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公元前387年夏天的那場戰役我們暫且按下不表,先來了解一下高盧人麵前的羅馬城是一座怎樣的城市。用現代人的眼光來看,當時的羅馬城根本沒有發展成為羅馬帝國的潛質。公元前380年至公元前390年,羅馬城不過是個總人口不超過2.5萬人的小城鎮,這一數字甚至還有誇大之嫌。此時的羅馬城相當原始、簡陋。而同時代的雅典人早就建成了帕特農神廟,這是一座氣魄雄偉的石質建築物,廟身飾以精美絕倫的浮雕,聳立在衛城之上。相比之下,羅馬城未免相形見絀。此時的羅馬城跟意大利半島上其他中心城市別無二致,是一座由石磚、木頭和粗陋的赤陶雕像堆砌而成的城市。羅馬城的真實麵貌可能更為粗陋:根據考古的發現,在阿裏亞河戰役爆發之前的一個世紀,羅馬城中遍布拙劣的繪畫、簡陋的藤條籬笆和非洲風格的棚屋。鑒於羅馬城周圍的城市在約公元前387年還遍布著這種類型的棚屋,羅馬城大概也不能免俗。至少有一點是肯定的,祭司們的頭等大事就是打理帕拉蒂尼山上一座名為“羅慕路斯故居”的棚屋。
羅馬人的祖先就是棲身於這樣的房舍之中。羅慕路斯和雷穆斯兄弟二人如何被母狼哺育、如何由身份尊貴的王子淪為綠林首領等,這些傳說的細節我們暫且不加以深究。王位繼承人剛出生就被無情拋棄的橋段在古代社會屢見不鮮,將開國皇帝同凶殘猛獸聯係在一起也是常有的事。羅馬城建於公元前753年4月21日的論斷也缺乏可信度。且不說羅馬城的建立遠遠早於這個時間點,一個城市的成型本就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而非一蹴而就。早在公元前1500年,先民就曾在這裏居住,他們更像是遊牧民族,一年之中隻在水草豐美的時節來這裏放牧。直到公元前1000年,他們才開始慢慢在此地定居下來,開始學會將死去的親人埋葬在附近的山穀中。帕拉蒂尼山和埃斯奎利諾山上分別形成了一個村莊,先民們就定居在這兩個村莊裏,繁衍生息。羅馬人的祖先是靠種地和養豬過活的農民,而非傳說中的綠林首領。
帕拉蒂尼山和埃斯奎利諾山可謂風水寶地。立身於山頂的村莊,矯首極目,一條直通台伯河穀的貿易通道盡收眼底,它是意大利半島重要的貿易通道之一。鹽商們通過這條通道將海鹽運入內陸,賣給山區居民。他們還能看到一處緊鄰台伯島的地方,那裏水流平穩,適宜通航。這兩個村莊所在的高地就是後來聞名於世的羅馬七山。當然,這些山與其說是山,倒不如說是山丘。地處高地的優勢之一是可以防止敵軍燒殺搶掠。此外,相比居住在窪地的居民,居住在高地的羅馬人先祖更不容易得瘧疾。盡管在公元前387年,很可能還沒有人得這種病,但是不久後這種疾病便在人群中流行開來。
羅慕路斯和雷穆斯兩兄弟的故事固然是傳說,但是有一處可以找到事實依據。羅慕路斯作為羅馬的首任國王曾與薩賓王塔提烏斯共治多年。羅慕路斯和他的拉丁族臣民居住在帕拉蒂尼山上,而塔提烏斯則同他的薩賓族臣民棲身於埃斯奎利諾山上。兩個民族,和而不同。有意思的是,大量的考古發現和早期傳說也印證了這樣一種觀點:兩個不同的民族最先在羅馬定居下來。拉丁人居住在帕拉蒂尼山的草屋裏,他們的祖先起源於羅馬城東南方的阿爾巴諾丘陵,而居住在埃斯奎利諾山上的薩賓人則發源於羅馬城北方的丘陵。換句話說,兩個不同的民族不約而同地在羅馬定居,羅馬城在建城之初就是一個兼容並包的地方。
