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的一聲。
電梯抵達樓層。
喬茜抬起頭, 正對上奇斯看過來的眼睛。
一點點的不安、一點點的好奇、一點點的著迷，以及，屬於成年男性被心儀對象所吸引而正常萌發的強烈荷爾蒙。
四目相對。
安靜的, 隻有電梯門再次關閉的聲音。
喬茜退後, 靠向電梯冰冷的金屬牆壁，說：“過來。”
不需要多餘的言語。
身體本能先於大腦的思考，奇斯已然傾身吻了上去。
這位原本自認為技術高超的接吻者, 似乎忽然變得笨拙且無措，他輕輕吻了她一下, 又像不敢相信那樣又吻了她一下。
小心翼翼地隔著一層礙事的布料。
要不是早就知道他有過前女友, 或許喬茜會以為自己碰上了三十歲的大魔法師。
而事實上, 也差不多了。
奇斯的心髒砰砰直跳，仿佛回到了二十出頭那種看一眼雜誌都能躁動的年紀, 一下子就成了昏頭昏腦的傻瓜。
直到喬茜按住他的後腦勺, 扯開礙事的遮擋物, 鼻尖抵著鼻尖：“你就打算一直這麽吻我嗎？”
“好啊——”奇斯慢慢恢複呼吸，“不, 我的意思是, 當然不。”
電梯又被按下樓層, 再次啟動。
“那要我閉上眼睛嗎？”
“可以嗎？”
“可以。”
“我繼續？”
“來吧。”
他們在升往頂層天台電梯間又吻了一次，然後電梯下降，停在了原本的樓層。
對於奇斯而言, 今晚的一切瘋狂、未知、卻又充滿了無可救藥的浪漫。
這簡直就是一場《諾丁山》。
他用了0.1秒重新糾結了一下“伊麗莎白.馬斯特遜和喬茜.霍頓是一個人”這件事，隨後仔仔細細將喬茜的臉端詳了一遍, 發現那種讓他慌亂的感覺並沒有因此消退, 反而越演越烈。
“我一直知道你應該很漂亮。”他用一種歎息般的口吻說：“隻是我沒想到……噢, 我的天啊......我現在還能吻你嗎？”
所以他唉聲歎氣了半天, 就因為這個問題啊！
喬茜不禁失笑，用行動回答這個問題。
他被推坐在沙發上。
黑暗中，屬於年輕女孩的臉讓人看不真切，但足以察覺它的細膩、美麗，是一尊無可挑剔的藝術品，來自上帝的傑作。
那兩隻藍色的大眼睛一瞬不眨，在這樣的環境裏散發著神秘的**，仿佛將要帶領他開啟另一個世界的大門。
她的手裏扯過他領帶的末端，跨坐在他身上輕輕一拉，迫使他仰起臉來，將自己的下巴遞往她的手心。
“現在，輪到你閉上眼睛了，醫生……”
星期一早上，卡梅隆驚訝地發現，奇斯居然是一個人來上班的。
“額，茜茜呢？”這位醫生忍不住問，“我的意思是，她今天還是不上班嗎？”
“她請假回紐約了。”奇斯的語氣之中不乏親呢的意味——或許還有一點點其它什麽。
噢，這戀愛的酸臭味。
卡梅隆雙手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如此評價道：“你知道嗎？你現在很像一個中了□□大獎並很想大聲炫耀的王八蛋。”
“你這個比喻很有趣。”奇斯臉上洋溢著笑容，“但是我不會向任何人炫耀的——至少現在不會。”
當然，如果她願意的話，他之後會向遇到的所有人炫耀。
這並不是因為那夢幻般的一夜，而是隻有在電影裏才會出現的情節竟然發生在了現實裏——還是他本人身上。
奇斯無法完全形容自己在那一刻的感覺，但那大概是一場足以滿足他任何浪漫猜想的奇幻夢境，盛大、瑰麗、美妙無比。
就像愛麗絲夢遊仙境那樣。
一旁福曼剛剛倒了新一天的第一杯咖啡，一頭霧水地看看奇斯又看看卡梅隆，忍不住問：“你們在打什麽啞謎？”
“你不會想知道的。”卡梅隆說。
而隨後進來的豪斯隻是看了看他們，就得出了真相：“人家都說女人愛幻想，可事實上，男人幻想起來才要命......”
