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瑤有幸被沈修離凶過一次,此刻她對電話的陌生男人說沈修離凶得很有所怯意,尤其是一想到那張麵無表情的臉和吃人的黑眸時,她站在門口的動作略顯猶豫。

就在這時,兜裏傳來一陣陣急促的鈴聲,仿佛在催促瀟瑤快點進去。

她妥協地歎了口氣,推開包廂的門,就引來數雙打量的目光。

空氣停滯了幾秒,一位身穿鮮亮的男人起身三步並作兩步來到瀟瑤跟前,嘻嘻哈哈地招呼,報了自己的名字。

顧東裏,樣貌和和當紅歌手顧東君有五分相似,應該是兄弟。

瀟瑤朝他笑了笑,簡單和包廂裏的其他人打招呼,側頭去尋沈修離,捕捉到那道挺拔的身影後猝不及防地撞進了那雙溫柔如水的眸子裏,包廂裏並不吵,隻聽得淺淺的交談聲。

她朝安安靜靜坐在人中間的沈修離喚了一聲:“回去了。”

“我有點暈。”沈修離一手撐著膝蓋,一手揉著眉心,臉上浮現疲憊的神情。

也不知道沈修離是不是故意這樣做,瀟瑤抿抿唇,走過去朝沈修離伸出手,他伸手握住瀟瑤的手,慢吞吞站起來,踉蹌幾步後撞進瀟瑤懷裏,下巴在她側臉蹭了蹭,像撒嬌一般。

瀟瑤沒顧上腰間的手,她定腳穩住沈修離的身形,和包廂裏其他人道別後不緊不慢地帶著他離開了皇城。

“師傅,東新灣1棟。”瀟瑤騰出手攔下出租車,輕輕鬆鬆地把沈修離扶上車,他不吵不鬧,安靜地靠在瀟瑤肩膀上。

喝醉酒的沈修離非常地溫順,褪去一身冷漠後,像極了一隻敞開肚皮毫無防備的刺蝟。

師傅抬頭瞧了眼後視鏡,見一大個子的沈修離黏黏膩膩地靠在瀟瑤身上,眉眼低斂,一副小媳婦模樣,忍不住打趣了句:“你男朋友有點可愛。”

‘可愛’這個詞和他不怎麽搭,就好比一個大男人套了件小孩子的衣服。

她順著師傅的話笑了笑,沒吱聲。

“你對別人笑……不對我笑。”靠在肩膀上的人突然開口說話,他帶酒的吐息從瀟瑤脖頸往上攀,鑽進鼻翼裏。

她嫌棄地往後躲開,當即指縫間闖進一隻微涼的手掌,還有意地扣了扣,握緊,耳邊再次傳來霸道的嗓音:“不許躲。”

“你還沒消氣嗎?”沈修離扣緊瀟瑤的手,惡趣味地玩起她的指尖。

看樣子沒有醉到不省人事,至少還知道瀟瑤生氣,她不太習慣十指緊扣,下意識掙紮了下,沈修離一下子搶過去,雙手捂緊,跟個小孩子要被人搶糖似的,護得緊緊的。

瀟瑤看著一臉愛不釋手的沈修離,感覺有點頭疼:“你先放開。”

沈修離抬頭,用那雙顯露出孩子性的黑眸望著瀟瑤詢問:“為什麽要放開,你不喜歡我拉你嗎?”

連串式的問題讓瀟瑤一時啞言,跟個醉鬼有什麽好說的,她索性閉上嘴,但身旁的沈修離彷佛被打開了話癆開關,握緊瀟瑤的手:“你不理我,冷暴力我,還對別的男人笑。我怎麽哄你你才不生氣?”

