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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以為，2020年是永遠不會到來的。像極了孩童時望著門口的街道，一眼望不到盡頭。可當我長大後回到那裏，發現原來一條街也就那麽長，來回不過二十分鍾的路程。小時候讓人驚訝或向往的，長大後也就不那麽覺得了。

可即便是我早已習慣時間像河流一樣奔騰向前，也沒有預料到2020年來得如此快。

朋友聊天，說：總覺得世界是年輕的，隻有人們會變老。

我當時沒明白什麽意思，回到家才琢磨過來，是因為：我們越來越沒精力追逐最新鮮的東西了，而往往新鮮的東西才最熱鬧。

隻是幾天沒刷微博，就可能錯過了一個事件，人們議論紛紛，而你渾然不知；又或者少看了幾部劇，就愕然發現所有的社交網絡上都是關於電視劇的梗，人們其樂融融，而你格格不入。

喜歡的偶像眨眼出道很多年，他們最早唱過的歌居然也已經有二十多年了。

我們在二十歲時，乾坤未定，未來可期，理想似乎就在道路的另一頭。因為遙遠，所以自信；又因為精力充沛，所以覺得隨時可以飛奔過去。第一批“90後”，大致都已經用全力奔跑過了，才發現黑暗的隧道遠比我們想象的長，道路另一頭的光芒依然在那裏，可實在是不知道還有多遠。

想象中的自己還在遠方，熟悉的東西又在一天天消失。兩者疊加，共同攫取了我們的安全感。

恰好2020年就要到了，一個想象中無比遙遠的年份，一個所有科幻小說中描寫的未來年代，竟如此真切地展現在我們麵前，讓我們產生了過度的時間焦慮。

但我想說的，其實並不隻是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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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發現沒有，現如今跟朋友約著見麵，很少會再通宵達旦。大致都是到了某個時間點，就覺得應該躺下了。

以前喝酒聊天聊通宵，再一起去看日出，現在依然有說不完的話，但已然經不起折騰了。本來還說著要轉場，可坐著坐著就累了。聊天時想起曾經常見麵的一個朋友，點開她的朋友圈，才發現已經好久沒再更新了。突然有些恍惚，記憶裏她明明是個大事小事都會分享的人，如今她藏起了自己的所有情緒。

時間會幫你改變，即使你不願意。

曾以為情緒穩定多無聊，轟轟烈烈才夠味。酒逢知己千杯少，喝到天亮才罷休。可現在身體受不了，通宵要緩兩天，吃點冰的就拉肚子，想生氣都沒力氣，到睡覺的點隻想躺下，像大招冷卻時間越來越長。

這世上有些道理其實很簡單，簡單到從小就知道，簡單到讓人覺得很俗。可就是因為簡單，反而難以做到。

比如注意身體這件事。

前兩天朋友給我打電話，在電話另一頭泣不成聲。那時是晚上兩點左右，她說實在不知道應該跟誰說話，想著應該隻有我還沒睡。

我在電話這頭聽著她邊哭邊說自己得了一種慢性病，每天晚上一到十二點身上就鑽心地疼，可根本檢查不出來任何問題。醫生告訴她好好休息、好好調養，可她沒有時間休息。

我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盡管我一直說著注意身體、早點休息、不要太擔心、會好的之類的話，可也隻是杯水車薪，無法改變任何現實。

事實上我壓根不知道該怎麽去安慰她。

到最後她還說了一句“對不起，打擾到你了”，這句話讓我心裏一沉。

掛斷電話後，我一直沒能睡著，翻出了以前的手機，翻到了我們以前的群聊記錄。

那個群已經好久沒人講話了，看到她對我們所有人說：“要注意身體，多喝水，雖然很俗，但希望大家平平安安。”

那時的我壓根沒有想到，她會遭遇這樣的事。

包子前陣子過得也不好。

他的父親生了重病，他整夜守在病房，整個人肉眼可見地消瘦了一圈。我得知消息，去看過他兩次。

他整個人魂不守舍，蓬頭垢麵，見到我勉強給了一個微笑，但笑容裏沒有任何力度。跟他說了幾句話，他的嗓子也是沙啞的。最開始的幾句話，居然還是他在安慰我，可說到後來，語句已經喪失了原來的意味，那隻是詞組生硬的排列組合而已。

淩晨兩點半的醫院，壓抑又陌生，空氣裏的藥水味讓我恍恍惚惚，無法呼吸。我提議去外邊走走，他點點頭。

走在醫院門口，遇見一大家子在吵架，我沒有心思聽，隻是約莫聽到“放棄吧”三個字。稍微走遠了，我又回頭看，發現那家子裏有個女人蹲在地上埋頭痛哭。

包子抽了口煙，說：“這地方，這樣的事情，太多了。”

我聽不出他的語氣，這裏麵包含著我自己也無法承受的生老病死。

我們走到水果攤，買了點水果，包子啞然失笑。

他說：“以前我看《我不是藥神》，壓根不明白他們為什麽要吃橘子。現在懂了，能吃橘子，就是好的。”說完他拿了幾個橘子，塞給我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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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唯有痛苦，才能讓我們做出改變。

因為不好好吃飯會胃痛，所以隻得好好吃飯；因為通宵第二天會頭疼，所以隻得早早睡覺。曾經嗤之以鼻的道理，因為叛逆永遠不聽，現在第一個說給朋友聽，真心希望他們好好注意身體。

可這世上的殘酷在於，在痛苦找上人們之前，人們總是難以學會珍惜。

昨天跟朋友說到這個話題。

他說：“以前我祝福別人，總是祝福他變得厲害，早日實現自己的夢想。現在我總想加上一句，希望每個人平平安安。”

是啊，希望每個人都平平安安。

我明白這世上有諸多事情值得用盡全力去換。

愛一個人如此，為了生計亦是如此，但這並不意味著要用自己全部的健康去換。

我們在年輕時，會因為太小的一件事而糟蹋自己，不是要一個什麽樣的結果，而是跟自己過不去。這點沒有什麽好說的，我也是如此。

隻是隨著年齡增長，我們每個人的精力都會大不如前。無法放下的事情最終會放下，因為沒有力氣再去掙紮。這麽說來或許殘酷，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我們在這種情況下能學會的事，是好好照顧自己，是知道什麽是珍貴的。

因為必須留住僅剩的熱情，對朋友，對熱愛的事，共勉。

喜歡的歌裏唱：“活著其實很好，再吃一顆蘋果。”

那祝你平安夜快樂、聖誕快樂、新年快樂、春節快樂，每天都快樂，記得多吃水果。

望你身體健康，這個冬天無病無災，平平安安。

2020年，有機會，一定要見一麵，告訴彼此：我們都要好好地照顧自己，好好地生活。

因為時間老人已經找上了我們，沒空閑再浪費時間了。

（《沒空閑浪費時間》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