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春見陸欣神色有異,問道:“怎麽了?你去過那個地方?”
“沒去過。我隻是……突然想起了一個人。”她搖了搖頭,又喃喃自語道:“可能隻是一個巧合,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見陸欣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陶春有些生氣:“陸欣你到底想起了什麽?什麽事情不可能?你吞吞吐吐的做什麽!你聽了我剛才跟你講的那些事情後,難道還不明白,現在可能不隻是田敏要死,我們大家可能也要……!大家都在積極地調查,你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吧!”
陸欣全身一震,抬起眼來看著陶春:“我隻是突然想起了一個總機,而且……她還是酉陽縣龔灘鎮的總機!”於是將那晚那個總機打電話來找阮雁的事情說了出來。
陶春聽了發呆一會,說道:“這件事聽起來確實沒什麽特別。你們根本不認識,隻在電話裏交談了幾句,應該沒什麽關係,隻是地名上巧合了吧。”
陸欣沒有吭聲,猶豫一下,忽然拿起手機:“我給杜萍打一個電話。”
陶春沒有問什麽,隻是看著她。
電話通後,陸欣問道:“你們現在到了阮雁家吧?”
杜萍低聲道:“在她家裏。”
陸欣說道:“我想問阮雁一件事,你把手機給她。”
杜萍遲疑一下,才說了聲“好”。
過了一會,阮雁接了電話。“喂。”
“真不好意思,給你添了很多麻煩!”
阮雁沒有說話。
陸欣小小吸了口氣,“阮雁,你還記得嗎,二十年前那個晚上,就是我們到你值班的話務機房去的那晚,有一個酉陽縣龔灘鎮的總機打長途電話來找你,她叫什麽名字?我忘記了。”
“酉陽縣龔灘鎮的總機?你指的是哪個總機?”
“你忘了嗎?當時你去廁所了,是我接的電話,她讓我轉告你:她通過了你們單位的內部招工考試,由臨時工轉為正式工了。”
“哦,我想起來了!她……跟你們在查的事情有關係嗎?”
“不是,我隻是突然想起了她!有一些問題……想問她。你跟她現在還有聯係嗎?”
阮雁沉默一會,才答道:“她叫熊明豔,我跟她沒見過麵,隻是以前當話務員時,有時因為工作需要配合,在電話裏聊過幾次。”
“她那次不是說來成都後,要來見你嗎?還專門為此打了一個長途電話,怎麽到了成都卻沒見麵?”
阮雁低咳一聲,“聽說她來成都培訓時,到話房去找過我,但我那時……已經沒有在話房上班了。她應該聽說了……我已經調出話房的事情,也許是怕我麵子不好看吧?總之沒有再來找過我。我們以後也一直沒有再聯係。”歎息一聲,又道:“都過去二十年了,你要是不問起,我還真要忘記了!”
陸欣慚愧道:“是我們三個人害了你!那件事情我們其實一直也很內疚……”
阮雁苦笑一下,“都是猴年馬月的事了,還說這些幹什麽!”頓了頓,又說:“不怪你們,本來就是我自己不對。”
“謝謝你!”
※※※
掛了電話後。陶春問道:“你真的懷疑那個總機?你們那次在電話裏……沒有說別的吧?”
陸欣:“我跟她連麵都沒見過,能說什麽別的話?”歎一口氣,又道:“這就叫病急亂投醫吧!”
陶春又問道:“杜萍那邊有進展嗎?”
“不知道。聽她們的口氣,估計不太順利。我感覺阮雁態度變得有點冷淡了,可能她已對我們的目的有了懷疑吧。”
兩人默坐一會,陸欣便進衛生間洗漱去了。
陶春一個人發呆半晌,也起身走到衛生間門口,問道:“我沒給廠裏請假,下午要去上班,你下午有空嗎?”
“有。”
陶春“哦”了一聲,說:“如果你沒別的計劃的話,我建議你下午去26中調查一下我剛才說的那件事情。”
“好。”
“需不需要我跟廠裏請個假,我們一路去?隻是,我可能不好請假……我那幹親家這兩天家裏也有事情,不能幫我代班。”(因為陶春的工作時間是實行輪班製,所以沒有星期天。)
陸欣將嘴裏的牙膏泡沫吐到潔具裏,說道:“你不好請假就算了,我一個去吧。你剛才說的那對兄妹,叫什麽名字?”
