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娉婷知道霍信衡就在她身後傷心又尷尬地望著她。
但她並不同情,更不會心生憐憫。
因為當他們一次次出現在自己身邊,又一次次沒認回她的時候,他們就該想到,早晚會有這麽一天。
說白了,這是他們的報應。
今天能夠勸動自己來這裏,見方佩妮一麵,她並不是一時衝動。
她是帶著目的來的。
除了像厲斯年說的那樣,給他們一個解釋的機會,還有一方麵,是想聽完原因之後,跟自己的親生父母,當麵做個了斷。
換言之,是把話講清楚。
她為了回國尋找他們,付出了太大的代價,甚至她一直認為,方蘭芝的死,都跟她脫不了幹係。
如果她不是把她當成母親一樣看待,救回自己身邊,許佳慧或許會繼續囚著她,但至少蘭芝阿姨不會死。
這也正是耿宇軒這次“卷”走她的錢,她並沒有太多的感情波動的原因——
那是她欠耿宇軒這個弟弟的。
她始終這麽想。
一還一報,應該的。
如若她那點錢,能夠撫平她帶耿宇軒的喪母之痛,她親手奉上又如何!
方佩妮的病房很大。
似乎是霍信衡的有意安排。
房裏總共四張床,卻隻有方佩妮一個人。
方佩妮正閉目躺在靠窗口的第二張**,跟她緊臨的床鋪,看出有人睡過的痕跡,無疑地,昨晚霍信衡在這裏陪護了。
看得出來,方佩妮的麵色蒼白得厲害,昨晚應該病得不輕。
顧娉婷走進來,隻瞥了方佩妮一眼,便徑自走到方佩妮的床尾處,熟練地拿起掛在那裏的病曆,自行翻看。
其實她一直懷疑,方佩妮是打著病了的幌子,不過想要見她而已。
跟自己要一個機會,然後把她那些不得已講給自己聽。
可看到病曆上的內容時,她沉默了。
霍信衡這時緩緩試探性地走到她身邊,看到她盯著病曆沉默的時候,伸手指了指病曆,又指了下睡著的方佩妮,而後衝她擺擺手。
這是提醒自己不要告訴方佩妮她的病情,顧娉婷明白,但卻未點頭。
顧娉婷又再看了眼病曆,然後把它掛回去,壓低聲音道:
“既然方總睡著,我先回去了,替我問候她。”
顧娉婷繃著一張臉,除了給人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感覺,其它情緒,分毫未露。
她從進門後,始終沒看過霍信衡一眼。
此刻,卻能清晰地感受到,從霍信衡身上傳過來的,濃重的悲哀。
那感覺令她有瞬間的犯罪感,但卻不能阻止她沉重的腳步。
她給過他們機會,也給過自己機會了。
她在心裏對自己說。
她狠著心推門出來,強迫自己不要回頭。
但一腳剛踏出門外,便聽霍信衡在身後叫她:
“娉婷,能聽我說幾句嗎?既然你來都來了!”
顧娉婷朝前望著依舊站在走廊盡頭窗口邊,低頭擺弄手機的高大身影。
她想了想,故意抬腕看了眼時間,而後冷漠地說了句:“二十七分鍾。”
他們拋棄了她整整二十七年。
一年換她一分鍾。
這是她顧娉婷,能給予這對親生父母的,最大的寬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