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蔡高飛早已睡了,他為了不影響兒子休息,特意將書房的門關上了。

今晚之所以在網上泡得這樣久,原因是他無意間發現了一個有趣的論壇。

――這個論壇對大多數人而言,其實沒有多大意思。因為這裏隻不過是一個專門供連環畫迷上傳和下載連環畫的論壇。

連環畫在這個信息爆炸的時代,已難覓知音。但對出生於上個世紀七十年代中期的蔡青鬆而言,卻對連環畫有著一份深厚的感情。

因為他這個年代的人,都是看著連環畫長大的。

蔡青鬆童年時特別愛看連環畫。雖然已將近30年沒看連環畫了,但對於兒時看過的一些連環畫,至今還有很深刻的記憶。

他甚至還能背出一些看過的連環畫共分多少冊。

而這個論壇,不但有他小時最喜歡看的《三國演義》、《隋唐演義》、《說嶽全傳》、《楊家將》、《西遊記》、《水滸傳》、《紅樓夢》和《聊齋誌異》,而且這些連環畫還收集得相當全。比如《三國演義》,不但有他小學時看過的48冊,而且連後來增補的12冊也有。

盡管這些連環畫大半都是以前看過的,但事隔多年,再度重見,還是令他熱血如沸。

他就象一個在沙漠裏行走了太久的旅人,突然發現了綠州一樣,貪婪地下載著這些珍貴的記憶。

從晚上20點開始,他就一直在瀏覽和下載自己兒時最喜愛的《三國演義》連環畫,雖然他的大腦還處於興奮狀態,但眼睛卻有點吃不消了。

“明天上班後,再接著下載吧。”他將這個論壇收藏到電腦的收藏夾裏後,關閉了網頁。

下線後,他沒有馬上關電腦,他想隨意檢看一些剛才下載的連環畫的效果後再回屋休息。但是,當他點擊桌麵上的看圖軟件圖標後,卻意外地發現自己進入了一個陌生的文件夾。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我不在家時,他們……”

他之所以感到緊張,倒不是擔心被妻子發現他保存在電腦裏的一些人體攝影圖片,而是擔心兒子無意間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

盡管這個世界已經非常開放,小學男生都可以通過各種渠道,看到女人身體的全部秘密,而不象他的青少年時期那樣,偶而在雜誌上看見幾張穿泳裝的美女照片,就眼放綠光。但作為家長,他還是不願意自己的孩子過早地接觸那些不該接觸的東西。

因此,他每次看過自己保存在電腦裏的一些人體圖片後,都會故意點擊一些內容健康的圖片,這樣,兒子用電腦時,就算無意間點擊了看圖軟件圖標,也隻能看見這些真正稱得上藝術的照片。

但現在……

這個文件夾裏是些什麽內容呢?是妻子或者兒子因為不熟悉操作,無意間打開過的一個文件夾嗎?

他帶著幾分緊張的心情,點開了這個文件夾後,發現裏麵又有一個文件夾,而且這個子文件夾還是一個隱藏性質的文件夾。

※※※

他頓了一下,又進入了這個子文件夾。

結果,他發現了最讓他擔心、最不願意看到的秘密!

這個文件夾裏,保存有大量人體圖片!而且大半是他從沒看見過的圖片。

不問可知,這些是兒子悄悄從網上或者別的渠道弄來的。

天,兒子還在讀小學五年級,居然就如此……不象話!

這個世界真他媽瘋了!這些網站為了增加自己的點擊數,就一點社會責任感也沒有了嗎?他們把這些不健康的圖片放到網站上時,就一點也不擔心這樣做會毒害青少年,甚至自己的子女的身心健康嗎?

雖然看到了大量新鮮而刺激的圖片,但他沒有一點興奮的感覺,心裏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憤怒和恐懼。

他發呆一會,才做出了要刪除這些圖片的決定。就在這時,門外忽然響起了開鎖的聲音。

他全身一震,本能地關閉了這些不堪入目的圖片。

門開後,他聽見玄關裏傳來妻子脫鞋的聲音。他感到有些奇怪,迎了出去。

“你怎麽回來了?不是在上大夜班嗎?”