“我的幹親家也不知道。她隻是聽別人說的。”
陸欣嗯了一聲,匆匆洗了臉手,走進臥室裏,將窗戶關上,脫下身上的睡裙,換上一套黑色的套裝。
陶春歎一口氣,又回到沙發裏坐下。
陸欣忽然想到一個問題,走到客廳裏問道:“對了,你剛才說那家人時,怎麽沒提到那對兄妹的媽媽?”
“是呀,我怎麽沒想到這個問題!還是你心細一些!你下午去26中找一些知情的老師或學生打聽一下,也許能查清這個情況。”
陸欣點點頭,忽道:“對了,你老公不是被單位派到武漢學習去了嗎?幹脆你今晚到我這兒睡吧,大家打個伴。”
陶春奇怪地抬起眼來,雖然兩人已很久沒有交往了,但畢竟曾今是最好的朋友,所以她一眼就看出了陸欣心裏的秘密。“你是不是一個住覺得害怕?”
陸欣點點頭。
“好吧。”
陸欣大喜過望,仿佛又回到了從前。
她正想坐下來,跟她聊一會天。手機忽然響了。
“是杜萍打來的。”她按下接聽鍵:“喂。”
“陸欣,陶春還在你那兒吧?”
“在。”
“那好,你們馬上出門,我老公請你們一起去花園路新開的那家鮮羊肉館吃飯。大家順便商量一下下一步怎麽辦。”
“好,我們也正要跟你說一個剛聽說的重要情況!”
“什麽情況?”
“事情可能跟我們想象的並不一樣!算了,電話裏說不清楚,見麵再談吧。你們呢?查清楚那個號碼沒有?”
“查清楚了,李明智座機裏的那個號碼,跟田敏手機裏的號碼,的確是同一個號碼。”
“哦!”因為早已猜到這個結果,所以並不意外。隻是有點奇怪,從剛才阮雁的態度看來,似乎她已不願幫這個忙,不知杜萍她們是怎麽說服阮雁的?
“對了,那個……日期查到了沒有?”
“查到了。李明智第一次接到那個電話的日期,真的是5月16日。”
陸欣倒吸一口冷氣。
她知道田敏第一次接到那個騷擾電話的時間是上周四,也就是6月11日。
換言之,7月2日就是田敏的凶日!
今天是6月21日,離7月2日隻剩下12天!
※※※
20分鍾後,兩人到了花園路新開張的“二娃鮮羊肉館”。
她們剛才在出租車上時,杜萍又給她們打了兩次電話,說她們全家已經到了,在裏麵的“天府廳”雅間裏等她們。所以她們一進門,就直接向一名服務小姐打聽“天府廳”的位置。並在那名服務小姐的帶引下,找到了最裏麵的那個雅間。
杜萍已經叫了一個中鍋,隻等客人來點菜。
杜萍的丈夫田道直招呼道:“陸欣,陶春,快請坐。”
陸欣聽他今天這麽客氣,反覺有一點不習慣――田道直雖然隻比她和陶春大三歲,但看上去要成熟得多,一看儀表就知道是一個既有文化又有社會地位的成功男人。三十五歲時就已是成都某中學的副校長,如今雖然還沒提正,但也升了半格,現在是常務副校長了。
不過,他在陸欣麵前一直很隨便,甚至有一點不正經。經常當著自己妻子的麵,跟陸欣開一些曖昧的玩笑。陸欣離婚後,他更是喜歡占口頭便宜,隻要不是正式場合,他都稱陸欣為“二老婆”。陸欣和杜萍都不太介意。
但今天畢竟心情有異,自己的孩子麵臨生命威脅,所以他顯得有些一本正經。
“陸欣,這家羊肉湯鍋味道還不錯,剛開業那天我們來吃過。來,你們兩個點菜吧。”杜萍邊說邊把菜單推到她們麵前。
陸欣昨晚沒睡好,精神不佳,將菜單推給陶春:“你點吧。”
陶春知道大家其實都沒心思吃東西,客氣兩句後,就拿起桌上的簽字筆,在菜單上麵隨便勾了一些菜。
田道直拿過菜單,看點的大半是素菜,接過筆加了羊肉、羊眼睛和羊雜各一份。又問兩人要什麽飲料。陸欣說算了,下次改個時間大家再好好聚一回。杜萍也說:“她們都不是外人,暫時就點這些吧。”將菜單交給了那名服務小姐。
屋裏沒有外人後,雙方才交談起來。陸欣對杜萍說道:“剛才我在電話裏感覺阮雁有點冷淡,以為她已察覺了什麽,還擔心她不會幫忙呢。”
杜萍道:“她是感覺到一點了,開始不肯答應。幸好我老公跟了來,阮雁原來認識我老公,她的孩子以前因為轉學的事,找過我老公幫忙,所以才同意幫這個忙。”陸欣道:“難怪!”
