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邁出公安局,瀟瑤就撇見了等在大廳口的秦鈺遙,她以為他走了。

聽到腳步聲的秦鈺遙回頭:“有什麽是我可以幫忙的嗎?”

瀟瑤搖頭,詢問他為什麽還停留在此的原因。

秦鈺遙從兜裏掏出一塊色澤明晰的積木呈給瀟瑤:“這個……是不是和刻在陶先生臉上的一樣?”

她接過那塊有些重量的積木拿在手裏仔細瞧了瞧,瞳孔微擴:“你怎麽會有這個?”

秦鈺遙表示自己不清楚,隻是在打算離開時發現車頭被人放了一塊積木,他拿起一看,見刻在積木上的符文好像和陶宗儀臉上的一樣,想著這塊積木會不會和陶宗儀的死有關,所以特意等瀟瑤。

聞言,瀟瑤將目光移到沈修離右手大拇指上的扳指上,思忖了片刻後,鎖緊眉頭朝警衛室走去。

她簡單和值班的警衛道了查看監控的原因後,警衛便將視頻調了出來。

視頻裏,就在瀟瑤和秦鈺遙衝進公安局之後,一位戴著漁夫帽、臉頰被遮擋得嚴嚴實實的男人手揣著兜一瘸一拐地出現在監控範圍裏,男人對公安局應該非常地熟悉,他精準地捕捉到監控器的方向,隻見他抬頭朝監控器看了眼,似打招呼一般,隨後慢慢吞吞地走到秦鈺遙的車前,將積木置在車頭上。

放好後,男人轉身麵向監控,挑釁般地對著監控器揮揮手,拖著慢吞吞的步伐消失在監控範圍裏。

雖然看不清男人的表情,但是瀟瑤感覺到男人在笑,笑得張狂且放肆,就像一個勝利者嘲諷失敗者一樣,讓人心生憤怒。

那一頭醒目的白發給男人安上了辨識度,加上男人蹣跚的步伐及微佝的背影,直覺告訴瀟瑤,監控視頻裏的男人就是爺爺一直在調查的凶手。

凶手突然現身,那是不是代表著,她離爺爺很近了?

這個想法不禁讓瀟瑤激動不已,可一想起陶爺爺,瀟瑤又陷入了無盡的自責當中,如果不是她的話,陶爺爺現在應該會站在講台上對著昏昏欲睡的學生們重複地講述自己的事跡,亦或者帶著學生們入古墓考察,是她過於執拗,所以才將陶爺爺至於今天這個地步,她無法原諒自己。

想著,瀟瑤又忍不住掉眼淚,她粗魯地擦掉眼淚,迅速調整自己的情緒。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她得盡快找到殺害陶爺爺的凶手,好讓陶爺爺安息,同時給陶爺爺家人一個交代。

調整好情緒後,瀟瑤拜托警衛把這件事告訴寧局,捏緊積木緩步往外走,沈修離默不作聲地跟在身後。

“呃、啊……”一道蒼老的嗓音驟然入耳。

三人順著聲音望過去,阿平一顛一簸地走過來,朝瀟瑤艱難地鞠躬,許是感受到瀟瑤的情緒,他從破爛的兜裏掏出一塊用透明塑料袋裹好的小蛋卷塞入瀟瑤手心裏,他又摩挲了下瀟瑤的手背,咿咿呀呀地逗瀟瑤。

瀟瑤眼眶溫熱,她艱難地咽了咽口水,撥開袋子把被壓壞的小蛋卷吃進嘴裏,眼淚隨著她咀嚼的動作流出來,糊住了她的視線。

見狀,阿平十分無措地在瀟瑤麵前踱步,這時秦鈺遙遞來一張紙巾,瀟瑤接過擦掉眼淚。

阿平並沒有逗留很久,等瀟瑤把眼淚收回去後,顫巍巍地拖著他的蛇皮袋進了公安局,看他熟路的樣子,應該不止一次來這邊撿垃圾了。

瀟瑤收起視線,低頭深呼吸,把那股情緒壓製在心底。

目前看來,不管秦鈺遙和凶手有沒有關係,發生了陶宗儀被害一事,她不放心秦鈺遙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內,如果秦鈺遙也像陶爺爺一樣慘遭凶手的殺害,那她真的就成了間接殺害他們的幫凶了。

陶梵說得對,她就是個殺人犯,是她間接殺害了陶爺爺。

“秦大哥,我有個請求。”在上車前,瀟瑤望向正要鑽上車的秦鈺遙,秦鈺遙把住車門聽著,瀟瑤道:“你可以先別離開嗎,至少在沒有找到凶手之前。”

秦鈺遙展眉笑:“你是擔心我會被凶手盯上?”

瀟瑤抿唇不語。

他低眉猶豫片刻,啟唇:“這事不是我能決定的,我得和公司商量一下,不過我會盡量爭取。”

瀟瑤笑不起來,積木被她捏在掌心裏,有點疼,她點頭,在上沈修離車前叮囑秦鈺遙千萬注意安全,秦鈺遙笑著安撫瀟瑤不安的情緒。

“去哪裏?”車子行駛了幾分鍾,一直沒作聲的沈修離開口。

把自己蜷縮在後座上的瀟瑤抬眼,望著等紅酒路的路段,突然不知道自己該回哪裏去。

沈修離等了幾秒,見瀟瑤不回答,自作主張:“那就盯著我吧,可以嗎?”

