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能從沈六口中得到什麽確鑿的消息,買了雪糕回去,發起群收款,有個小夥子非要說我是老員工請他吃的,不肯付錢,我也沒有多計較那三塊五。

晚上忙起來就昏天黑地,有個客人喝醉了酒在我屁股上摸了一把,我也忙得忘了是哪一桌的混賬幹的,想起前段時間的唐山的事情,回想起來,大家都勸我忍氣吞聲。

其實我也沒有多少氣,也沒有力氣忍。大腦那時候高速運轉著這麽多張桌子這麽多個客人這麽多個需求,好像有千百張嘴同時張開對我呐喊,而我殘存的意識還在想沈六鄭成剛甘玲的事情,無瑕去想我原來是被人占了便宜這回事,第二天早上想起來,又多跑了一公裏,又把氣撒了,心平氣和地上班。

同事說我脾氣可真好,如果是她一定會哭的,我倒是也沒說什麽。

就是這一周好像犯了水逆,全能縣的流氓惡人都在這個禮拜約好了吃烤魚,我粗略地統計了一下,從周日到周五,我被摸屁股捏大腿總共五次,平均下來四舍五入一天一次,我那條褲子一直沒洗,被摸得油光水滑的,那姑娘沒好意思再勸我忍氣吞聲,話變成了:“咱找老板評理。”

於是找了老板,老板說你忍忍,私底下給我發了五十塊錢紅包。

我沒有第一時間和客人鬧起來,一是因為累得沒力氣,腦袋又在思考別的,二是因為劃不來,還要扣工資。但是看見這轉賬的消息,我反而氣不打一處來,把轉賬退了回去。

老板發了條很長的語音,大致意思是出來打工總會遇到各種委屈,忍一忍海闊天空,那些流氓也就來一回兩回,小不忍則亂大謀,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等等,把自己的烤肉店說得仿佛劉邦斬蛇之地,諸葛隱居之村,我聽了便覺困惑,但也沒有回駁兩句。

下班時,我騎著車慢吞吞地路過沈六的小屋,裏麵黑著燈,餄餎館的卷閘門拉了一半,投出長長的昏黃的光,我碾著自己的影子,攏了攏被風吹得往後跑的粗電線,抿緊嘴唇,想著那些不快樂的事情,包含鄭成剛,鄭寧寧,那些麵目模糊的客人,老板的五十塊,還有油膩的褲子,又猛地搖頭,去想了我的冰箱還有多少東西。

有半盒百夢多的咖喱塊,一打芬達,一罐哈啤,因為打了工,三餐都在店裏吃,於是冰箱漸漸空了,剩了一些醬料,還有一顆娃娃菜。

甘玲來,用小米辣和蒜末蒸了娃娃菜,那些牛肉實在過於邊角料些了,粗粗一看以為她隻是拎來了血水,洗淨了泡清水,那時候已經夜裏了,我特意一天沒有吃東西,等了她來。煮了牛肉咖喱,土豆放了很小一個,甘玲切了一整個洋蔥,卻隻放了一半,又細又碎,據說是她去飯店打雜時學來的。牛肉碎咕嘟咕嘟地埋在湯裏,我買了八毛錢一個的白皮餅,一打十二個,微波爐熱了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