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你會選擇相信我呢?”
聽到對方的疑問,梁京墨眉頭一挑:“我還以為你不會問了呢。”
“畢竟你這人太捉摸不透,我還是沒法完全信任你啊。不搞懂你的想法,我不能安心。”
“就因為你個人的好奇心?”梁京墨似笑非笑。
“再加上,這個問題對我也有點意義。”年輕人淡淡地說,“在判斷方麵我對你還是挺信服的。如果你跳過那幾位前輩直接選擇我是因為你已經認定了其中的某個人可能是內奸,那麽我也要做好相應的準備,免得在實力本就不如對方的情況下再被打個措手不及。”
薑樂在旁邊插了一句:“老實說,剛才他不開口的話,我也想問你了。為什麽在一幫主持人中你唯獨選中了他呢?別跟我說你是亂點的啊,我才不信。”
她說的自然是之前在走廊上的那次抉擇。當時她詢問了正要匆忙離開的梁京墨,問他可以讓哪位主持人負責現場的勘察,而梁京墨看似隨意的一點,就選中了此時站在他們麵前的這個年輕人。
她不知道梁京墨是否隨手亂點了一個,但她一貫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已經選擇了讓梁京墨來協助調查這一回的事件,那麽就必須無條件地信任他的判斷。
於是她照辦了。
對她來說,如果按照之前的邏輯排除掉梁京墨的話,內奸就隻能從秦趣和卡洛斯中間二選一了,但不管是他們中的哪一個,看上去都不像擁有能在這種環境下殺掉克裏斯的本事。
相比之下,主持人顯然更有可能做到這種事。於是在這個時間點,隨著最大嫌疑人克裏斯以這種方式死亡,薑樂最大的依仗——主持人們,正身陷前所未有的嫌疑之中。
要想找到真相,就不能離開主持人的幫助;然而為了找出內奸,卻有必要讓內奸遠離調查。這樣的邏輯單看沒錯,但是當假設內奸有可能在主持人之中時,兩難的悖論就出現了:如果借助主持人的力量,那就不可避免地會讓他們知情,於是混在其中的內奸就可以提前知曉這邊的行動,做出應對;但是如果選擇對內奸封閉信息的話,她就沒有辦法得到主持人的幫助——也就是說,為了找出內奸,她必須先找出內奸,並且把他排除在外才行。
一個無解的悖論。
所以,她除了信任梁京墨的判斷外別無破局之法。
“從你的角度來說,這個內奸像是一點特征都沒有,因此這個悖論因為無法排除出一個安全的主持人而注定無解。但對我來說,情況卻不一樣。”梁京墨笑了笑,“首先我要假設,這個內奸就是以某種方式殺掉克裏斯的人——雖然這個假設不算嚴密,不僅草率否定了克裏斯自殺的可能性,而且把人物關係以最簡單的方式去理解了,但在船上僅有這寥寥幾人的情況下,加上克裏斯方麵缺乏自殺的動機,我覺得完全可以這麽假設。”
薑樂點點頭:“繼續。”
“如果把內奸定義為這次的殺人凶手,那麽這問題對我來說就簡單了。”梁京墨晃晃腦袋,“他既然有魄力在一船人的眼皮底下殺掉克裏斯,自然也就可以對我下手。與此同時他也應該知道,殺掉了克裏斯,其他人肯定會開始調查背後的真相,我有可能會開始行動……”
“所以,我能信任的隻有你們。”他誠懇地說。
“哈?”
薑樂張大了嘴,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這未免也太跳躍了吧!我原本還在等你的長篇大論的,結果就這樣?你這算是解釋還是煽情來著?”
“不,我好像……有點能理解這裏麵的邏輯。”旁邊的年輕人遲疑著說,“你的意思是不是說,雖然不知道內奸是誰,但你可以先找到一個不會殺掉你的人。一旦找到就先合作,再慢慢調查其他的東西。”
“完全正確,不愧是主持人。”梁京墨對他豎起了大拇指,“不愧是我選中的幫手。”
“我都沒說要幫你呢。”年輕人無奈地說。
“這些廢話先別論。”薑樂公主不耐煩地說,“誰來跟我解釋一下這段話裏的邏輯?”
“其實道理非常簡單。”梁京墨說,“你在尋找的是內奸,但你沒有一個標準可以排查出可靠的人。但對我來說,這個標準是存在的,那就是‘會在殺掉我之前殺掉克裏斯’。”
薑樂微微愣住,一秒鍾後,她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原來如此!”
