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蘭亦堪采”為韻
侯喜
侯喜（？—822），字叔NFEC1（一作叔起），貞元十九（803）年進士登第。元和七年（812）為校書郎，十年改協律郎。終國子主簿。為韓愈友人，生平事跡略見韓愈《與汝州盧郎中論薦侯喜狀》《與祠部陸員外書》《祭侯主簿文》等。韓愈稱“進士侯喜，其為文甚古，立誌甚堅”（《與汝州盧郎中論薦侯喜狀》）。《全唐文》收其賦六篇。
此賦載《文苑英華》卷一一、《全唐文》卷七三二。梁元帝蕭綱《**秋思賦》：“重以秋水文波，秋雲似羅，日黯黯而將暮，**騷而渡河。”題名出此。值得注意的是，此賦以“蘭亦堪采”為韻，一般來說，律賦的題目與限韻在意義上是有比較明顯的聯係的，而侯喜此篇卻例外。李調元說：“凡賦題限韻，莫不與本題相附麗，惟此題限以’蘭亦堪采‘為韻，殊屬風馬牛，此唐人賦題所少。”（《賦話》卷二）也許這是侯喜打破常規、變怪出奇的一種方式。觀侯喜與韓愈、劉師服、道士軒轅彌明之《石鼎聯句》詩，爭奇鬥險，峭拔生硬，其律賦也多少沾染有韓門風氣。
雲之可觀，時惟佩蘭［1］，映婺女而扇薄［2］，透姮娥而幔寒［3］。縹緲如晝［4］，霏微似殘［5］。乍逐乘槎之人［6］，訝鴛裾遠曳［7］；每映銜蘆之雁［8］，謂燕幕遙看［9］。且曉霧如縠［10］，於今何在？餘霞成綺［11］，須臾則改。詎若我終日是似，有時而待，擬六銖而披拂［12］，伴仙女降衣［13］；臨七夕以輕盈，助牽牛納采［14］。冪冪風引［15］，籠籠露涵［16］，染絳日而成蒨［17］，映青空而似藍。冰綃若無［18］，孰不比方而皆忝［19］；霓裳倘有［20］，誰謂裁縫而不堪？籲嗟乎一言有以［21］，千秋隻亦［22］，天網本疏［23］，春絲不敵［24］。今夕何夕［25］，是尋是尺［26］。如何求斯［27］，服之無［28］。
（《文苑英華》卷一一，中華書局影印本）
［1］佩蘭：《楚辭》屈原《離騷》：“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故佩蘭之時指秋季。
［2］婺女：星名，即女宿。《左傳·昭公十年》：“有星出於婺女。”扇薄：扇子逐漸不用之意。
［3］姮娥：即嫦娥。神話傳說嫦娥為羿妻，竊食不死之藥，奔入月中。此以指月。透姮娥即透過月光之意。
［4］縹緲：高遠隱約貌。
［5］霏微：朦朧貌。
［6］乘槎：舊說天河與海通，海上之人每年見浮槎來去不失期，遂乘槎而去，不知經幾晝夜，恍惚至一處，遙望樓中有女子織布，又見一丈夫牽牛至水邊飲水。後至蜀訪嚴君平，乃知所至為天上。見張華《博物誌》卷一〇。
［7］鴛裾：繡有鴛鴦紋的前襟。曳：拖。此二句想象雲逐乘槎人而去，以雲擬人，則又想象雲即是追逐者的衣服，拖曳而遠。
［8］銜蘆：大雁銜蘆草以自衛。《屍子》卷下：“雁銜蘆以捍綱，牛結陳以卻虎。”
［9］燕幕：《左傳·襄公二十九年》：“夫子之在此也，猶燕之巢於幕上，君又在殯，而可以樂乎？”此用其字麵，意謂燕子飛於雲下，其景如其巢於幕上。
［10］縠：一種薄而皺的紗。《文選》宋玉《神女賦》：“動霧縠以徐步兮，拂墀聲之珊珊。”
［11］餘霞：謝朓《晚登三山還望京邑》：“餘霞散成綺，澄江靜如練。”
［12］六銖：銖為古代衡製單位。六銖極言衣服之輕。披拂：吹拂，拂動。
［13］仙女降衣：仙女下降時的衣服。此句與上句連言：雲伴隨著仙女的衣服而下降。
［14］牽牛納采：神話傳說七月七日夜為天上牛郎織女相會之夕，牛郎為會見織女而獻上采禮。采即采禮。《史記·周本紀》：“召公奭讚采。”張守節《正義》：“采，幣也。”
［15］冪冪：覆蓋貌。
［16］籠籠：籠罩貌。
［17］蒨：茜草。《爾雅·釋草》郭璞注：“今之蒨草，可以染絳。”指絳紅色。下句之“藍”本亦草名，其葉可製藍色染料，故以指藍青色。
［18］冰綃：白色的薄絹。綃為生絲織成的薄絹。
［19］忝：慚愧、不如之意。連上句的意思是說：白綃若有如無，誰不拿來比喻白雲，可是它們那裏比得上白雲呢！
［20］霓裳：像彩虹一樣的衣裳。
［21］有以：《周易·係辭上》：“聖人有以見天下之賾，而擬諸其形容。”
［22］隻亦：隻是也，隻是如此之意。《尚書·皋陶謨》“傳有國至諸侯”孔穎達疏：“故有國謂諸侯也，隻亦為敬。”
［23］天網：《老子》：“天網恢恢，疏而不失。”此以雲喻天網。
［24］春絲：春蠶所吐之絲。
［25］今夕何夕：《詩經·唐風·綢繆》：“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26］是尋是尺：尺和尋皆是長度單位，八尺為尋。《詩經·魯頌·言》：“是斷是度，是尋是尺。”
［27］如何求斯：怎樣去求呢？化用《詩經·周南·關雎》：“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思”或訓為“斯”。
［28］服之無（yì）：《詩經·周南·葛覃》：“為為綌，服之無。”服，穿。，厭棄。
評
此賦為一律賦，然篇幅甚短，可謂短小精悍。此賦很多地方表現出作者的文字功力，如押“亦”字，李調元說：“賦押虛字，惟’亦‘字最難自然。如侯喜《秋雲似羅賦》……賦末押’一言有以，千秋隻亦‘之類。”（《賦話》卷四）偏要押難押之韻，正是他們顯示技巧的一種方式。當然，此賦將秋雲寫得是那樣地美，尤其是“擬六銖而披拂，伴仙女降衣；臨七夕以輕盈，助牽牛納采”，不僅喻以形象，且渲染以以神話的境界，發人以無窮的遐想，美妙之極。
（尹占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