杜萍又問陸欣剛才在電話裏說的新情況是怎麽回事,陸欣說:“是陶春告訴我的。陶春,還是你來說吧。”
於是陶春將她了解到的情況重說了一遍。
說話中間,兩名服務生端著他們點好的菜進屋來了,等他們退出房間後,陶春才接著講話。
她講過後,陸欣又將熊明豔的事情說了出來。
杜萍一家三口聽說熊明豔曾是酉陽縣龔灘鎮的總機後,也覺得有些奇怪。
田道直幹行政工作以前,是教數學的,邏輯思維能力較強,沉吟一會,說道:“從你剛才講的事情本身聽來,應該沒有什麽關係。不過這件事也有點奇怪,熊明豔跟現在出現的兩條線索居然都有交叉點!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與我們大家都有很重要的關係,所以還是核實一下放心些。”說完他拿出自己的手機開始撥打電話。
杜萍問道:“你給誰打電話?”
“給酉陽縣中學的一個老師打電話,請他幫忙查一下。”
杜萍覺得有些突兀,本想建議他怎樣說話,田道直揮了揮手,示意她不要說話。
屋裏所有人都停下來,緊張地看著他。
幾秒種後,電話通了。田道直在電話裏與那個老師寒暄幾句後,便把話題扯到正題上:“明秋,我想麻煩你幫我查一個人的電話號碼。她是你們縣龔灘鎮原來的郵電局的一名職工,名字叫熊明豔。……嗯,對,名字叫熊明豔!……沒什麽大事,是我的一個朋友有點事找她,請你務必幫我查到她的電話號碼……對對,我的朋友現在在我家裏,這件事比較急,請你盡快查到她的號碼,並給我來個電話。……啊,那謝謝了!好,好,我們過會再聯係!”
啪地一聲關上手機蓋後,田道直才對四位女士解釋道:“他是我以前教過的一個學生,現在酉陽縣第二中學教體育。他對我很尊重,這個人辦事很認真、踏實。他答應馬上幫忙查一下,估計要不了多長時間就有消息。”
杜萍對自己丈夫的能力一向有信心,對陸欣兩人說道:“我連早飯也沒吃,肚子有點餓了,我們開始吃吧。”
陸欣也沒吃早飯,說道:“我也有點餓了。”
大家吃了一會後,田道直說道:“你們剛才說到的26中的那兩個學生的事情,其實我聽說過,隻是不清楚一些細節,剛才聽你們說後,確實跟我們遇到的事情很相似……”
陸欣說道:“我吃完飯就去26中調查這件事。”
杜萍道:“我們一起去。”
田道直說:“那兒的校長和一些老師都認識我,我去不太方便,就你們幾個先去調查一下吧。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要讓人對你們的真實目的產生懷疑。”
大家商量一會後,那個體育老師便打電話來了。大家停下交談,神色緊張地看著田道直。
田道直清了清嗓子,問道:“這麽快就打聽到了嗎?……嗯,嗯!……好,感謝,感謝。”
嗯啊一陣後,掛了電話。
杜萍急切地問道:“怎麽樣?”
“還沒查到。他已經給龔灘鎮電信和郵政兩個單位都打過電話了,都說沒聽過這個名字。他說再向酉陽縣城的電信、移動和郵政查一下。過會再給我打電話。”
杜萍責怪道:“既然沒查到,打電話來做什麽!”
田道直道:“他怕我們等得著急。”
杜萍歎了口氣,又問陸欣:“名字沒說錯吧?”
