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糕是八寸的, 溫逐青似乎完全沒考慮她一個人能不能吃得完。
宋棠音心情甚好地哼著歌,把小熊耳朵割下來一塊,放進冰箱, 剩下的拿到工作室給大家分。
“哇,誰過生日啊?這蛋糕也太漂亮了吧!”
“老板說是溫醫生請的。”
“我靠, 這麽多車厘子得多少錢?”
“真特麽土豪在民間……”
宋棠音倚在門邊看大家分蛋糕,笑著抿了口咖啡。
溫逐青哪是什麽民間土豪,他不過就是個普普通通的醫生。個子高一點,長得帥一點, 都不能夠讓他多掙錢。
他所擁有的一切, 房子車子和名聲, 全都是自己努力得來的。
從前他打著四份工, 帶她去吃哈根達斯, 去買一百多美元的漫畫書。
如今用一台台手術, 一夜夜通宵換來的血汗錢, 給她買鋪滿車厘子的蛋糕。
宋棠音摩挲著手指上的鑽戒,心口覺得軟軟漲漲的, 有點失神。
直到小林叫她:“老板你不吃嗎?”
“我吃過了,你們吃吧。”宋棠音笑了笑, 轉身回辦公室。
她留了一個小熊耳朵,晚上回去跟他一起吃。
這些天,溫逐青五點左右都會給她發信息, 從社區過來帶她回家。可今天直到五點半, 她還沒收到隻字片語。
以往就算很忙,他也會抽空告訴她一聲。
微信語音和電話都不接, 宋棠音覺得不太對勁,從列表裏找到溫翊禮:
【在忙嗎?】
那邊回得倒挺快:【怎麽了嫂子?】
宋棠音:【今天有見過你哥嗎?】
溫翊禮:【早上見過, 他好像臨時加了台手術。】
【我幫你問問。】
等了一會兒,收到答複:【他們科室說他下手術就請假了。】
宋棠音忽然有點忐忑不安,怔了下,敲字:【好的,謝謝。】
溫翊禮:【嫂子客氣。】
心事重重地捱到下班時間,她立刻打車回家。
溫逐青還是不接電話。
玄關的男式拖鞋不在了,宋棠音稍微鬆了口氣,走到書房門口敲了敲。
意料之中的無人應答。
她摁下門把手,小心翼翼把門推開。
入眼一片昏暗,但折疊**躺著的人影卻很清晰。窗簾緊閉,被窩也卷得牢牢的。
宋棠音走過去,看見一張憔悴的側臉,輕輕用手背探向他額頭。
還沒碰到,手腕被一片滾燙握住,男人神色疲憊地睜開眼睛,嗓音無力而低啞:“我沒事。”
“都這樣了還沒事。”宋棠音眼眶紅了,摁住他的手,用另一隻手覆在他額頭上,果然額頭比他的掌心更燙。
宋棠音把他的手塞進被窩,把醫藥箱抱過來,手忙腳亂地找體溫計。
男人艱難地開口提醒她:“第四層,第一格。”
宋棠音睨了他一眼,把體溫計拿出來,沒好氣道:“自己測還是我幫你?”
“……我來。”溫逐青接過體溫計。
夾好後,衝她虛弱地勾了勾唇:“你生氣了?”
宋棠音“哼”一聲,撇開眼。
溫逐青小聲問:“為什麽生氣?”
“你說呢?”她轉過去凶巴巴望向他。
因為發燒,男人眼圈泛紅,漆黑眼珠像蒙了層水霧,認真看著她的時候,有種迷離的深邃。
宋棠音心跳像漏了拍,手指攥緊,抱怨的嗓音也低下來:“生病了為什麽不告訴我?你一個人待著萬一出事怎麽辦?燒成傻子怎麽辦?”
知曉她的擔心,溫逐青釋然地笑了笑:“不會的,我自己知道怎麽處理。”
“你好厲害啊,溫醫生。”宋棠音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
溫逐青聽出她的陰陽怪氣,眼裏卻滿是縱容。
宋棠音看他這副模樣就來氣,就好像拳頭打在棉花上,你不痛他也不痛,一切都是無用功。
她悶悶地嘟噥道:“不告訴我,電話也不接。”
“……可能是吃了感冒藥,睡太沉了。”男人溫聲解釋,“對不起。”
一聲誠懇的“對不起”,瞬間澆滅她肚子裏的火,宋棠音咬了咬唇,看向他:“是昨天在天台著涼了嗎?”
他把外套給她,自己隻穿一件襯衣,問還說不怕冷。
從地鐵站回家也是這樣。
還以為他真是鐵打的身子。
男人搖了搖頭:“也可能昨晚窗戶沒關嚴。”
宋棠音差點氣笑了。
男人的麵子真就那麽值錢?
可以自己吹一宿風導致感冒發燒,但不能是因為把外套給了她。
“承認一下會死嗎?我也沒打算內疚。”宋棠音絲毫不買賬,“是你自己逞英雄說不冷的。”
溫逐青從善如流地“嗯”了聲:“那是我活該。”
“就是活該。”宋棠音忍著心口沉悶的鈍痛,朝他伸手,“體溫計給我看看。”
溫逐青把體溫計拿出來,她接過的時候,又被他手指燙了下。
一看水銀柱,39度。
虧他還有力氣跟她說笑。
宋棠音吸了吸鼻子,問:“布洛芬在哪?”