“我什麽時候冷暴力你了?”瀟瑤覺得有些好笑,居然連‘冷暴力’這個詞都搬出來了。

沈修離似乎氣不過,抬起頭和瀟瑤爭論,就是神色凶不起來,反倒可愛得緊;“我敲你門,你不應,早上連門都不出,不和我問好,飯也不給我做,眼睛裏沒我。”

“可是你現在是嫌疑人,我肯定不會對你好。”瀟瑤忍不住逗他。

沈修離慢吞吞湊過來靠在瀟瑤肩膀上,緊緊捂住瀟瑤的手,聲音淺淺:“不是我,你信我,別信他。”

瀟瑤垂眸,看著半掩著眸眼的男人:“我怎麽信你?”

沈修離小狗似地蹭蹭瀟瑤的肩膀,不說話。

今晚的月亮特別幹淨,星河閃閃。

把沈修離安頓在沙發上後,瀟瑤拍拍他的短發,用著哄小孩的口吻:“乖乖坐著別亂動,我給你煮醒酒湯。”

而就在瀟瑤前腳踏進廚房,沈修離後腳就跟了上來,她無奈地回頭嗬斥:“別進來添亂。”

他乖乖點頭,靜靜地倚靠在門框上看瀟瑤煮湯。

喝完醒酒湯,又在沙發上休息了半個小時,沈修離才清醒過來,隻是身上的氣息仍舊不具備攻擊性,溫順地枕在瀟瑤身旁的抱枕上默默看綜藝節目。

等綜藝來到給尾聲,瀟瑤這才反應過來時間已經很晚了,她稍稍俯過身去看沈修離,他不知道什麽時候閉上了眼睛,呼吸均勻。

這張臉終究是讓她氣不長,那就勉為其難原諒他吧,更何況嫌疑人的身份還沒有拍案定奪。

見他睡得沉,瀟瑤也不好擾他的夢,小心翼翼地起身,屁股沒移開,那雙自然閉合的眸眼瞬間睜開,和瀟瑤直直對上。

“抱歉,我已經很輕了。”瀟瑤尷尬地坐回原位,隨即那雙強勁的手臂自然而然地纏上來,還借瀟瑤的腰爬上來,頭往她腰間的軟肉一埋,呼吸又慢慢回歸均勻。

“……是豬呀你。”瀟瑤雙手無措地舉在半空,低聲笑罵。

本來是將就沈修離來著,隻是她沒敵過困意,很快便跌入了夢境。她做了一個夢,一個被沈修離偷了初吻的夢。

夢裏的周圍黑乎乎的,但是那雙眸眼卻異常明亮,瀟瑤用力揉著眼睛想要看清沈修離的臉,雙手就被對方扣住,隨後唇瓣便觸到男人略微粗糙卻仍舊柔軟的唇肉。

他吻得輕輕的,蜻蜓點水般地在瀟瑤唇上親了下。雖說是個夢,卻真實得讓她臉紅。

大早上起來的瀟瑤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尤其是她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躺在**,這讓她一度懷疑這並不是夢,而是沈修離趁她意識鬆懈偷了吻。

她有些生氣,想要去找沈修離對峙,所以連腳步都帶著情緒,隻是一打開門對上沈修離平淡的神色時,怒氣瞬間化為烏有,鵪鶉似地耷拉著腦袋走過去。

沈修離把提前的牛奶推到瀟瑤跟前,瀟瑤搖頭:“不想喝。”

他“嗯”了聲,沒多說什麽。

看他的模樣,被偷親的想法又湧上瀟瑤的心頭,她有意無意地踢著拖鞋:“我昨晚做了一個夢。”

“你說。”沈修離放下書,靜靜地等待瀟瑤說。

她沒有急著把自己的夢說出來:“你昨晚怎麽回房的?”

聞聲,沈修離道:“不記得了。”

“醒酒湯沒用嗎?我記得昨晚你酒醒得差不多了。”瀟瑤盤坐在沙發上,忍不住捧起牛奶喝。

“沒醒。”

瀟瑤被氣笑了,她故意說:“我夢到我男神了,他把我抱上床後居然偷偷親我,你說壞不壞?”