陸欣道:“是阮雁說的,應該不會有錯。”歎一口氣,又道:“沒問到也不奇怪,畢竟過去了二十幾年,人事有些變動也很正常。上次我帶田敏去找阮雁時,那些年輕營業員也根本不認識阮雁。”
田敏沒有說話。
從頭到尾,她一聲不吭,就象一個啞巴一樣。
※※※
陶春說道:“都二十幾年了,有可能工作早調動了。”
田道直道:“但隻要她還在原來的單位,縣城就應該查得到。”
大家心事重重地邊交談邊等酉陽那邊的消息,其間田道直又接到幾個電話,但都是學校同事打來的。
眼看已經過去了一個鍾頭,那邊仍無動靜,陶春道:“我還要上班,想先走一步了。”
陸欣道:“要走一起走吧。”
杜萍、田敏也站起來,田道直也不挽留客人。“我去結帳,你們先走一步吧,不用等我了。”
四個女人出門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26中。
陶春因為要去上班,中途下了車。
杜萍、田敏、陸欣乘車到了26中大門口後,才發現這是一所封閉式管理的學校。外人很難混進校門。
今天是星期天,學校不上課。她們在校門外站了一分鍾,才看見兩個初中女生走出校門來。
杜萍冒失地迎上去,問她們:“兩位同學,跟你們打聽一件事,聽說你們學校去年冬天死了兩個學生……”
話沒說完,一個女生就說:“不清楚,你問別人吧。”兩人象避神經病一樣避開杜萍,快步離去。
田敏見到母親的狼狽樣,有些生氣,說道:“我一個人進去打聽。你們在大門口等我。”不待兩人答應,便大步走向校門。
看門的兩個保安以為她是這個學校的學生,沒有攔下她。
杜萍陸欣兩人站在校門外的一株柳樹下等了二十幾分鍾,田敏才終於出來。
“怎麽樣?”杜萍急切地問道。
“打聽到了,但情況跟陶阿姨說的不太一樣。那兩個學生,哥哥叫張高水,妹妹叫張金花,他們老家並不是酉陽縣龔灘鎮,而是酉陽縣丁市鎮。他們家跟龔灘鎮根本沒什麽關係。隻是他們的爸爸出車禍的地點在龔灘鎮境內。”
陸欣杜萍對視一眼,心裏均想:“不是酉陽縣龔灘鎮的人,那調查熊明豔還有意義嗎?”
呆了一會,陸欣又問:“打聽到他們的媽媽的情況了嗎?”
“聽一個自稱跟張高水很要好的男同學說:他們的親媽早已死了,他們家在成都買有一套商品房,現在隻有他們的後媽住在屋裏。”
陸欣道:“哦!那你問到他們家的住址了沒有?”
“問到了,就在這所學校後麵的月光小區。那同學隻去玩過一次,說好象是小區B棟13樓12-7。”
杜萍問陸欣:“隻有他們的後媽住在那兒,還有必要去嗎?”
陸欣道:“反正來了,就去問問吧。”
三人向學校保安問明月光小區具體位置後,跟著一條林蔭小路尋去。
走了兩分鍾路,杜萍的手機響了。她從挎包裏拿出手機一看,見是田道直打來的,趕忙按下接聽鍵。
陸欣田敏停下腳步,看著她。她們都以為田道直打電話來是想了解一下她們這邊的情況,不料杜萍一聽電話神色就變了:“什麽?……哦,什麽時間的事情?……二十二年前?哦……”
陸欣田敏對視一眼,都緊張地圍到她身邊。
杜萍和丈夫講了幾分鍾後,才掛了電話。
陸欣問道:“是不是酉陽那邊有消息了?”
杜萍有些恐怖地看了兩人一眼,說道:“是,那個熊明豔真的死了!時間是1986年,幾月份暫時還沒打聽清楚,但肯定是熱天。”
1986年?!
陸欣心裏一沉。那一年,正是她們高中畢業那一年,也是熊明豔工作轉正,到成都培訓那一年!
難道真的在那一年裏,她們和她發生了什麽事情?!
大家呆了一會,陸欣才問道:“她是怎麽死的?”
“具體情況還不是很清楚,聽說是發生了車禍。熊明豔在成都培訓完畢後,在返回酉陽縣時,客車在距離龔灘鎮大約20公裏的地方翻了車,掉進了烏江裏!全車人都死了!那個地方路況並不壞,但可能是那天晚上在下大雨的原因,路很滑,所以出了事。聽說出事地方的懸崖距離下麵的烏江有100多米高!”