更確切地說,是三個民族。早期的羅馬城是一個邊境城市。台伯河以西的賈尼科洛山居住著伊特拉斯坎人。而今天的賈尼科洛山,是羅馬人夏天逃離市中心的酷熱和噪聲的觀景地。伊特拉斯坎人和羅馬人簡直是來自兩個世界的人。伊特拉斯坎人的語言不屬於印歐語係,隻有零星的文字記錄,目前無法解讀。他們的語言與拉丁語或薩賓語之間的區別不小於漢語普通話與英語之間的區別。伊特拉斯坎人很可能跟巴斯克人一樣,是歐洲的古老民族,遠在古印歐人遷徙到此地之前就已經生活在這裏。從出土的大量束棒(5)、鑲紫邊的托加長袍(6)和角鬥士角鬥的畫麵來看,他們當中很可能也出現過擁有雄才大略的明君和聲望極高的名門望族,孕育過數不清的文化傳統,並對早期的羅馬產生過深遠的影響。
要是還嫌羅馬城的生活不夠亂,我們不妨再將另外兩個民族加進來。第一批村落在帕拉蒂尼山和埃斯奎利諾山上形成後不久,發源於今天黎巴嫩的腓尼基人西渡來到意大利半島沿岸。有確鑿的證據證明他們曾與當時的羅馬人進行貿易。希臘人緊隨其後,自公元前800年開始在意大利南部和西西裏島上建立城邦,出自他們之手的精美的宴會餐具很快博得了整個意大利半島的居民的歡心。根據古代陶器上的文字和圖畫,我們甚至可以推測:早在公元前800年,希臘人就已經在帕拉蒂尼山下建立過一個小型的殖民地,而此時的羅馬人還居住在簡陋的棚屋裏。這一時期的古羅馬神廟裏甚至供奉著古希臘諸神。
可以肯定的是,羅馬人是受到希臘人的啟發,才決定告別農村生活,建立城市的。由農村向城市轉變的這個過程並非自然而然的社會演化的結果,而是周密計劃的結果。公元前7世紀中葉,建在帕拉蒂尼山和埃斯奎利諾山之間鬆軟的河穀上的茅草屋全部被拆除,河穀裏的水也被排幹,數以噸計的土被運到這裏,原本坑坑窪窪的河穀被填平。古羅馬廣場就是在那個時候建成的。約250年後,也就是阿裏亞河戰役期間,羅馬城的首批建築群依然聳立不倒,盡管在過去的幾百年間它們曾數次被燒毀,而後又被重建。這個建築群包括元老院(貴族長老在這裏會麵)、維斯塔神廟(維斯塔是羅馬神話中的爐灶、家庭女神。在她的神廟中燃燒著永遠不能熄滅的神聖之火,並且有六位處女祭司,輪流守衛,以保證火焰長明,傳說隻要維斯塔的火焰不熄滅,羅馬就能夠保持風調雨順)和一個宮殿群。
到公元前4世紀80年代,羅馬已經是一個建國長達100多年的共和國了,所以在阿裏亞河戰役期間,這個宮殿群早已沒有王室成員的身影。擺脫王室的控製,是那時的羅馬人引以為榮的事情,一如今天的美國人。提圖斯·李維在公元前1世紀20年代曾在自己的著述《羅馬自建城以來的曆史》第一部分中極盡能事,歌頌那個皇帝被廢黜的光輝時代。然而,提圖斯·李維生活的那個年代,是帝製複辟的時代。他在書中描寫了羅馬王政時代的最後一個國王塔克文的一生。塔克文是麥克白式的人物,他確實有很多和麥克白相像的地方:驍勇善戰、凶狠殘暴且都有一個殘忍惡毒的妻子。公元前509年,因其子貪圖美色,奸汙一位貴族的妻子,塔克文的外甥布魯特斯率領憤怒的羅馬人發動起義。為了重回權力巔峰,塔克文不惜背叛羅馬人,同伊特魯裏亞的首領拉斯·波希納相互勾結,鎮壓自己的人民。最終以慘敗告終,實在是咎由自取。
