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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前，假期沒事去蹲圖書館，也是在那個時候才知道圖書館自習室人山人海。剛到自習室那天就被大家的學習氛圍所震驚。跟我一起去的是高中同學老劉，他小聲告訴我：“這些都是要考證的同學，你在這兒可得認真點，盡量別打擾別人。”

我把這句話銘記於心，剛好那段時間要寫新書，圖書館的氛圍剛好。

沒想到不能集中精神的反而是老劉，我笑話他從高中以來一直都沒變，他痛定思痛後告訴我：“這世上唯一能讓我集中精力的就是金錢了，現在開始，我們誰先離開座位就給對方一百塊。”

最開始我輕而易舉賺了兩百。

兩小時後，老劉默默拿出一大瓶芬達放在我麵前。

我輕蔑一笑：“這種陷阱我能看不出來？”

到了晚上，我倒輸給老劉四百。

第二天，另一個好朋友老陶加入戰鬥，三個人決定坐一下午用心學習不挪窩。

在比賽開始前我正色道：“不能帶飲料，那算是違規的。”

老劉點頭，過了一小時，默默掏出來一包蝦條放在我正前方。

一小時後，我吃完了蝦條，站起身來去洗手。

這一天我又輸了一百。

第三天，我贏回一百，因為老劉在圖書館遇見前女友，臉色煞白，下一秒就沒了人影。

我們在樓下找到老劉，安慰他：“不就遇見前女友嗎，抬起頭挺起胸麵對她。”

老劉沒說話。

老陶繼續安慰：“學習重要，這都是小事。”

老劉沒說話。

我說：“你先把一百塊給我。”

老劉這下說話了：“你有沒有良心？”

-2-

老劉年前失戀，姑娘和他是老鄉，大學同校，見過家長。姑娘說想去上海，老劉說，沒事，他去考證，他也去上海。姑娘說，不是這個問題，老劉問，那是什麽問題？

姑娘沒說話，兩人就這麽分了手。

分手後，老劉開始蹲圖書館。分手第一周，他把我拉來了圖書館，然後遇見了自己的前女友。

隔天老劉沒有出現在圖書館裏。

當天他給我們發信息，讓我們陪他去上海。老劉在上海待了四天，白天都不讓我們跟著，一個人去陸家嘴，晚上回酒店倒頭就睡。

離開上海那天晚上，老劉說：“其實我白天都在陸家嘴寫字樓前坐著。”

老陶說：“陸家嘴的姑娘很好看嗎？”

老劉說：“一邊去！我仔細想了想，我以後也要來這裏，我想讓她看得起我。”

我說：“你這麽自我催眠是沒用的，姑娘根本不是出於這個原因跟你分手的。姑娘離開你的時候就已經不愛你了，就算你證明給她看又有什麽用，她還是對你不屑一顧。你看看你來圖書館這麽多天了，她又不是沒看到你，她看過你一眼嗎？”

老劉很篤定：“我不管，我就是想爭這麽一口氣。”

我和老陶對視一眼，同時給了老劉肯定的眼神。

很快過年，大年初二那天我還在走親訪友，老劉打電話問我要不要去圖書館。

我說：“要不要這麽拚命？”

老劉說：“今天圖書館的姑娘很多喲。”

我說：“廢話少說，隨後就到。”

那天起，我連續十天輸給老劉。

他像是變了個人，低頭做題，目不斜視，整個人就像被無形的手按在了座位上。

3月底，我已經回了墨爾本，老劉考完試，給我發信息，說自己沒考過。

老陶在群裏說：“別廢話，晚上我陪你去喝酒。老盧，你埋單！”

我說：“我在墨爾本，總不能支付寶轉給你吧？”

老陶輕描淡寫：“當然了。”

那天他倆喝得大醉，醉到沒有給我發信息。

第二天老劉給我發信息，說自己最難過的不是沒考上這件事，大不了再考唄，而是剛開始蹲圖書館時，他不知道自己這麽做有什麽意義，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直到他看到自己的前女友，心裏頓時炸了，心慌意亂，一片荒蕪。老劉說，其實他就是想看看自己堅持一件事能堅持多久。如果是他一個人，可能他已經放棄了；如果是他一個人，可能他也不會去上海。

我說：“打住，可以了，感謝的話千萬別說，我雞皮疙瘩掉滿地了。”

老劉先是哈哈哈，然後說自己要去忙別的，就下了線。

-3-

我跟朋友的相處模式就是這樣，忙起來就顧不了彼此，空閑時聊天一點兒都不生疏。

見麵的次數其實也就集中在一個假期內，總是匆匆見一麵又揮手告別。

許久以後我們才明白，所謂的失戀隻不過是人生的一道坎，連鴻溝都算不上。往後我們還會遇到許多困難，生活上的，工作上的，人情世故上的，親情上的，夢想上的。

每件事情都讓我們焦頭爛額，內心覺得壓抑。

我曾經被出版社趕出門，朋友們集體給我煮了泡麵，什麽也不說，陪著我一直沉默。直到我想說話了，才跟我開起玩笑，就這麽一直聊到天亮。

老劉後來沒去成上海，兜兜轉轉去了南京，後來難過時我們集體去投奔他，老劉二話沒說，包吃包住，假裝無事發生，也不盤問我們，最後我們吃到他瀕臨破產。

身無分文的日子，我在微博上寫道：“你隻能被迫做選擇，被迫和很多東西告別，走在岔路上，你才能明白你必須和以前的自己告別。那些走廊，那些教室，那些雨天，你的故事越寫越厚，直到你再也找不到一個聽完你全部故事的人。”

包子看到了給我發來信息：即使我們沒法第一時間聽完你全部故事，但你願意講的時候，我們都會認真聽。

我們都會遇到各式各樣的煩惱，哪怕人在身旁也不知道從何安慰，直到後來才明白，種種安慰不如陪著，有人在聽你說話；千言萬語不如一醉方休，有人陪著一起醉。

有時你會遇到下雨天，我們沒辦法闖到你的世界裏給你撐傘；有時你會遇到曲折路，我們沒辦法代替你走完這條漫漫長路。有時好友碰壁卻不知怎麽安慰，千言萬語都顯多餘，那就陪著，陪伴本身就是這世上最了不起的安慰方式。

給所有我的小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