※※※
陸欣驚得呆住。
本來,當她聽說那對姓張的兄妹,老家並非酉陽縣龔灘鎮,而是酉陽縣丁市鎮後,心裏對熊明豔的那一點點懷疑已經打消,她自己本來也認為懷疑熊明豔實在牽強附會,缺乏依據。
但聽到這個驚人的車禍後,她心裏又大起疑雲。
今天一連聽說了兩起車禍,這兩起車禍都發生在酉陽縣龔灘鎮境內,兩起車禍出事地方的懸崖距離下麵的烏江都有100多米高!
這兩起車禍會不會是發生在同一個地方?
如果是,是巧合,還是……
杜萍田敏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三人麵麵相覷,半天說不出話來。
過了一會,田敏才小聲問道:“媽,陸阿姨,你們真的從來沒遇見過那個……熊明豔?”
“媽真的不認識她!她的名字,我也是今天才聽說的。”
田敏又看向陸欣。陸欣對杜萍說道:“我認為,我們一定在哪兒遇見過她。否則她不會無緣無故地找上我們……”
杜萍:“有可能!陸欣,我們是不是在她來成都培訓時,跟她在哪兒遇見過?隻是我們不知道她的名字而已。”
“這種可能性很大。”
“你認為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我覺得……與其我們幾個人整天這樣胡思亂想,倒不如親自去酉陽縣龔灘鎮一趟!如果我們看到了熊明豔的相片,說不定就會想起來了!”
田敏立即附和:“媽,我明天不去學校了,反正我們課也上完了,這周隻是舉行期終考試,我請假跟你們一起去酉陽!”
杜萍遲疑一下,同意了:“也好,明天你給老師請個病假吧,算了,還是我給你們班主任打個電話。”又問陸欣:“你請假方便嗎?”
陸欣避開她的目光,“應該沒問題。反正我有15天年休假,幹脆就從明天開始請假。”
XX水泥廠的副廠長唐亮運,年輕時追求過陸欣,雖然被陸欣拒絕了,但兩人之間並沒有象有些男女一樣,戀人做不成,就翻臉成仇人。他們之間一直關係較好,甚至因為年輕時有過那麽一段故事,關係反而比較融洽。陸欣平日有個什麽事需要請假,他基本上是一說就應。
陸欣道:“我、你,還有陶春,我們三個人都去。因為我有一種預感:既使我親眼看見了她的相片,也有可能想不起什麽時候見過她,所以最好大家一起去,或許我們三人中有一個能認出她來也不一定。”
“說的是,她跟我們應該沒什麽特別的交道,否則我們不可能完全想不出到底發生過什麽事情。不過、陶春可能不好請假,你看她今天那個樣子,連半天假都不好請!”歎息一聲,又埋怨陶春:“現在是什麽時候了?連命都……還把上班看得那樣重要做什麽!”
陸欣輕輕歎息:“她今晚住我那兒,我跟她好好談談。她要是實在不好請假,就我們兩人去吧。如果我們兩個看見了相片也想不出在哪兒遇見過她,我們也可以設法帶一張相片回來,讓她再看看。”
三人商量定後,又繼續向前走去。
工夫不大,到了月光小區。她們找到B棟13樓12-7後,很幸運地見到了那對張姓兄妹的後媽。
因為那家人有私家車,所以她們想象中這位後媽可能比較年輕漂亮,但實際上對方的年紀跟陸欣杜萍相若,都是四十一二歲的樣子,不過,可能是賺錢比較辛苦,相貌要顯老許多,身材也很胖,穿著打扮就跟她家這套大戶型商品房的裝修一樣,很俗氣,完全沒有品味。
“你們找誰?”中年女人開門後,奇怪地看著三位陌生來客問道。
陸欣:“請問這兒是張高水、張金花的家嗎?”
※※※
“是。你們是什麽人?”
“你就是張高水、張金花的媽媽吧?”
“是。”
杜萍接過話頭,說道:“我是XX區地稅局的,她是XX水泥廠的,這是我的女兒。我們想找你了解一些有關他們兩兄妹的事情,我們能不能進屋裏說話?”
中年女人猶豫一下,說道:“進來吧。”
三人換上中年女人從鞋櫃裏找出來的10元3雙的廉價拖鞋後,進了屋子。
中年女人顯然對三人還有些警惕,請她們在沙發裏就坐後,也不為客人倒一杯水,自己就坐了下來。
“大姐,請問你貴姓?”