“你還沒睡?”湯桃不答反問道。

“我在……上網,你怎麽回家來了?”

湯桃看了他一眼,又不答反問:“幺兒睡了吧?”

“睡了。”他冷冷地答道。心裏一時打不定主意,是否要將兒子的秘密告訴妻子。

湯桃聽說兒子睡了,象放下了心裏的一塊大石頭似的,重重籲了口氣。一邊關門一邊說:“老公,我剛才跟季清影通了一個電話,我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所以跟班長撒了個謊,假稱自己頭有些疼,提前回家來了。”

蔡青鬆微微一驚,“很不好的預感?你……又聽見什麽傳言了嗎?”

“老公,上次我們下鄉去吃蛇的事,你沒忘吧。”

那件事才過去一個星期,他當然不會這麽健忘。

蔡青鬆和湯桃既是夫婦,又是中學同學。上個星期的上個星期六,他們讀初中時的班長王雄組織了一個同學會,雖然已經畢業了近二十年,幾乎不可能再全部聚集到一起了,但這次參加同學會的人還是有將近二十人。

同學們事隔多年又再度重逢,當年的帥哥美女,如今已為人父母,風采不再,都很激動和感概。

本來,這次同學會計劃在中飯後就散夥,但蔡青鬆、湯桃、季清影、王雄、以及多年不見麵的楊歌五人卻意猶未盡,在同學會結束後,又分乘兩輛借來的私家車,去王雄老家的一家農家樂繼續玩耍。

讓他們意外的是,都快到元旦節了,這家農家樂居然還可以吃到活蛇!

他們聽說能吃到蛇肉,當即讓老板從蛇籠裏提一條菜花蛇出來,叫他殺了蛇和雞一鍋煮,來個新鮮的龍鳳湯。

在老板去屋裏提蛇時,王雄對大家說:他以前也殺過一條菜花蛇,用柴刀將蛇的腦袋砍下來後,蛇的身體並不會馬上死,還能活動近10分鍾。

幾名同學聽了都很驚奇,決定如法炮製,楊歌待老板從蛇籠裏取出一條菜花蛇後,從老板娘手裏接過剪子,親手將那條菜花蛇的腦袋剪落下地,然後將蛇身扔到院外泥土裏,供大家圍觀“稀奇”。

※※※

“你為什麽問起這件事情?”蔡青鬆驚奇地問妻子。

“三言兩語說不清,那天吃蛇時,你沒聽有個老年人講嗎,說家蛇吃不得,否則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可是那條蛇不是家蛇呀。”

“誰知道呢!那個老年人那樣說,說不定真是老板在自家屋周圍的蛇穴裏挖出來的!”

妻子一邊說,一邊向屋裏走去。

雖然聽說兒子已經睡了,但她還是有些不放心,先進了兒子的臥室。

剛進屋裏,她就莫明其妙地心生異感!她微微一驚,本來要摸兒子被褥的手,卻伸向了門口的電燈開關。

燈剛按亮,她便尖叫起來!

隻見兒子的床鋪上,沒有兒子,卻有一條可怕的毒蛇!

那條毒蛇正抬起三角形的腦袋,朝她吐著信子!

蔡青鬆不知兒子其實不在**,見妻子突然尖叫,雖然情知不妙,仍不顧一切地衝了進屋。看見**沒有兒子,卻有一條腕口粗的毒蛇,大驚失色,慌忙將妻子推出屋去,將房門關上後,飛快衝到廚房裏,搶了一把菜刀,又覺菜刀太短,難免有個閃失,於是又跑到陽台上,搶過晾衣的叉棍,左手持刀,右手持棍,小心地重回到兒子的臥室門外。

湯桃看見丈夫拿著刀棍,戰戰噤噤地問道:“你……你行嗎?那可是毒蛇!”又問道:“幺兒呢?怎麽沒在**?他到……哪兒去了?”

蔡青鬆道:“我怎麽知道!剛才明明睡了……”

湯桃想到剛才與同學季清影通的那個電話,心裏更是恐怖,“你剛才在幹什麽!?兒子都不見了,居然一點也不知道!”又朝屋裏哭喊:“幺兒!幺兒!”