“第三層,第二格。”
“……”這腦子,不愧是高材生中的高材生。
燒成這樣也比她清楚。
宋棠音把藥拿出來,用被子把他從頭到腳裹得密不透風,裹成一個不能動彈的蠶蛹,才耀武揚威地看了眼男人無奈的表情,出去倒熱水。
布洛芬給他吞進去,連水都是用吸管喝,嚴令禁止他起來。
喂完藥,她坐在床邊守著,溫逐青隻要一動,就被她奶凶地瞪上一眼。
最後隻能放棄動彈,安心當個蠶蛹。
宋棠音不說話,一邊玩手機一邊守著他,屋裏安安靜靜的,隻有生病的人略重的呼吸聲。
沒一會兒,困乏襲來,溫逐青就著藥效睡了一覺。
醒來時一身黏膩的汗,被窩裏像拱了火一般,但眼皮不再酸脹,身體也不沉重了。
退燒的感覺像重生一樣,頭腦清醒,一身輕鬆。
屋裏沒開燈,但窗簾被拉開了,月光一半灑在**,一半在床下。
女孩不知道什麽時候弄了把小凳子來坐,胳膊撐在床沿玩手機,屏幕上還在無聲播放著短視頻,她眼皮已經閉上了。
溫逐青勾唇笑著,把手從被窩裏拿出來,探過去,正好托住她垂下的腦袋。
手掌貼著女孩嫩滑溫熱的臉頰,心口一陣無法控製的激**。
他忍不住想摸一摸,更過分的想法也從腦海裏晃過。
又來了。
這種脫離理論和科學的現象不是他研究的範疇,溫逐青琢磨了很久,隻能得出一個不知道正不正確的結論——
是因為沒談過戀愛吧。
一靠近她,心就亂得不像話。
因為沒談過戀愛,對自己曾經的學生產生這種衝動,怎麽想都有點可恥。
甚至有點猥瑣。
手指觸了電似的離開女孩的臉。
在他鬆開那一秒,宋棠音腦袋一個猛墜,瞬間驚醒過來。
惺忪地望著他眨了眨眼,又抬手揉揉:“退燒了嗎?”
溫逐青依舊在被窩裏聽話地躺著:“嗯。”
宋棠音不太相信他,親自用手背試了試,才鬆口氣:“終於退燒了。”
男人出了一身汗,在浴室裏洗澡,宋棠音用她發揮極不穩定的廚藝給兩人煮麵。
本來是想臥兩個雞蛋,結果麵湯變成了蛋花湯。
問題不大,依舊能吃。
最後燙了幾片青菜葉。
湯汁是照網上菜譜調的,溫逐青那碗沒放辣醬,看起來寡淡無味,很適合病號。
她又給自己碗裏加了兩大勺辣醬,滿意地用托盤端出去。
因為感冒,男人嗓音一直是沙啞的,徒添幾分性感:“這是晚餐嗎?”
“不然呢?”宋棠音把清湯寡水那碗推給他,無比陶醉地聞聞自己的,“好香。”
溫逐青看著她碗裏漂滿的紅油,喉結動了動,但沒說什麽,用筷子挑了幾根麵喂進嘴裏。
這是宋棠音第一次給他做吃的,眨巴著眼睛滿臉期待:“好吃嗎?”
麵入口時,男人臉上表情定格了數秒,在她失落地耷下眼皮時,勾唇望過去,一臉真誠:“好吃。”
宋棠音眼裏的光重新亮起來:“好吃你就多吃點。”
溫逐青從善如流地動起筷子:“嗯。”
一碗麵被他吃了個精光,連同麵湯也喝了。
宋棠音第一次對自己的廚藝有了新的認識。
或許,有可能,她是一顆被埋藏的滄海遺珠?
沉睡千年的天賦終於要覺醒了?
被激勵到的宋棠音連夜刷某紅書,收藏了幾十篇菜譜。
另一邊,剛從廁所出來的溫逐青第八次光顧茶水台,給自己倒水喝。
手機震動,是溫翊禮發來的消息:【聽說你病了?】
溫逐青邊喝著水,邊單手回複:【感冒而已,沒事。】
溫翊禮:【最近流感挺多的,別掉以輕心。】
【晚飯吃了沒?】
溫逐青:【吃了。】
溫翊禮:【吃的啥?】
【嫂子不會做飯吧,你做的?】
溫逐青莫名笑了笑:【她做的。】
【麵條。】
溫翊禮:【好吃不?】
溫逐青:【下次請你來嚐嚐。】
幾秒後,溫翊禮發過來一個瑟瑟發抖的表情包。
【我怎麽覺得你想坑我?】
溫逐青勾唇笑著,蒼白的臉染上幾分血色,放下水杯,不緊不慢地敲字:【沒有,不騙你。】
【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