“我姓馬。”
陸欣點點頭,為了打消對方的疑慮,她也不再浪費時間,開門見山,說明了來意。先將田敏最近遇到的怪事事講了一遍,然後問道:“我們聽說張高水、張金花兄妹倆出事前也曾出現過類似情況,所以才冒昧地前來……”
中年女人聽完她的講述後,長長歎息一聲。“那要讓你們失望了!我和他們的爸爸,也聽到過這些情況,他爸爸還專門去移動公司查過話單記錄,不過沒有查到。”
三人對視一眼,陸欣說道:“你們沒有查過他們的手機嗎?”
“沒辦法查呀,否則我們又何必要去移動公司查。”歎一口氣,解釋道:“張高水是去年10月26號上晚自習課時,不曉得什麽原因,一個人跑到學校的實驗大樓天樓上麵去了,結果不小心摔下來死了!他的手機也摔壞了。張金花是11月14號晚自習時間上廁所時,突然死在了女廁所裏!她的手機落到廁所裏了,所以我們根本沒法查他們的手機。他們爸爸聽到一些同學的議論後,專門跑去移動公司查了話費詳單,但都沒有查到什麽問題。”
三人一時都沒有說話。可能是已經用不著,也可能是怕嚇著她,三人似有默契一樣,都沒有說出她們已經查出那個號碼的事情。
賓主雙方沉默小會後,杜萍又問到他們爸爸出車禍的事情。中年女人歎了口氣,說道:“他們一家人命都不好!他們爸爸名叫張明,年輕時開過館子、雜貨鋪、還做過服裝生意,總之什麽生意都做過。十一年前,他們兩兄妹的親媽死去了,他們爸爸就一直在成都做小吃生意。辛辛苦苦幹了十一年,總算有了一點積蓄。上前年才買了這套房子,本來以為可以過上好日子了,哪知……唉!一家人接二連三地死去!他們爸爸出事那個地方我去看過,聽當地農民講,那地方確實很邪。聽說就在那個地方,在他們爸爸之前,就發生過兩起車禍!”
“兩起車禍?!”陸欣杜萍驚異地對視一眼。
“你們聽我講嘛――上前年,聽說彭水縣XX局的一個副局長,有事情要去酉陽縣,結果車子在路過那兒時,開得太快,刹車又突然失靈,結果翻了車,車上坐有三個人,其他兩個屁事沒有,就那副局長一個人從車裏滾出來,落到下麵的烏江裏死了!”
“去年五一節,酉陽縣的四個無業青年,開著一輛租來的小車上重慶去耍,他們的車經過那兒時,其中一個人談到了那個副局長的車禍,幾個人就叫停下來看看,其中一個人還帶著自己5歲大的侄兒,那孩子下車後,就站到懸崖邊解小手,年輕人覺得危險,叫他退後一點,那小孩很調皮,聽了故意又往外站了一點,那年輕人罵了一句,走上前去拉他,哪想到那小孩身子突然往旁邊閃了一步,結果那年輕人反而腳下滑了一交,摔落下崖死了!”
三人聽到這兩起車禍,心裏又驚又疑。
“原來那地方還發生過兩起車禍!這兩起車禍,是偶然發生的,還是也跟那件事情有關?”
大家發呆一會,杜萍才問道:“聽起來是有點邪,除了這兩件車禍,還有嗎?”
中年女人聽了遲疑一會,才說道:“二十二年前,那兒也出過一次車禍,而且還是一次特大交通事故!當時一輛成都直達酉陽的長途客車就是在那兒出事的!聽人說那次一共死了三十四個人!”歎一口氣,又壓低聲音說道:“聽好多人講,那兒之所以很邪,就是因為那三十四個冤魂不散,在找替死鬼,所以才出了這麽多起車禍!當然,那些都是一些迷信的說法。”
三人聽說二十二前那起特大車禍,果真跟張明那起車禍發生於同一地點時,心裏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恐怖感。
陸欣想了一會,問道:“我過去聽別人說過,從酉陽縣龔灘鎮來成都,先要走兩天水路,到了重慶後再轉車,怎麽這些人都是走的陸路?”
“十幾年前是這樣,不過,陸路那時也在走。因為從酉陽龔灘到重慶,是下水,船行得快,所以很多人都坐船,但從重慶回酉陽就是上水,船特別慢,所以很多都會選擇坐車。現在,重慶至酉陽沒有客船了,客人都是坐車。”
陸欣哦了一聲,心裏暗想:“難怪熊明豔會坐車,要是她當年選擇乘船,就不會遇到那場車禍,我們也不會……”
一直沒出聲的田敏忽然問道:“阿姨,請問你老家是哪兒的?”
