證明母親到底是不是因為產生了幻覺,而胡說八道,他特意走進對麵屋裏,向那家租戶尋問。那個農村婦女證實確有兩個象是學生的男女來看過房子,並在他家裏坐了一會,至於他們跟他母親到底談了些什麽,她不知道。

高梁聽了這個農村婦女的話後,方知確有其事。他不安地回到屋裏,向母親詳細了解了事情經過後,方才發現對方並非是在調查自己,而似乎是在調查另外的人和事。

他長吐口氣,又走進母親的臥室裏去看。雖然已經證明母親並未胡說八道,但對於屋裏有陰人的事,他還是不大相信。

而且,他也發現母親講的“故事”中有一個重大漏洞:

聽母親講,那個陰人對那個“女娃兒”的表哥很感興趣,似乎那個“表哥”與她們調查的什麽事情有關係,但她卻沒有向他的母親尋問這個“女娃兒”叫什麽名字,這未免有點不合邏輯。

他正疑心母親是否產生了幻聽,忽然,他發現一件怪事,神色立即變了。

就在母親臥室門左側的牆壁上,有三個頗有些年月的老式相框,相框裏麵夾的都是一些過去的黑白相片。其中中間那個相框裏,本來夾有一張妹妹初中畢業時跟幾個同學的合影,但現在那張相片卻不見了!

原來放相片的地方,隻留下一塊長方形的白色痕跡。

他呆了一下,忙在旁邊的兩個相框裏尋找,結果沒發現那張相片。

“媽,這上麵不是有一張高雅和她的幾個初中同學的合影嗎,怎麽相片不見了?是高雅取走了嗎?”

老婆婆吃了一驚,“什麽相片?高雅好長時間都沒來過了,幾時來取過相片?”一邊說話,一邊走到相框前抬起頭往上看。

“就是這個位置,你想不起來了嗎?是高雅和她的幾個初中同學的合影。”

“是呀,怎麽相片不見了?你們沒有動過相片吧?”老婆婆反問道。

高梁覺得跟老母親說不清楚,於是走到外麵客廳裏,拿起座機電話給妹妹高雅打電話。

雖然自己有手機,但隻要有免費的座機可用,他總是會使用座機。

他在公司裏已經習慣了,在家裏也改不過來。

電話通後,他也不虛情假意地問候好久不見的妹妹近來過得怎樣,便直奔主題,問她是否回母親家裏取走了那張相片。

“沒有呀,我好長時間沒回去了,再說那張相片我家裏還有一張,哪會專門跑回媽那兒去取那張舊相片!”

“你確信沒有取走那張相片嗎?”

“是呀,發生什麽事情了嗎?為什麽突然想起問這張相片?”

“哦……沒什麽,可能是媽自己什麽時候弄丟了。好了,我隻是隨便問問,掛了。”

掛斷電話後,他又問母親:“剛才那兩個學生沒有進你的臥室偷東西吧?”

“沒有。”

高梁長籲口氣,心道:“怪事,難道家裏真的有鬼!”

可是,鬼偷走那張相片幹什麽呢?

他坐在沙發裏發呆一會,還是百思不得其解。於是又拿起話筒,同時按下座機的重撥鍵。

高雅很快接了電話,“喂,剛才怎麽掛得那樣快!人家話都沒說完。”

他幹咳一聲,問道:“我想問你一下,你們那張相片裏的幾個同學,都叫什麽名字,現在在幹什麽?”

“你怎麽這麽關心那張舊相片?”

他猶豫一下,終於說出母親所講怪事。

電話那邊的高雅也驚呆了,兄妹倆沉默好半天後,高雅才有些不確定地說道:“難道那兩個學生在調查楚方舟?”

“楚方舟?是那張照片裏的一個同學嗎?”