曆史的真相遠沒有後人所想的那麽浪漫,羅馬的國王很可能是被羅馬王國的富人階層拋棄的。這些富人很有可能曾聯合拉斯·波希納來對付國王塔克文,而塔克文本應該站在拉斯·波希納這一邊。公元前6世紀末,貴族奪取政權的現象在意大利半島和希臘半島上的城邦中屢次上演。因為隻有富有的貴族才能付得起高昂的軍費,所以他們往往在軍隊中身居高位。他們深知自己是整個國家的後盾,所以染指政治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羅馬王政時代的隕落並不能完全歸咎於貴族染指政治,朱庇特神廟才是始作俑者。公元前387年,羅馬人抬頭就能望見它,它聳立在卡比托利歐山上,獨絕天際,恰如雅典的帕特農神廟。朱庇特神廟裏供奉著羅馬神話中的眾神之王朱庇特。朱庇特神廟由磚塊和長木建成,而同時代的帕特農神廟則多由石頭建成。朱庇特神廟在設計上幾乎原樣照搬帕特農神廟。這樣一來,前者看起來要比後者粗糙得多,不過前者在規模上一騎絕塵。朱庇特神廟一經建成,就成為地中海中部地區較大的神廟之一。按照提圖斯·李維的記載,國王塔克文主持修建朱庇特神廟,勞民傷財,直弄得民怨沸騰。提圖斯·李維詳細地記載了公元前509年國王塔克文在朱庇特神廟幾近完工時跌落神壇的始末。他不是第一個因大興土木而倒下去的帝王,也絕不會是最後一個。
塔克文建造朱庇特神廟的初衷很可能是往自己和羅馬城的臉上貼金。除此之外,這座神廟跟羅馬的其他神廟一樣,有一個更實用的功能:幫助羅馬人明見萬裏之外,躲避災禍,以期逢凶化吉。像同時代的其他先民一樣,羅馬人亦不相信天堂的存在。他們的宗教隻關乎現世的禍福。每當遇到重大問題,他們都寄希望於神靈給自己指一條明路。這些重大問題主要涉及個人生活、政治、農業以及軍事等方麵。古羅馬的祭司們以尋求神諭為己任,他們常常通過仰望天空觀察飛鳥飛行的方向或者通過仔細研究供奉在神廟祭壇上“犧牲的腸”的方式來獲得神諭。
跟其他人類早期的宗教一樣,羅馬人的宗教也有其焦慮的一麵。祭司們密切關注不祥之兆,任何風吹草動都能引起他們的恐慌。在他們眼中先天畸形的羊和誤闖入城中的狐狸都是不祥的預兆。祭司們向諸神請罪和祈福的禮儀極其隆重與繁複。祭奠的程序必須嚴格按照規程,隻要有一丁點兒差池,就必須重新來過。羅馬人還彼此忌憚。他們時常擔心自己的鄰居念咒詛咒自己,讓自己親近的人陷入一段痛苦的戀愛,搶走自己沃腴的土地。與黑暗的中世紀相比,古典時代是一個被視為堅持理性主義的時代,至少對受過教育的精英階層來說是如此。不過,那些引起人們極度恐慌和不安的巫術也如影子一般,存在於古典時代、中世紀和以後的時代。
緩解人內心的恐懼和撫慰他人的心靈是那個時代祭司的天職。羅馬城的首代國王極有可能是由祭司王演化而來。公元前4世紀80年代初期,王位的繼承者均出身於羅馬的貴族階層。鑒於帕拉蒂尼山是羅馬城最好的地段,王室成員在此定居的可能性極大。這裏曾出土過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由寬敞的主樓、花園、接待室和大廳組成。大廳的頂上特意留了一個洞,雨水順著洞口流入水池,然後再流入水池下麵的貯水槽。這種建築樣式在意大利半島成為經典。600年後龐培的富人依然居住在這種樣式的房子中,直到維蘇威火山大爆發。公元前387年,羅馬城已經是一個貧富差距極大的城市,這種貧富差距的模式極具意大利特色。一個名為奧林托斯的城市出土於希臘,它也存在於公元前4世紀,這個城市的布局在現代人看來相當古板:一排排房屋整齊地排列著,房屋的形狀和大小整齊劃一。奧林托斯城中的自由民可以相對平等地住在一起,而城中還存在著大量的奴隸。羅馬城裏的情況則完全不同。我們對羅馬窮人住的房子幾乎一無所知,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的房子是最簡陋的。正如上文所提到的,他們多半居住在抹著粗灰泥的棚屋裏。