“我跟他們爸爸一樣,都是酉陽縣丁市鎮的,我家就住在鎮場上,張明老家是丁市鎮桃樹鄉。”
“請問阿姨,你認識一個叫熊明豔的人嗎?”
“不認識。她是什麽人?”
“她……就是你剛才提到的那次特大交通事故裏死去的一個人。”
“哦!她跟你們是什麽關係?”
“沒有什麽關係,隻是聽說過這個人,她以前在龔灘鎮做過總機。”
“哦。”
陸欣幹咳一聲,插話道:“不好意思,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想問一下:你的老公認識熊明豔嗎?”
“……應該不認識她吧,我跟他們爸爸結婚九年多了,但從來沒聽他提過這個名字。”
陸欣看了一眼杜萍,又問道:“你確定你剛才講的那幾次車禍,包含二十二年前的那次車禍,真的都是發生在同一個地方嗎?”
“不會有錯。他們爸爸出車禍後,當地政府馬上組織了人員負責打撈屍體,有好多當地農民都跑到烏江邊去看鬧熱,我就是聽他們說的。”
陸欣她們又尋問了一些問題後,見她已談不出新的東西,於是道謝告辭。
※※※
她們乘電梯下樓後,杜萍立即給丈夫田道直打電話講了剛才調查的經過。
陸欣一邊默默步行,一邊沉思。忽然想起她們忘了問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就是二十二年前的那起特大交通事故,究竟發生於幾月幾日?
她本想打斷杜萍的電話,告訴她這個疏忽,但見杜萍正神色鄭重地聽電話,猜想一定是田道直在幫助分析這些剛調查到的信息,心想還是等她們打完電話再說不遲。
但杜萍的電話象永遠講不完一樣,眼看已走到月光小區大門口了,她還是跟丈夫講個不停。陸欣搖了搖頭,想道:“算了,懶得回去問了,那個張大姐根本就不認識熊明豔,那幾起車禍她也隻是聽別人講的,估計她也不清楚二十二年前那起車禍發生的準確日期。”
又想:“那次車禍,全車乘客都死了,一共是三十四個人,象這樣大的交通事故,肯定會上成都日報、成都晚報或者其他一些報紙(那時重慶尚未直轄,酉陽縣棣屬於四川管轄)!如果能設法查閱到當年的舊報紙,一定能查到關於那次車禍的新聞。隻是……這個辦法有點麻煩,我們幾個都沒有熟人在報社工作,想查閱二十二年前的老報紙很難。除非田道直在報社有熟人……
“最簡單的法子其實還是去酉陽縣龔灘鎮調查,聽阮雁講:熊明豔當年因為父母都是農村戶口,所以不能接她父親的班,他父親求了一些領導後,人家才答應讓熊明豔在當地郵電局做一名臨時工。可見熊明豔的戶口一定是龔灘鎮。現在鎮上的郵政和電信人員雖然不知道她這個人,但龔灘鎮想來也沒多大,一定有人認識她的親人,隻要找到她的親人,或者看到她的……墓碑,就能查清楚那次車禍發生的時間。”
三人出了月光小區後,沿著人行道向前步行了將近10分鍾,杜萍才終於打完了電話!
“你老公怎麽說?”陸欣問道。
“我老公認為我們確有必要去龔灘鎮一趟。他還在電話裏跟我分析了很多條理由。本來我還有點擔心我們調查熊明豔,有點病急亂投醫的意思,隻會白白浪費時間,但聽了我老公的分析後,我覺得我們可能真的是歪打正著!我老公說:雖然要證明熊明豔就是那個打電話的女生,有點缺乏依據和說服力,但如果反推回去,我們的調查方向卻又好象正確。”
陸欣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說來聽聽。”
“第一,我們從很多現象發現那個號碼應該是一個總機號碼,她恰好做過總機;
“第二,有一些總機不具備的功能,比如阮雁說的主叫控製功能,但假設那個操作總機的人是一個……,那就完全有可能了!