“是。你忘了嗎,楚方舟跟當年……勾引你的那個賤人好象有點親戚關係!那個賤人就是她帶到我們這兒來租房子的。”

高梁哦了一聲,腦子象被電擊了一樣,一些塵封的往事又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那個賤人”名叫祝莉,是從貴州來這兒打工的,當年她來租房子時,高梁剛高中畢業,家裏的大小事情還輪不到他做主,所以祝莉來租房子時,並沒有經過他,祝莉搬進來幾天後,他才發現原來妹妹的房子已經租了出去。

他想起自己確實聽媽媽說過一次,那個祝莉跟妹妹高雅的一個初中同學有點親戚關係,但因為隻是隨口問問,所以並沒放在心上。

“難道他們調查的事情真的與祝莉的親戚楚方舟有關?”他掛斷電話後,又想了好久,但除了楚方舟跟那個祝莉有點關係外,照片上的其他人似乎都跟這些事沒有聯係。

雖然這些事情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他也不清楚那兩個學生的真實目的,但他還是有一種很不祥的預感,胡思亂想了半天,最後決定去妹妹家一趟,安慰了母親幾句後,便匆匆離去了。

17:15分,高朋多乘出租車到了龍華街。他背著葉娉,跟著那條青石板小路,一路小跑向凶宅。雖然他有一米八的個子,而葉娉體重隻有51公斤,比較輕盈,但背著一個人爬坡上坎,還是頗有些吃力,到了凶宅門前時,他已經累得滿頭大汗。

鐵門關著,他心裏焦急,哪裏還顧得禮貌,粗魯地用手猛拍大門,同時大聲叫喊“開門,有人沒有?”但拍了好半天,也不見一個人來開門。他又氣又急,又大聲叫喊梅芳華的名字。

仍沒有一點回應。

他沒轍了,隻好放下葉娉,扶她在門前的石階上坐下來,自己也坐下來休息。一邊喘息,一邊惶亂地想道:“天,難道梅芳華真的附身到別人身上去了?”

※※※

坐了好一會,才終於有一個租戶回家來了,那人剛用鑰匙開了鐵門,高朋多便背起葉娉闖入院子裏。

他媽的!原來樓上有兩家人在屋!聾子嗎?老子拍了半天門,都不來開!

他心裏一邊咒罵著,一邊跑到老婆婆的門前去拍門。

“人不在家,剛才出去了。”

住在二樓上的一個女租客說道。

“她去哪兒了?知道嗎?”

“不清楚。”

高朋多於是又叫喊梅芳華的名字,甚至還走到一樓轉角處那間凶屋外麵去看。

那幾家租戶雖然沒見過他,但也沒問他是幹什麽的,隻是好奇地看著人事不知的葉娉。

“她是你什麽人?得了什麽病嗎?”

“是,她是我的妹妹,得了急病,我……我沒錢,來找一個租住在這兒的熟人借錢。”

那幾家租戶歎息幾聲,又提了幾個問題。

高朋多心裏著急,懶得多睬,故意裝成沒聽見,隻是大聲呼叫梅芳華的名字。

叫了半天,不見反應,也不見妹妹醒來,正猶豫是否先背葉娉回去,忽又想道:“葉娉說過,梅芳華可能忘記自己是誰了,那次葉娉在心裏跟她說話時,問她是不是梅芳華,她也不答應。”於是又改口呼喚妹妹的名字:“葉娉!葉娉!”隻盼梅芳華聽到葉娉的名字後,又回到她身上。

但還是沒有效果。

他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手機響了。他一隻手扶住背上的葉娉,一隻手摸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是姑媽打來的。

“喂!”

“朋多,你現在哪兒?你妹妹醒過來沒有?”

“還……沒有。那老婆婆出去了……”

“哦!那你背妹妹回家吧。”高學琴小聲說道。

“什麽?”他吃了一驚。

“……她可能自己回來了。”

“什麽?梅芳華已經回去了?!”大白天鬼也能亂跑?

“你先背妹妹回家吧。”高學琴戰戰噤噤地小聲說道。

高朋多聽出姑媽有什麽難言之隱,不再多問。掛了電話,背著葉娉離開了這座凶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