…
“好了，我已經搞定那家小報了，也派梅洛迪去和你的公寓保安簽署保密協議，你可以繼續你的浪漫愛情故事了，老板。”
耳邊傳來屬於伊芙總是略帶調侃的冷淡聲線，喬茜完全可以想象到自己的公關此刻正微微抬起尖尖的下巴，表情似笑非笑。
“更正一下，我沒有在談戀愛。”喬茜歪了歪頭，下意識摸了一下戴在腦袋上的藍牙耳機。
“那你管這叫什麽？鄰居之間互送溫暖？”伊芙在說話的同時啪嗒啪嗒敲著鍵盤，“得了吧，談戀愛就是談戀愛，隻要沒有確定關係就不會有麻煩事，抽身的時候照樣幹幹淨淨。”
喬茜有點後知後覺，說：“我認為我們對於‘談戀愛’的定義有分歧，在我看來，答應了交往才是戀愛的開始。”
“你的意思是，談戀愛就等於在一段正式關係中。”伊芙說，“我不讚同，我認為談戀愛和約會等同，去看點電影喝點小酒什麽的都符合這個定義。當然，單純的啪啪啪除外。”
或許是覺得挺稀奇的，也或許是剛好太閑，十級情感導師伊芙小姐花了五分鍾，給自己的客戶科普了一下成年人的世界。
喬茜算是明白了。
總結就是，“約會文化”。
在確定關係之前什麽都好說，不妨礙一對N或者啪啪啪，順便評估對方是否可以成為潛在的親密伴侶，雙方默認有進一步發展承諾關係的可能性，這叫“約會”，又分為排他性和不排他性的兩種情況。
可以說，這種關係和普遍意義上的單純啪啪啪，區別在於是否建立情感上的連接、涉及情感上的依賴。
所以，喬茜的問題是……
“那個時候我們都以為你們已經進入了排他性約會的階段，然而你本人甚至不覺得自己在談戀愛。”
伊芙終於解開了這個困擾自己和羅賓許久的謎團，同時也在心底為愛德華.諾頓默哀了整整兩秒。
——別以為職業公關們就不八卦了，隻是她們知道什麽時候該閉嘴而已。
喬茜輕輕皺了皺眉，沒有作聲。
伊芙嗬嗬笑了兩聲，問：“我很好奇，你以前的浪漫關係是如何處理的？”
喬茜沒有任何為伊芙解惑的意願，語氣淡淡：“伊芙，如果你閑得發慌，我不介意給你找點事做。”
“好啊，反正我按小時收費。”伊芙並不在意喬茜的威脅，跟個沒事人一樣撩撥。
有時候她真的有點擔心自己的客戶是不是需要看看心理醫生，畢竟好萊塢的工作壓力那麽大，不抽煙不喝酒不派對還不搞搞對象，她是活在沒有網絡的中世紀嗎？
無聊。
喬茜心中這樣想，敷衍了幾句就結束了通話。
不過，她還不至於因此就感到被冒犯了，畢竟沒有邊界感的冒犯和來自朋友的關心是兩碼事。
所以最近這些人為什麽都在關注她的感情生活？
不需要工作嗎？
摘下藍牙耳機之後，喬茜對這個還沒正式上市的頭戴式產品很是嫌棄，主要是舒適度太差了，十分影響用戶體驗。
“誰送來的這東西？”喬茜問。
“這我就不知道了。”負責開車的老約翰聳肩，“我隻負責檢查那一堆品牌公關的禮物沒有問題，具體記錄去找你的助理們。”
“算了，凱莉在休假。”這隻是一件小事，喬茜沒有再管。
愛德華.諾頓執導的《保持信仰》已經基本完成了拍攝工作，隻有幾個鏡頭略有瑕疵，因此劇組最近在進行重新補拍。
如無意外，應該會在今天下午順利殺青。
而意外在於，他現編了一個角色給過來劇組玩的喬茜去演，但他們正在為這個角色的台詞據理力爭、互不相讓。
“不，你的語氣不對。”愛德華態度認真，“你應該更驚喜一點。”
喬茜卻並不讚同，說道：“我認為這樣去表達太誇張了，即使這是喜劇。”
“你真的這麽認為？”愛德華擰著眉，鄭重得不像是在討論一個可有可無的小角色，而是電影的靈魂人物。
“是的，我想要用更加含蓄的方式去表達。”喬茜肯定地說：“另外，我的鞋子不太跟腳，能給我換一雙嗎？”
愛德華直接讓人去附近的精品店買了一雙新鞋，又吩咐道劇組現場做舊了一番，最後拿過來才叫喬茜穿上。
並對喬茜說：“鞋子跟不跟腳隻有你自己知道，但你的表演如何，我比你更加直觀感受到。”
他就蹲在喬茜跟前，一邊盯著喬茜穿鞋，一邊在想這鞋跟這個場景十分搭配得當。
“所以——”喬茜穿上鞋子走了幾步，“你的意思是，我們還要就此繼續爭論下去？”
“或者你可以保留你的意見。”愛德華站起來，給了喬茜一個微笑。
“不可能。”喬茜同樣會以微笑，“作為導演，你應該說服我放棄自己的意見，因為你連演員都說服不了，又怎麽能說服電影的觀眾？”
愛德華想了想，覺得這句話挺有道理，還有點耳熟。
於是他在原地重新考慮了幾分鍾，說：“這樣吧，反正我們就是拍著玩，你把你想演的全演一遍，然後再聽我的，這樣沒問題吧？”
一開始愛德華就沒有把這個客串的事情當真，因為他很清楚按照喬茜現在的票房號召力，有的是影迷會為了她幾秒鍾的演出為他的電影買單。
但他不想要那樣去做。
一方麵，《保持信仰》是他自導自演的處女作，它的成功與否對於他非常重要，而關鍵在於他要用它證明自己的能力。
這大概就是男人可笑的自尊吧。
另一方麵，越是票房巨星，越是應該愛惜羽毛。喬茜答應得太過爽快，但他卻不願意讓自己的作品成為她出色履曆上的瑕疵——即便隻是一個可能。
他更傾向於，如果《保持信仰》在獲得不錯的口碑之後，在發行的DVD版本中將這個鏡頭剪進去。
喬茜給愛德華比了個可以開始的手勢。
說句老實話，特別出演當然不會是什麽太過複雜的角色，尤其這還是一部基調輕鬆的浪漫愛情喜劇。
但愛德華給喬茜的角色也不能說是毫無難度。
比如現在，她正坐在教堂的告解室裏，光線自彩繪玻璃由頭頂向下，讓一張臉看起來似乎脂粉不施，且帶著一絲聖潔純美的神性。
這位美人正目露憂鬱，說道：“洛太太，她非常美麗，我無法從她身上移開目光。原諒我，神父……”
好吧，一個對雇主（女）產生非分之想的曼哈頓小女傭，喬茜的首次出櫃表演就這樣獻給愛德華了。
他還真是挺會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