羅馬貧富差距的拉大很可能要歸因於帝製的廢除,這點著實有些匪夷所思。羅馬王政時代的國王們並非出身於富裕的貴族階層,因此他們更容易對窮人產生親切感,窮人是他們對抗權貴的天然盟友。國王被趕下台以後,羅馬的經濟陷入困境,很多平民求生艱難,被一堆債務壓得喘不過氣,又被政府部門拒之門外,最後他們忍無可忍,奮起反抗。他們采用了一種極為現代的方式進行反抗:罷工。窮人們聯合起來逃離羅馬城,到城外的一個山上安營紮寨。他們甚至建立了一個國中國,有獨立的組織架構和廟宇,他們還在廟宇裏保存自己的曆史。
羅馬平民曾經從不情願的貴族那裏奪取過多項權力,其中之一便是《十二銅表法》的製定。《十二銅表法》是古羅馬第一部成文法典。關於那個時代羅馬人的生活狀態,我們可以通過這部法典來一探究竟。《十二銅表法》製定於約公元前450年,也就是說60多年後,阿裏亞河戰役打響。這部法典用古拉丁文寫成,所以即使是古典時期的羅馬人也很難讀懂它。盡管如此,我們還是通過這部法典發現,彼時的羅馬人生活在一個極為殘酷的社會裏。
在那個時代的羅馬,男性占據絕對主導地位,一個家族中年紀最大的男性是一族之長,他會像國王一樣統治著自己的親眷。整個家族的財產都歸他所有,重大事務的決定權也牢牢握在他的手中。法律甚至授予他賣掉或殺掉家族成員的權利。他掌握著生殺大權,有權決定新生兒的生死。若新生兒天生畸形,他負責立即下令將其處死。盡管平民為爭取自己的權益已拚盡全力,但是《十二銅表法》治下的羅馬城仍然是富人的天下。債務人一旦無力償還債務,則會立即淪為債權人的契約勞工。債權人有權將他們帶出國,也就是跨過台伯河,賣為奴隸。羅馬很可能也有買賣外國人的奴隸市場,盡管羅馬在幾個世紀後才發展成為一個成熟的奴隸社會。在《十二銅表法》頒布的那個時代,羅馬城中絕大多數的居民都是自由民。
但是,大多數羅馬人根本不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公元前4世紀80年代,絕大多數的羅馬人是住在附近鄉下的農民。彼時的羅馬隻是個小城鎮,屠牛廣場是它最大的市場。這個市場位於帕拉蒂尼山的山腳下,靠近台伯河。市場上待售的動物從用來當坐騎的馬匹、用來拉犁耕田的公牛,到祭祀用的羊,應有盡有。那時的羅馬人日常以吃素為主,所以這些動物通常被當成投資品而非食品。生的穀物、穀物稀粥和未經發酵的麵包是他們的主食,輔以香草、榛子、板栗、無花果、橄欖和葡萄。隻有富人才能在宴會上大快朵頤地吃肉,普通人隻有在祭祀後才能打牙祭。然而,由於用來祭祀的動物多半是役用動物,它們的肉質往往很硬。
除此之外,人們還可以在屠牛廣場的拐角處打牙祭,這個廣場就在帕拉蒂尼山和阿文提諾山之間的山穀裏。羅馬人坐在屠牛廣場裏簡陋的木架子上觀看馬克西穆斯競技場裏舉行的戰車比賽,說不定還會賭上一兩把。公元前4世紀80年代初期,羅馬人極少舉辦這類比賽,通常隻有在軍隊打完勝仗後才會舉辦。然而,幾十年後,情況卻發生了變化,羅馬人會在每年的9月定期舉辦戰車比賽,整個賽事持續多天。這類賽事與宗教信仰息息相關。馬克西穆斯競技場兩旁寺廟和神龕鱗次櫛比。在此後的幾百年裏,甚至早在公元前387年的時候,賽事都是以莊重的宗教儀式開場的。一隊載著神像的彩車從卡比托利歐山的大神廟裏出發,沿著薩卡拉大道一路前行,一直到達比賽的賽道。
