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玲看人很準,對一切都很敏銳,如果我再露出一些慌亂的表情,我毫不懷疑她甚至就可以猜到真相。

但我想要藏住一個秘密就像一個本能,這個秘密可以對我來說不是秘密,對任何人來說都可以不是秘密,即便它大白於天下都無所謂,唯獨不能被甘玲所知。

她已經換了衣服,搬進了新屋子,打掃幹淨院子了!

所以我出乎意料地冷靜下來,把我的複雜神情扭轉了一下:“和睦家庭就重要嗎?這個人……不是對你不好嗎?”

好像我隻是在為鄭成剛對甘玲的暴力而憤憤不平一樣。

甘玲又瞥了一眼照片,撐著牆笑了:“都死了,我懶得計較。”

我沒說話,惴惴地調整著麵部表情,跟隨甘玲繞了一圈她新租的屋子。

到底是在宏誌小學附近,即便是平房也有空調暖氣馬桶一應俱全。甘玲忽然從沒水沒電的凶宅搬到了人住的地方,我還是多轉了幾圈,忍不住再去看看牆上的照片。

甘玲掰住我的肩膀扭到裏屋去,一張小小的單人**疊放著新的被子,褥子上鋪了新床單,她也沒介意我們之前坐了街邊的小馬紮衣服不幹淨,就把我摁在了床邊坐下。

從暖壺裏倒出來的不是水,是酸梅湯,我捧著杯子感覺發現了甘玲的另外一麵——即便我早就發現甘玲這人掌握多項生活技能,但真到了看她正兒八經布置的生活空間,我還是有些豔羨。

我家裏就像樣板房,如果不拉開抽屜看見我做手工的東西就會覺得了無生趣。但是甘玲就會在這租來的平房裏掛上窗簾,擦淨玻璃,鋪上條紋桌布,杯子都倒扣在幹淨的瓷盤中,鋪著一條白毛巾。暖壺是舊的,但擦洗得幹幹淨淨,上麵的雙喜字還掉了顏色,但仍然不顯得髒。

我不由得繃直後背態度恭謹,連酸梅湯都覺得比光明幼兒園的好喝。

抿著酸梅湯,我抬著眼打量四周,品嚐著甘玲那句“懶得計較”總覺得不像她。

她很快就提起這茬了:“其實,我是想把這個男的摳下去……可這麽不就顯得我老是被他影響,還記掛著麽,不,他不會對我造成任何影響,他死去吧,我活得好好的,可以無視他,當他不存在,我看著他的照片,已經不會對我有傷害了。”

站在我麵前,甘玲忽然顯露出有些幼稚的神態,慷慨陳詞好像是在說服我似的,我點點頭,沒敢搭茬。

“有時候吧,其實不是原諒他……就是,怎麽說呢,放過自己。我會想點高興的事,比如我跟他私奔出來,心情還是挺明媚的,那些難受的事兒想它幹什麽呢?給自己找不痛快,非得天天流著淚才算過麽?”

她是真的想開了?我倒是覺得不盡然,她說得越言之鑿鑿,我越覺得她隻是在說服自己。

“我討厭他。”我還是沒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