蔡青鬆聽他呼喚孩子,心裏更是惶急,說道:“別叫了,也許幺兒……躲到床下去了?被蛇嚇得不敢吱聲。”

湯桃急聲道:“快,快把那條蛇趕出屋去!”

蔡青鬆雖然從未殺過蛇,但為了救兒子,別說一條毒蛇,就是一條蟒蛇,他也要衝進去跟它拚了!

他低噓一聲,示意妻子不要大聲說話,待妻子噤聲後,他才小心地開了房門。

湯桃雖然嚇得全身抖如篩糠,但也積極配合丈夫,將客廳、書房、主臥室、以及其他所有蛇可能出逃地方的燈都開了。

蔡青鬆將門開了小半後,夫婦倆站在門外先看了一會,確定蛇不在門邊後,蔡青鬆方才一點一點地將門推開。

但奇怪的是,那條蛇已經不見了蹤影。

兩人看不見蛇,更覺恐怖――蛇如藏到了床下或者別的隱蔽地方,顯然更加危險,湯桃吃吃問道:“怎麽不……不見了?幺兒呢?!”

蔡青鬆輕吐口氣,又仔細地看了一遍兒子**淩亂的被褥,確定蛇不在**後,才一點一點地彎下身去,朝床下張望。

但床下沒有兒子的身影。

那條蛇也不在。不過,床下有一隻紙箱子,因此不能肯定蛇一定沒有躲在床下。

他們又緊張地向屋裏別的地方看去。兒子蔡高飛的房間隻有十五平米,除了床和書桌下麵可以勉強藏一個人外,其他地方都是一目了然。

※※※

但書桌下麵也沒有兒子。

兩人見兒子不在,蛇又不知藏於何處,想到季清影的兒子離奇失蹤的事情,又是恐怖,又是著急,額頭、後背都已沁出冷汗。

湯桃恐懼地看了丈夫一眼,心裏暗忖:“老天,難道那條被我們吃下的菜花蛇真是條蛇精?!”

兩人雖然都很害怕那條毒蛇,但為了找孩子,還是大起膽子將屋裏每個房間都搜查了一遍。結果依然不見兒子的蹤影。

“怎麽辦?幺兒到底去什麽地方了!”湯桃急得哭了起來。

蔡青鬆道:“走,快出門去找幺兒!”

“那條蛇怎麽辦?”

“暫時不管它,先找到幺兒再說!”

二人慌忙找到鑰匙,出了屋子,湯桃正要關大門,蔡青鬆道:“別關門,讓蛇自己離去。”

湯桃心想給蛇留條逃走之路也好,反正現在是深夜,鄰居們都睡了,不用擔心別人順手牽羊。

他們所住這幢住宅樓是蔡青鬆單位的福利房,是一棟老樓房,沒有電梯,樓下是一個大院子,院門外便是大街。兩人下樓後,先在大院子裏找了一陣,不見兒子蹤影,又急忙上街尋人。

為了不誤事,他們出了單位的大門後,便分頭尋找。

此時已將近淩晨兩點鍾,街上除了一些夜宵攤子還能看見幾個人外,別處都不見人影。

湯桃向東奔了一陣,始終不見兒子身影,想起剛才與季清影通電話的內容,心裏的不祥預感越來越濃。

“老天,肯定象清影猜測那樣,事情起因與那條被我們吃了的菜花蛇有關!那條蛇真的是一條蛇精嗎!”

她越想越不安,也不管現在是什麽時間,摸出手機,一邊向前小跑,一邊給季清影打電話。

季清影接了電話後,她哭著將自己兒子也失蹤了的情況簡略講了一遍。季清影聽說她家也出現一條毒蛇,說道:“我剛才跟你通電話時,家裏也出現了怪事,也出現了一條毒蛇!”

“什麽?你家裏也出現了一條毒蛇?!”

“你聽我講,那條毒蛇其實並不存在,是那條蛇精弄的幻影!”

原來,季清影的丈夫賴遠航發現那條蛇隻是一條無頭蛇後,膽子便大了起來,見那條蛇將家裏的家俱和牆壁到處濺上汙血,忙用叉衣棍將蛇挑起,從陽台扔下樓去。

無頭蛇被扔掉後,家裏又發生了一件怪事:家俱和牆壁上被蛇濺上的汙血象變魔法一樣突然消失了!