“是的,就是這樣。”梁京墨說,“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一旦克裏斯死亡,我就有可能會調查凶手的事,反過來如果我死了的話克裏斯也可能會做同樣的事情。不是我自誇,前一種情況裏凶手十有八九逃不掉,而後一種情況下凶手十有八九是找不出的,安全得很。所以如果是我的話,一定會在大家還缺乏警戒的時候先把我自己幹掉,然後判斷克裏斯是否構成威脅,決定要不要殺。或者在一開始就直接下狠手,把我們兩個都殺了。”
“換言之,凶手是一個認為克裏斯的威脅等級明顯比我更高的人……或者說,一個不知道我有多難纏的人。”
他轉向薑樂:“你是第一個可以排除的。首先在監獄的那段時間你已經見識過了我的本事,對於我和克裏斯之間的差距你應該已經有過評估。在白夜祭的投票環節裏你針對我布下了那麽大的一個局,這就是你重視的表現。”
薑樂公主一言不發,算是默認。
“所以你要殺掉克裏斯的話,除非是臨時起意,否則多多少少都會考慮一下更具威脅的我。當然以房間的狀況來說,即便真是衝動殺人,在完事後有足夠的時間可以布置現場善後。這段時間足夠讓你冷靜下來,考慮一下我是否會礙事的問題。”
“但是我還活著,凶手直到現在都沒有對我下手,這就說明殺人者不是你,當然內奸就更不是了。我在你麵前至少是安全的。”
他轉向旁邊的年輕主持人:“同樣道理,當時白夜祭的時候你也在場,並且作為監視員就站在我後麵。你是看到了的。雖然在那之前你跟我接觸的時間有限,或許跟克裏斯也沒什麽接觸,但我猜從白夜祭裏眾人的不同態度上,你已經可以認清誰比較棘手這個問題。相比之下其他主持人都和我沒什麽交集,自然也不會具備這個特征。所以,我選擇相信你。”
他笑了笑,看著仿佛還有些困惑的對方緩緩問道:“我這算是已經解答你的疑惑了吧?那麽,現在輪到偵探行動的時間了。”
他撐著膝蓋慢慢站起,而後長長地伸了個懶腰。
“對於這個密室殺人案,光憑現在的線索還沒法得出答案,有些事情要到現場看看才能確定。”他笑著說,“所以,現在要辛苦你陪著我去那邊走一遭了,雪彥華生。”
“浮冰”雪彥微微一愣,而後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福爾摩斯的梗。他詢問式地看了薑樂一眼,在得到對方點頭肯定時,雪彥這才站起身來,示意梁京墨跟在他身邊。
“公主如此看重你,希望你真可以解開這個謎。”他的語調裏像是有幾分威脅的意味。
梁京墨卻輕鬆地笑了。
“我也希望我腦子夠用……不過說起來,要是情況有變,你們可得負責保護我呀。”
他說這話時目光緩緩掃過二人,若有所指。
然而就在這邊兩人決定重回現場的時候,在克裏斯房間門口的走廊上,已經有一個人先他們一步偷偷開始了調查。
“果然是這樣,我當時沒看錯……”
秦趣雙手撐地,整個人幾乎是貼到了地麵上,用眼睛仔細搜尋著似有若無的一點痕跡。從小到大,他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優點,那就是他不僅視力很好,眼睛更是對於色彩非常敏感,幾乎可以媲美一些探測儀器了。就在剛才眾人齊聚門口的時候,他偶然注意到了走廊一側上有些奇怪的印痕。
這是幾個類似前腳掌的腳印,但也就隻有前腳掌的部分,頂端是圓形的,形狀狹長,乍一看很像是有人踮起腳尖走過的樣子。因為剛才人多腳雜,這些半個的腳印被淹沒在其他眾人的腳印裏,很難發現。他當時就留上了心,此時偷偷重回現場仔細觀察,終於確認了那時候的猜測——在前腳掌後麵的位置上,還有一個不易發現的圓形小印記。
“果然啊,這不是踮起腳走路的腳印。”秦趣喃喃自語,“這是一個圓頭的高跟鞋!”
他記得很清楚,早上跟著他們一起過來這邊的女性隻有薑樂公主一人,而且她穿的是那種尖頭的高跟鞋,鞋的形狀和他剛剛發現的這些截然不同!
船上沒有專職的清潔工,地板是靠著每天午夜運作的自動掃地機器完成的。也就是說,這個腳印不光不是他們中的任何人留下的,這個人甚至更早的時候就來過現場,而這個時間,被限定在午夜十二點多之後……
甚至可以這麽想,這個人,十有八九就是凶手!
“可既然是高跟鞋,說到船上除了公主之外的女性……啊!”
秦趣抬起頭自言自語,臉上的表情從迷惑漸漸變成了恍然大悟。
然而他沒有發現,在這個時候,自己的背後正有一個人影在無聲地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