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玲,是鄭寧寧的親生母親。

我花了一晚上時間把相冊裏的照片翻了一遍,除了雨中那張模糊的雨披可以模糊地和甘玲對上之外,沒有任何痕跡把甘玲和鄭寧寧牽扯在一起。

鄭寧寧,我記得清清楚楚。

我還記得她奶奶的長相,一個寬厚的方臉老太太,穿得總是很臃腫,但仔細看就看得出是骨架頗大皮肉很少,普通且樸素,一個星期裏約莫有一到兩次接送鄭寧寧,來的時候挎著個普通的黑布包。

這個孩子年幼時就有些男相。英氣勃勃的,人說是像她父親,女兒像爹這件事是正常的,不過那時我也沒有見過鄭寧寧的爹,也沒有見過她媽,奶奶不來接送的時候,鄭寧寧自己收拾書包上下學。

鄭寧寧步行回家,少言寡語。衣服總是很舊,但還算整齊,不太會整理那寥寥幾本書,書都皺巴巴的像一卷卷草紙,手工做得稀爛,有時候也不做,罐頭瓶子的水杯總是裝滿涼白開,別的小孩買飲料吃冰棍的時候,她就抱著那草綠色的玻璃瓶子發愣。

總之,在出事之前,這個孩子是很不起眼的,並不是最窮的那一批,也不是富有的,隻是個普通人家的普通孩子,在我這裏印象深刻的,是父母都不在了的處境。

我很想回憶起來七年前的五月排練,來接鄭寧寧的女人到底是不是甘玲,我為什麽沒有印象?記憶的細枝末節被我的大腦直接抹了零?我想不通。

父母都不在了的這件事,是誰和我說的?我慢慢地從腦海中回想。

啊,是鄭寧寧的奶奶說的。

那時候李子幼兒園的那棵樹還很瘦小,我阻止幾個小孩去折它的枝幹,鬧鬧騰騰滿院子,大家都在等家長,後來陸陸續續孩子們被接走了,剩下一個鄭寧寧。

我說,鄭寧寧你還不回家嗎?

鄭寧寧說奶奶今天來接。

我哦了一聲,過了一會兒,等到了一個老太太站在門口張望。那時候欄杆沒有現在那麽長,緊挨著大門,老太太就扒著欄杆看進來,眼神在院子裏掃過,然後對鄭寧寧招了招手。

鄭寧寧把書卷著塞進書包裏,沉默寡言地站起來。

那時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麽,多插了句嘴:“一直沒見寧寧媽媽來接呀。”

“死了。”老太太說。

那還是在出事之前,也是在披雨披的女人出現之前。

孩子奶奶和甘玲,總有一個在撒謊。

甘玲在古古怪怪地對我嘀咕出了那句話之後,反而沒在我門上敲了,或許是因為她踩壞了安全出口的燈怕賠償,也或許是因為才被警察抓走要暫避風聲,有一個白天的時間我沒見到她。

我給園長發消息,簡要概述了我和甘玲的情況,這次我把我的情報稍微說了出來,我說此人自稱是鄭寧寧的母親,過來要問我為啥凶手隻判了七年,我當然不知道,這人瘋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