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幾乎是明擺著的事,我和甘玲在凶手的事上一齊裝瞎裝聾裝傻,我還不安,甘玲已經閉起了眼,客廳裏擺放著行李箱,茶幾上放著證件,手機並排躺在插線板旁充電,臥室門緊閉,屋子裏有一隻看不見的大象。

我以為甘玲已經睡著了,沒過一會兒,她睜開眼睛看看我,正好和我對上視線,她倉皇地閉上眼,但已經知道我發現她還沒睡,於是聲音很低地問我:“怎麽了?”

明知故問,可我也不想第一個把這事挑明,明明海浪聲近在眼前了,我真不忍心發出任何噪音。

但心裏的事如果不倒出去,就會堵著發餿發酵不斷膨脹,有一天我就會控製不住,它就會衝天而起砰一聲炸開。我無論如何都要說點什麽,想了想,隻挑了件次要的事情。

“你為什麽要躲起來?我,我想把你介紹給朱二婷……她,她知道,嗯,她是我的朋友。”

我本來想說朱二婷完全知道鄭寧寧的事情,甚至知道我和李勇全的事情,對她我從沒有多少隱瞞,但是對甘玲我卻是有很多隱瞞,最後我卻是躺在甘玲而不是朱二婷懷裏。真是奇怪。

“唔。我不說。”

“嗯?”我拽著甘玲,甘玲被我抓得動彈不得,我撓她的癢癢,她終於歎口氣。

“我這人沒臉沒皮,也沒有什麽要好的朋友——但這話也不好聽:我是為你好。”甘玲說。

我說怎麽個為我好?怕朱二婷過於恐懼,要帶我去找個老中醫調理調理?

我故意這麽說,甘玲卻也沒有笑,黑暗中隻能看見她的輪廓,我徒然地描畫這個輪廓,卻覺得有點兒抓不住她。於是我挨得更近了一些,甘玲以為我要吻她,居然別過臉,反而用臉頰撞我的嘴唇,她猛地退後一下。

我被這一下戳傷了,也有些不知所措,隻好低聲說我刷了牙,也沒有口臭。

甘玲卻也沒有辯解,還是一貫的作風,親過來證明她不是介意這個。

但我也不是這個目的,扭過頭拒絕了:“你是怎麽個為我好,我想聽聽。”

“大半夜的,一定要說這個?”

“反正你也沒有睡,我想知道。”

有時候我會意識到我在冷硬的甘玲麵前擁有一定特權,如果用了這個特權,我知道這個行為就叫做“作”,如果不行使這個特權,我們之間就相敬如賓非常客氣,我雖然說我願意多受一點委屈多承擔,事實上,我多受包容,好像我已經把付出種了下去,等著幾倍成熟美好的偏愛。

半夜我忽然拿出特權,半生氣半脅迫地要求她認真嚴肅地給我解釋。

而甘玲也不是嬉皮笑臉的人,她不會顧左右而言他,像是個負責的幼兒園老師,一個問題就會得到一個可親的盡力的回答,她垂著眼思索片刻,聲音變得格外低,我集中精神去聽這個“為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