兩人驚奇不已,又跑下樓去看那條蛇,卻發現樓下根本沒有那條無頭蛇。

兩人發呆半晌,最後得出結論:那條無頭蛇其實並不存在,一定是那條被妻子和她的同學們吃下的蛇精在做怪,無頭蛇隻是它弄出的幻影。

經過這件事後,夫婦二人再無疑義,認定事情起因是吃了一條蛇精。季清影本想給湯桃打個電話,但見時間太晚,便決定明天再打電話,哪知湯桃反而給她打來了電話。

聽了季清影家發生的怪事後,湯桃又驚又怕,說道:“難怪我們家那條蛇也莫明其妙地不見了,難道它也隻是那條蛇精弄出的幻影?”

季清影道:“我猜肯定是這樣。”

湯桃想到兒子不知被蛇精弄到哪兒去了,又是恐怖又是傷心,問季清影該怎麽辦。季清影道:“我跟老公剛才已經商量好了,那條蛇精已經被我們吃了,追悔也沒有用。我們準備明天借輛車子去王雄的老家,看能不能找到蛇精的腦袋。如果找到了,我們將蛇頭好好埋葬,並給蛇精多上幾柱高香,求它原諒我們,如果我們的兒子還活著,請它將兒子還給我們!”

湯桃前幾天就聽季清影說過,她懷疑那條蛇是條蛇精。雖然不太相信,但想到自己和丈夫也吃了那條蛇,心想不怕一萬,隻怕萬一,所以給王雄打了電話,讓他回老家去找那個蛇頭,結果王雄過了一天才回電話,並說沒有找到蛇頭。湯桃也不知他是真沒找到,還是根本就沒回老家去找。剛才她與季清影通電話,就是告訴她蛇頭沒有找到的事情。

現在自己家也得了報應,湯桃對蛇精之說自然再無懷疑,哭道:“要是今晚我找不到孩子,明天我也跟你們一起去王雄的老家,找那個蛇精的蛇頭!”

這天晚上,蔡青鬆、湯桃夫婦就跟那晚賴遠航、季清影夫婦一樣,找到天明也沒有找到兒子。

家裏那條蛇,也沒有再發現。

湯桃本想自己一個人隨賴遠航夫婦去王雄的老家尋找那個蛇精的頭,而讓蔡青鬆留在縣城裏繼續找兒子。蔡青鬆卻說:“算了,你的同學和她老公,找了一個星期,也沒找到兒子,我看再找也是徒勞,我跟你們一起去找那條蛇精的頭吧。”

湯桃心想也是,於是給季清影打了電話。季清影早已認定是蛇精在報複他們,所以對他們沒有找到兒子毫不意外。說她已跟丈夫賴遠航商量好了,也不用跟人借車了,就開她老公工程上用的方圓貨車去。

兩家人心裏都很著急,尤其是蔡青鬆和湯桃,剛剛失去兒子,心情更是急迫,本來在電話裏約好八點鍾在十字街會合,結果不到七點鍾,夫婦倆便出了門,打的直接去了季清影家裏。

兩對夫婦都沒時間和心情吃早飯,在街上一個小吃店攤子上買了幾個镘頭和四瓶礦泉水後,便乘著方圓貨車上路了。

8點7分,車子開到了上次吃飯的那家農家樂門前。

這個農家樂就在村通公路邊,是一棟帶院子的小洋樓,二樓一底,樣式跟城裏的私人小洋樓差不多,隻是屋頂和窗戶仿照古代房屋的風格。水泥做的琉璃屋頂,外麵再塗上一層金黃色。窗戶是用木料做的,塗著黑漆,窗欞上雕有花,但還是安裝有玻璃。

總之,樓房看上去古不古,現不現,土不土,洋不洋,給人一種不倫不類的感覺。

樓前有一個長方形的院子,麵積大約150平米,院子四周用圍牆圍起來,圍牆上麵插滿了碎玻璃。圍牆左邊幾米遠處,有一叢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