羅馬諸神中,羅馬人最鍾情於勝利女神。由此可見,羅馬城是一個極為好戰的城邦。早在公元前4世紀80年代,羅馬人便戰功赫赫,威名遠揚。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羅馬人有這樣的戰績不足為奇。盡管在現代人看來,彼時的羅馬城隻不過是一個原始的蕞爾小邦,但是它已經是當時意大利半島中部最大的城邦,控製著意大利半島南部所有的拉丁城邦。公元前396年,也就是阿裏亞河戰役爆發的九年之前,羅馬城不費吹灰之力便贏得了自建國以來最大的一場軍事勝利:打敗伊特魯裏亞城邦——維愛。
我們不妨從維愛戰爭中一窺羅馬人的民族性。維愛人作為伊特拉斯坎人的一個分支,跟伊特拉斯坎人一樣工於藝術品創作,而羅馬人則對此一竅不通。因此,維愛人幫助羅馬人建造過很多美輪美奐的標誌性建築。羅馬神廟中的赤陶神像、朱庇特神像,以及裝飾在神廟屋頂上的雕塑都是福爾卡的作品,他本人就是一名維愛的雕塑家。雖然兩個城邦在建築領域取長補短,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們視對方為死敵。它們之間實在有太多相同點。維愛城位於羅馬城的北方,兩者僅僅相距15千米。此外,維愛距離阿裏亞河戰役的戰場極近。兩個城邦都想取得台伯河沿岸同一條貿易道路的絕對控製權:羅馬城控製著台伯河的左岸,而維愛城則控製著台伯河右岸。維愛成為羅馬城擴張道路上一塊巨大的絆腳石。為此,羅馬人被迫改變擴張的方向:向南擴張,吞並位於南方的拉丁城邦。與羅馬城周邊的弱小拉丁城邦相比,維愛城是一個不容小覷的對手。維愛城坐落於一塊岩石高地上,四周環繞著陡峭的懸崖,地勢險要,易守難攻。羅馬城同樣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但是,羅馬在國力和疆域方麵更勝一籌。公元前4世紀初,羅馬城和維愛城之間的第三次戰爭爆發,這也是雙方最後的決戰。彼時羅馬城的領土麵積幾乎是維愛城領土麵積的兩倍。
今天的維愛城,或者確切地說維愛城的遺址,被保存在一個小型的國家公園裏,公園的周圍是住在羅馬郊區的上班族的家。穿過一個小瀑布,你會發現一座橋,橋的另一端連接著一個極深的峽穀,這是一個讓人流連忘返的地方。走進維愛城的遺址,人們便會突然明白維愛人當年戰敗的原因:一條隧道直通懸崖。維愛城是一座建立在火山岩之上的城邦,而火山岩的石質較軟,易於開掘。眾所周知,伊特拉斯坎人(7)是一個出能工巧匠的民族,維愛城發達的地下水道係統也出自他們之手,很多水道甚至有500米那麽長。羅馬人極有可能曾在維愛城居民建造的地下水道上紮營。按照提圖斯·李維的記載,羅馬大軍圍困維愛城長達十年之久,在灰心喪氣之際決定挖一條直通城中的隧道。隧道竣工後,羅馬人決定使用聲東擊西的戰術,向維愛城的城牆發起進攻,守城的士兵卻不知其中有詐,一支羅馬軍隊便趁機鑽進隧道,湧入維愛城:
可怖的喧囂聲從城中傳來:勝利的呐喊聲、淒厲的尖叫聲、女人的悲鳴聲和孩童無助的哭聲。守城的士兵被潛入城中的羅馬士兵扔下城牆,城門大開,羅馬大軍從城門魚貫而入,有的羅馬士兵幹脆翻牆而入。闖入城中的羅馬軍燒殺搶掠,城中的一切都毀於一旦。一場大屠殺結束後,維愛人已無還手之力。[2]
羅馬對維愛的侵略,是那個時代所常有的,倒也不足為奇。那個時代的地中海城邦極為好戰,與自己的鄰邦開戰如家常便飯。但是,羅馬對維愛的戰爭卻開了一個先例:其他的地中海城邦在敗給敵國後,往往還能繼續存在下去。但是,維愛人在被羅馬人打敗後,卻湮滅在曆史的風塵中。根據提圖斯·李維的記載,維愛城被占領的第二天,羅馬大軍的指揮官便將城中所有的幸存居民作為奴隸變賣,這在羅馬曆史上尚屬首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