瀟瑤抱緊雙膝,斂眉扯著嘴角苦笑:“你有主意,何必問我呢。”

她一句話就把沈修離到嘴的話給堵死,他張張嘴,終究是沒能說下去,雙方再次陷入微妙的沉默。

直到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公寓,瀟瑤才開口說話,她沒有和沈修離對視:“把照片給我。”

沈修離低聲應著上樓,而後將半年前瀟行奕寄給他的照片擱置在茶幾上,瀟瑤伸手拿起照片打量起字跡。字跡的確是爺爺的,爺爺的字算不上好看,但是獨具特色,他的每一筆落得恰到好處。

瀟瑤無力地靠在抱枕上,捏緊照片的手擱在眼皮上,小聲呢喃:“線索斷了,陶爺爺也被凶手殺害,我現在該怎麽辦。”

“寧局那邊給的建議是先等警方的調查,之後再循著蛛絲馬跡尋找線索,他還讓我轉告你,讓你這兩天好好整理一下線索,看看能不能想起什麽來。”說罷,沈修離不自然地扯了扯沾血的襯衣,起身上了樓。

林君和老瀟在得知陶宗儀被害的消息後,紛紛打電話過來安慰瀟瑤,讓她不要過多地自責。

瀟瑤失眠了,徹夜未眠,她把自己關在臥室裏抱著線索啃,但越理越亂,這讓她極其煩躁,手一揮,滿滿一桌紙瞬間灑落在地上,**,發出沙沙沙的響動,筆筒也像受到驚嚇的小鹿,延著桌沿滾落到地上。

冷靜了十分鍾後,瀟瑤抬手朝自己的臉頰重重拍了兩下,俯身撿起紙和筆,從頭開始捋,她用力捏著筆身,一筆一劃地寫下沈修離的名字。

她一邊告訴自己沈修離不會欺騙她,陶爺爺的死和他沒關係,又一邊告誡自己不要被感情給支配。這個矛盾肆意地在瀟瑤腦海裏撕扯著,恨不得將她給撕碎。

中午的時候,門外傳來敲門聲,瀟瑤彷佛沒聽見,沒有搭理,呆呆地蜷縮在椅子上盯著那塊豎立在桌子上的積木。

這塊積木屬於柱形形狀,符文並不是豎著刻,也不是環繞著刻,而是循著柱身螺旋式往上刻,顯得積木毫無規律且凹凸不平。

瀟瑤保持蜷縮的姿勢有些累了,她放下腿抬手趴在書桌上,麵對半敞的落地窗側頭繼續盯著搭在書本上的柱形積木。

直射的太陽的過於刺眼,瀟瑤不由得眯了眯眼,當即覺得眼前的畫麵稍有熟悉,好像在這之前她有見過,就是畫麵過於零散,她拾不起來。

這會不會是爺爺給出的線索?

瀟瑤腦海裏蹦出一個幾近不可能的猜想,或許爺爺早就料到線索會被迫中斷,所以借凶手的手將線索傳出來,這不是沒有可能。

越看越覺得這塊柱形積木在哪裏見過,而且還是很久之前,以至於她一時間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她嚐試著將墊在積木底下的書本抽走,但發現沒了書本後呈現的畫麵就不一樣了,所以記憶裏的畫麵一定還有一本書。

門外再一次響起敲門聲,瀟瑤不耐煩地走過去拉開門,沒給門外的沈修離好臉色:“有事快說。”

“寧局那邊讓我們過去一趟,說有新發現。”沈修離順勢將手心裏的溫牛奶放進瀟瑤手裏,語氣輕緩:“收拾一下吃完飯就過去。”

縱使瀟瑤心裏有氣,麵對放低姿態的沈修離,終究是狠不起來,她仰頭將溫牛奶一飲而盡,把杯子還給沈修離,應著聲開始收拾自己。

當兩人正要上車,瀟瑤接到了秦鈺遙的電話,說是半夜總有人按他門鈴,出門也總覺得被人跟蹤,早上起來還發現茶幾上的杯子移了位置,這讓他有點心慌。

瀟瑤覺得秦鈺遙的遭遇跟餘明有點像,想到餘明的死,她先是安撫秦鈺遙的情緒,然後以平常的口吻詢問他有沒有吃午飯。

“我哪有還有心情吃飯,現在連門都不敢。”秦鈺遙語氣帶著調侃的意味,他應該在寫劇情,聽筒裏傳來他敲定鍵盤的嗒嗒聲:“不過倒也奇怪,可能是昨晚被騷擾的原因,我今天靈感湧現,就是失眠了,腦袋昏沉沉的。”

瀟瑤提議:“秦大哥不如和我們一起吃午飯。”

那頭猶豫了下,開口:“會不會打擾你們?”

瀟瑤扯過毛毯蓋在腿上,就著窗靠:“不會,我們現在要去明膳樓,秦大哥一起吧。”

和秦鈺遙說好後,瀟瑤閉了手機。

沈修離默許了瀟瑤的主張,示意阿十把兩人改成三個人,看了眼瀟瑤後埋頭做自己的事。

許是一晚上未眠的緣故,雙眼酸澀得直掉生理鹽水,再加上阿十穩當的車技,睡意竟襲上大腦,居然就這麽蜷著睡著了。

她是被身旁的沈修離給搖醒的,她繃直雙腿伸了個懶腰,發出一聲軟軟的魘足聲,揉揉酸澀的眼睛,視線才恢複清明,她問:“到了嗎?”

沈修離無聲點頭,把平板放到後置台上,推開車門走下車。

瀟瑤打著嗬欠跟著下車,和等在明膳樓門口的秦鈺遙碰麵並走了進去。

“瀟瀟也沒睡好?”三人落座後,秦鈺遙打趣著問。

瀟瑤給不出笑容:“心情有點雜,所以沒睡好。”

沈修離把侍者端過來的冰沙推至瀟瑤跟前,又給她擺上一盤糕點:“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她對跟前的糕點沒有一點胃口,淺嚐了幾口後便沒再動,小口小口地吃著冰沙,這時沈修離又湊過來:“別一直吃這個,不然肚子會受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