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紙牌遊戲,兩方持牌,輪流猜對方手裏的花色,猜對了就明牌,猜錯了就繼續捂著,直到有一方手裏的紙牌花色全都亮出來,對方贏。

我和甘玲在玩一種無形的紙牌遊戲,我提出問題試探,發現錯誤,對方提出問題試探,發現正確。我一次次明牌,手裏的秘密所剩無幾,秘密扒拉著我的指頭縫不敢出去,甘玲卻一步步地贏了,手裏的牌全都捂著。

我終於急眼了,扔下牌說我不玩了。

甘玲把我這點兒心理捏在手裏,輕聲細語地,亮出一張無關緊要的牌。

她有地方可以去,她不必真的在大馬路上睡沙發。

幾乎是哄得我再次上了牌桌,繼續和她玩這個遊戲,看誰先把誰的消息套出來。

我有點兒焦躁。

我的七年都過得心如止水,像一碗薑湯一樣中正平和,甘玲的出現讓我整日煩躁焦慮無處紓解,倒也不是生氣,就是一種詭異的失序感,月經不調就是其中一個表現。

我來月經的時候,我媽媽驚恐萬分:“怎麽會這麽早!”之後一整天她都陷入一種身不由己的狂躁中,抓爆了一包衛生巾之後忘了喂狗重複澆了一盆花讓它迎來了滅頂之災,在狗餓了狂吠的叫聲中和我媽搶救那盆花的尖角中,我坐在角落無所適從。我突如其來的月經打亂了她的生活,後來我才知道那代表著我狂亂的青春期的開始,那是個預兆。

為了讓自己別太焦躁,周六我安排了自己去商場,讓痘痘貼在下巴上對號入座。

電動車停在家興超市外頭,一排排電動車花花綠綠地排列著,各式各樣的牌子和各式各樣的擋風布堆成一團,看守車的瘸腿大爺向我討要一塊錢,我剛從兜裏拽錢出來,忽然從身後憑空伸過一條胳膊把我拽住了。

甘玲神出鬼沒地站在旁邊,她一站,大爺立即擺擺手讓我離開。

我說我要是不給這個錢他要紮我的車,但我仔細想想甘玲也紮我的車,立即停住了。

甘玲手裏捏著手機,團了團塞進口袋裏,那隻拽著我的胳膊順勢一收。

“不會,我認識他。”甘玲說。

“哦,那我以後來這兒停車都免費了?”

“你來買東西?”

“對。”

一問一答結束,我忽然覺得格外詭異,我怎麽和甘玲搭起話了?好像我倆是什麽鄰居似的正好街上遇到就手挽手逛街……格外奇怪。我不由得站遠了一些,甘玲說正好跟著我,我途徑的地方必定是沒有凶手的地方,省得她多拍多看。

我心說真是莫名其妙,但狗皮膏藥扯不下去,我也沒費口舌,拎著帆布袋子往家興超市一紮。;低頭一看影子長長,我的影子頭頂著甘玲的影子,像是雜技表演,我看她的影子踩我腦袋格外不爽,快步繞到甘玲身後,往她影子上跺了兩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