“第三,雖然張高水、張金花他們老家並非酉陽縣龔灘鎮,但他們兄妹倆出事前遇到的一些情況,跟李明智和田敏遇到的情況極其相似,因此我們可以認為給他們兄妹倆打電話的那個人,與我們調查的那個人其實是同一個人。
“第四,從總總跡象看來,對方顯然不是一個……活著的人。熊明豔恰好又符合這個重要條件!”
陸欣點頭同意,問道:“你老公對我們剛打聽到的另兩起車禍有什麽看法?”
“他說另外兩起車禍如果也與我們在調查的事情有關係的話,那事情的真相可能比我們想象的要複雜得多!但現在時間緊急,我們已來不及一件一件地去調查了。所以還是去調查熊明豔直接一些。另外……”她猶豫一下,又小聲說道:“我老公還說了,我們隻有查明那個女生是誰,她有什麽怨念,才有可能找到求生的辦法。”
陸欣倒吸一口涼氣。
她想起幾年前看過的那部日本恐怖片《午夜凶鈴》裏的情節:那對夫妻為了挽救自己的孩子,想方設法地調查已經死去的山村貞子,並幫山村貞子完成了她生前沒能實現的一個願望,於是他們的孩子終於得救。
“可是,我們的事情跟那個電影裏的故事並不完全相同,那對日本夫妻本身跟山村貞子沒有結下仇恨,他們隻是無意間接觸並卷入了那個恐怖事件當中,所以他們還能設法自救,我們卻很可能跟熊明豔直接發生過什麽事情……”
杜萍又說道:“我們這次去龔灘鎮,除了要設法找到她的親人,並看到她的相片外,還應該調查一個重要事情。”
“什麽事情?”
“就是那個六位數的電話號碼,如果我們能查明那個號碼,是龔灘鎮以前的總機號碼的話,那就確信無疑了。”
陸欣點點頭,沒有說話。
她們又向前行了一小段路後,杜萍說道:“我的腳都走痛了,我們攔一輛出租車回去吧。”三人於是停下來,站在大街邊等出租車。
“陸欣,晚飯到我家去吃。”
“算了,太麻煩了,我回家下碗麵條就成。”
“不麻煩,我們稱點燒臘回去,然後熬一點綠豆稀飯吃。過會我再給陶春打電話,叫她也到我家去吃晚飯。大家正好商量一下去龔灘鎮的事情。”
陸欣聽她這樣說,便同意了。
三人站在大街邊等了五六分鍾,都沒等到一輛空出租車經過,正感焦躁,忽然聽見遠處傳來吵鬧聲。循聲看去,原來是前麵那個天橋上有一對男女在爭吵。因為相隔較遠,聽不清楚他們吵些什麽,但看兩人樣子,似乎是夫妻。
那對男女開始還吵得不太凶,但見停下來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好象吃了興奮劑一樣,兩人的聲音越來越高起來。
那男人突然衝上前去,抓住那女人的頭發,舉起老拳,一頓暴打,那女人被打得滿臉是血,跪在地上大哭起來。那男人見圍觀者越來越多,也有點怕了,飛快地跑下天橋逃走了。
待那男人不見蹤影後,一些圍觀者才上前去幫助那個滿臉是血的女人,陸欣她們的視線也被圍觀者們擋住,看不到那個女人了。
“那個男人真沒素質,要是我,非跟這種豬狗不如的男人離婚不可!”杜萍義憤地說道。
陸欣歎了口氣,沒有說話。
兩人隨意談論、感歎一陣後,終於攔到了一輛空著的出租車。
杜萍怕陸欣待會跟她爭付車費,打開前車門,坐到了副駕位置上。
陸欣知道她的心思,坐進車後,正想從提包裏取出車費預備,忽然,她想起一件事情,不禁全身一震。
杜萍沒有發覺陸欣神色有異,上車後繼續發表一些關於世態人心的感想。
說了幾句,見陸欣沒有吭聲,回頭看她一眼,才發現她正在出神。
“喂,你怎麽不說話?在想什麽?”
陸欣一驚,回過神來,“沒……沒想什麽。隻是有點累。”
杜萍看了看她,雖然有一點懷疑,但因為身邊有個司機,也不好多問。
三人一時都不開口。司機覺得氣氛有些壓抑,便放音樂給客人聽。
陸欣在心裏默想了小會剛才突然想到的那件事情後,便不再胡思亂想。
“那件事情無論時間還是地點,都對不上。不可能的。”
見大家都沉默不語,索興閉上雙眼,頭枕在靠背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