“一個夢而已,談不上壞不壞。”沈修離給了瀟瑤一個平淡的眼神,除此之外沒在表露出其他不自然的情緒,偷親一事也就此翻篇。

吃完早飯,沈修離去了一趟公安局,回來時瀟瑤正坐在地毯上研究積木,茶幾上布滿塗鴉的紙張,還有前期找到的線索物件,一片狼藉。她跟前疊了數張因煩躁而畫得亂七八糟的紙,手肘壓著的地方出現了褶皺。

瀟瑤太過於專注研究線索,並沒有和沈修離有過多的眼神交流,隻是匆匆一瞥後又拉回視線低頭捋回憶線索。

她花了一個多小時把能想的記憶全部翻出來在紙上寫下關鍵詞,隻剩下一些模糊的片段憶不起來,而且她覺得自己已經接近了那段被塵封起來的回憶,但就是找不到切入點。

“需要我嗎?”沈修離掛好衣服後走過來,將地上的紙給拾在手裏,半蹲在瀟瑤身側。

她煩躁地將茶幾上的紙張全部攏成一團,頭一歪平躺在另一側空曠的地毯上望著天花板歎氣,沒有得到回應的沈修離倒也沒出聲,默默地給瀟瑤整理亂七八糟的紙張,半挽著的袖口擦過積木時將其擲倒,再收回時直接把積木給掃落下去,砸在地毯上後發出沉悶的聲響。

然而,積木歪打正著地掉在瀟瑤腦門心後彈正並豎立在地上,瀟瑤吃痛了一聲,幽怨地瞪了眼沈修離,側頭後沒了動靜。

沈修離說了聲抱歉後俯身想撿起積木,修長的手指還沒觸到,就被瀟瑤攔住,她一手捂著發紅的額頭,鹹魚翻身似的側趴在地毯上打量起與茶幾腿平行的柱形積木塊,刹時屏住了呼吸。

幼時的記憶忽地像決堤的溪流溢出來。十三歲那年,瀟瑤突然生了一場病,剛剛工作回來的瀟行奕找上當地一位有名的算命先生。先生說瀟瑤出生時衝撞了閻王的命格,所以八字全陰,加上命裏缺木,所以瀟行奕給瀟瑤種了一棵樹,而這棵樹來源於瀟行奕工作地方的一個習俗,同時把瀟瑤的出生日期也改到了一月份,這才免去了瀟瑤多病多災的厄運。

具體事項瀟瑤已經不記得了,但是有一段記憶她還能模糊想起。

當時她被老瀟背進小木屋裏後,一個沒站穩,一頭栽倒在地上,額頭還磕了一個包。她被疼得視線瞬間清晰,隨後一根刻著奇奇怪怪紋路的桌腿就映入她眼底,桌腿底下還墊了一本破舊的書。

隻是當時瀟瑤燒得腦袋糊塗了,並沒有把它記在心裏,後來去木屋的次數少之又少,然後就把這件事給忘記了。

直到有了剛剛的一幕,瀟瑤這才憶起來,她的表情從驚喜到激動,當即一把攥緊沈修離的手,急不可耐說道:“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

沈修離疑惑扣住瀟瑤的腰將她拉起來按在沙發上,撚著手指低頭收拾茶幾上的狼藉。

瀟瑤不喜沈修離的態度,嗔了一聲:“你都不問問我。”

他手頓了頓,扭頭看著瀟瑤,示意她說。

“積木是爺爺傳出來的線索,這個……” 瀟瑤笑得眉眼都彎成了月鉤,她指著立在地上的積木:“我知道在哪裏,或許我們可以去看看,那兒很可能有線索。”

沈修離沒有詢問瀟瑤線索的準確性,順著瀟瑤的話:“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明天吧,我想把秦鈺遙帶上。”說完她又補了一句:“你幫我盯著他。”

聞言,沈修離低聲笑了出聲,黑色的瞳仁好像染了一絲光,明亮亮的,他朝瀟瑤挨近:“我會好好盯著他。”

瀟瑤嘻嘻哈哈地催促沈修離快點收拾茶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