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這是浦傑有生以來第一次被異性表白。

而且是真真正正,當麵近在咫尺,含羞帶怯眉目傳情地說了出來。

無數小天使彈奏著豎琴繞著他轉圈飛舞,從心底湧上的喜悅強烈到他自己都無比訝異。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宛如天籟,餘音繞梁,經久不絕。

浦傑情不自禁地咧開嘴,笑得像個剛被塞了一整箱棒棒糖的孩子。

但氣氛卻有點尷尬。

因為他沒有回應,而鄭馨這番表白大概用光了積攢的勇氣,頭幾乎低到桌子下頭,哪兒還敢看他。

腦海裏大量燃放煙花爆竹慶祝一番之後,浦傑意識到,自己好像不能繼續沉默下去了。

他該說點什麽才行。

可……說什麽好呢?

要是從前,以他最近的感情傾向,他必然要說,謝謝,但是對不起,我實在是太喜歡方彤彤了。可現在,他並不敢隨便斬斷鄭馨的牽念,對方明知道他鍾情於另外一個姑娘,還敢這樣表明心跡,對他來說確實是個不能錯過的機會。

橫量一下得失和風險,浦傑壓下心頭的激動,盡量冷靜地說:“嗯……鄭馨,聽到你這麽說,我真的很高興。我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有女孩親口對我說這句話,我感覺自己都要高興得飛起來了。”

“我是第一個這麽說的嗎?”她抬起頭,眼睛明亮了許多,但整張臉還是很紅,如果旁邊的人看過來,一定會以為她已經醉了。

“是,如假包換的第一名。”他臉上也有點發熱,柔和曖昧的燈光下,鄭馨的小臉比平時誘人了許多,特意上過口紅的唇瓣,也晶瑩細嫩,很是軟彈可口的樣子。

“太好了……”她輕輕抿了口酒,“明明……別的我也是第一……都怪我不好意思,傻呼呼算到了別人頭上。”

浦傑稍微鬆了口氣,他其實還挺擔心鄭馨表白後順勢提出什麽別的要求,比如,理所當然會想要的正式交往。

他笑了笑,柔聲說:“可那次不算的話,你的初吻不就還在了嗎?”

“可我……不想它在啊。”鄭馨略顯幽怨地望著他,“我那時候……明明很開心的!”

似乎是有了點醉意,她抿了一下嫣紅的小嘴,慢悠悠說道:“浦哥,我算是想明白了,我不夠漂亮,沒那麽有魅力,如果再不……不積極點,憑什麽會有我一份呢?浦哥……我真的喜歡你,可喜歡你了。”

心尖跟被個羽毛刷子輕輕掃過去似的,後背都浮現出一串惱人的酥癢,浦傑吞了口唾沫,喝了口酒,斟酌一下,說:“鄭馨,你知道,我……其實也挺喜歡你的。就是……跟你那種比起來可能還差點意思。”

“可是啊……浦哥,”酒勁兒可能確實上來了,她眼波朦朧地望著他,很認真地說,“方彤彤不樂意當你女朋友,對不對?她還小呢,她不想跟你你談戀愛,對不對?”

她抬手摸了摸紅透的臉頰,緩緩說:“可我都樂意,浦哥,我……我……”

斷斷續續說了兩三個我字,她一垂頭,有些喪氣地說:“都怪我,我……要是再早點下定決心就好了。”

“怎麽了?”沒明白鄭馨為什麽突然顯得如此沮喪,浦傑柔聲說,“心意表達出來,什麽時候都不嫌晚的。”

鄭馨搖搖頭,又是一口紅酒喝了下去,看來這後勁十足的酒漿,被她當成了壯膽的靈藥,“就是晚了,你……你成副總了。你肯定以為……我是因為這個才說的。可其實不是……浦哥,真不是。你是副總我喜歡你,你辭職在家寫小說,我一樣喜歡你……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我就是覺得……好後悔,沒有早告訴你……”

“好了,鄭馨,別再喝了。”他看她的眼神已經有些迷離,連忙抬手蓋住她的酒杯。

沒想到她低下頭,側過麵頰,就這麽在他的手背上小貓一樣蹭了起來,“浦哥……也勻點對方彤彤的喜歡……給我……好嗎?”

他翻過掌心,大著膽子撫摸著她發燙的麵頰,享受著那細嫩而略有絨毛的觸感,“感情不是從鍋裏舀米飯,可以你一碗她一碗,你們女孩想要的,肯定也不是分一點。鄭馨,我不是不喜歡你,我……是知道自己可能給不起你想要的。你如果找個全心全意喜歡你,心裏沒有其他人的好男友,應該會更幸福吧。”

她抓住他的手腕,楞楞地貼在他掌心發了會兒呆,跟著有些黯然地說:“如果不能跟喜歡的人在一起,不是連開心都很困難嗎?那樣戀愛結婚……和上班工作有什麽分別?”

分別大了啊,喜歡你的人肯定比老板對你好啊喂。不過浦傑沒有說出口來,沉浸於愛情夢的年輕姑娘,是有勇氣舍棄很多種實際利益的。

比如寧肯做個在小城市說出去並不好聽的秘書,也不去當前途一片光明的人力主管。

浦傑歎了口氣,忍不住自問,這種為了愛情奮不顧身的衝勁,他究竟是什麽時候磨滅幹淨的呢?還是說,他從來就沒有過,才導致了這漫長的單身生涯?

“吃吧,鄭馨,要涼了。”他撥了撥她的頭發,順勢抽回了手,“別再喝了,聽話。”

她嗯了一聲,總算拿起了刀叉。

之後浦傑盡量聊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什麽八卦時事啊,野史段子啊,天南海北混扯一通。

鄭馨是很棒的聽眾,該笑的時候笑,該問的時候問,霧氣朦朧的眼睛一直牢牢鎖著他的臉,就像在看的不是浦傑而是吳彥祖梁朝偉那樣的大明星。

結賬的時候,看似昂貴的菜單卻都打了五二折,服務員還特地笑盈盈地說:“本店長期520優惠,祝您二位心心相印。歡迎下次再來光臨。”

可能之前就做好了要喝點酒的準備,這地方距離鄭馨的家並不算遠,迎著夜風走了一段,就到了她家的小區門口。

“浦哥……往裏送送我吧。”她推著車子,很期待地看著他。

雖然不知道就這幾步路有什麽特別意義,但女士開口,哪兒有不去的道理。

一路推著電驢把她送到樓下,按她指的看了看,算是知道了二樓她家的位置。

看她支住車子,站在那兒也不說告別,似乎還有別的什麽話想說的樣子,浦傑隻好笑了笑,也把電驢停穩,柔聲說:“還有什麽事兒嗎?”

“浦哥……”她低下頭,小區裏路燈壞了,月光灑在半邊臉上,白裏透紅,“上次的不算數,那……這次……給我……一個算數的,好嗎?”

說著,她的眼簾垂下,蓋住了兩汪秋水,下巴微微抬起,亮出了嫣紅櫻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