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穿的,是一雙高跟鞋。”
話音剛落,迎接他的是一陣短暫的寂靜。人群中隻有雪彥仰起頭無聲地歎了一記,帶著絕望的表情慢慢閉上眼睛。
“等等。”
“彩焰”文姬張大了嘴,難以置信地指著自己:“你說的是我嗎?”
“這船上本來也沒有多少備選項吧。”
梁京墨說這話的時候目光看似無意地掃過了站在角落的那個人,卻隻見她依舊是一副神遊物外,一切與己無關的樣子。
那是一直陪在薑樂公主身邊的神秘侍女,此時她正束手低頭立在房間角落裏,像是在聽著梁京墨的講解,卻又像是根本已經走神很久,整個人穩定得像是一尊石像。
如梁京墨所說,算上這個看似局外人的神秘女子,這船上總共也隻有三個備選項。
“這船上的女性總共有三名。”梁京墨扳著手指,“四公主一個,她的貼身侍女一個,再加上彩焰主持人您,這樣就是全部了。”
“您說,難道會是另外兩位麽?”他眯起眼看著文姬,目光中帶著壓迫感。
文姬也眯起了眼睛,此時她像是開始認清狀況似的,整個人的氣場一下子不同了。“如果真像你這麽說的話,那為什麽沒有可能呢?”她反問,“既然隻有三個人,我又知道不是我,那麽凶手就是在她們兩人中間了,對吧。”
“確實,不把她們的嫌疑排除掉是肯定不行的。”梁京墨笑了笑,“對公主來說,雖然學識淵博的她能夠很好掌控住H986這種毒品的效力發揮,滿足這次案件的手法要求,但她並沒有非要用這種手法殺掉克裏斯的動機。以她來說,要想殺掉克裏斯的話有太多人可以差遣了,而且如果真是她動的手,她也沒有理由回過頭來再委托我調查此事。”
“但是,如果死掉的克裏斯就是內奸呢?”文姬反駁道,“公主的行動目標裏一直包括了‘消滅內奸’吧。如果讓內奸繼續潛伏在船上,我們的整個行程都會有危險,之前殺掉森德羅斯也正是出於這個目的,不是嗎?”
“那麽,如果內奸不止森德羅斯一人,還包括了克裏斯呢?那樣一來公主就有殺人的動機了。如你所說,她確實是沒有非親自動手不可的理由,但完全可以差遣別人去完成這個任務吧。這樣的話……”
她抬起手,筆直指向了那個在角落裏不發一言的女人:“她的身邊,不就有一個非常合適的人選麽!”
眾人的目光隨著她的手指一同轉向了那個侍女。被這麽多人同時盯著,這個之前一直很安靜的女子也少有地暴露出了一點局促的情緒。她秀眉微微一挑,嘴唇輕啟像是有什麽話要辯解,但最後又還是決定沉默了。
作為代替,她抬起頭直勾勾地看著梁京墨,很顯然是“你來反駁”的意思。
“幹脆推我身上啊……”梁京墨苦笑了一聲,正色道,“這個問題一次解釋不幹淨,必須分幾步來解決。首先我先問一個問題,你指出的嫌疑人是一名侍女,她在身手上肯定不如主持人,所以要殺人的話,她並不是比起主持人更好的人選,對吧?”
“是又如何?”
文姬冷笑:“我承認,看她的手腳就知道力量有限,不善在外麵攀登。正規主持人確實能完成得比她更好,但這又代表了什麽呢?公主可沒有對我下達殺人的指令啊。”
“換句話說,如果下達了殺人指令的話……”
“那我就會照辦,這點我想每個主持人都會這樣做的。”文姬重重地強調了一遍,“但是,我沒有收到這樣的指令,你不必嚐試這樣套話。”
“有你前麵這句話就足夠了。”梁京墨笑了笑,“也就是說,公主選擇的合作者應該隻有她的侍女一人,因為如果這個計劃裏麵包含了任何一名主持人的話,後者都是比侍女更加合適的人選。”
“是又如何?”
“是的話,有件事就有點奇怪了。”梁京墨笑了笑,卻又突然說起了另外一個話題,“大家都知道監控室那邊發生的爆炸吧。我不認為這是單純的巧合,因為對我剛才描述的那個凶手來說,一旦監控錄像可以查閱,他的行動將無所遁形,采用複雜手法製造出來的密室也將毫無意義。所以,炸掉監控室一直都是計劃中必不可少的一個環節。”
他忽然轉過頭:“那邊的‘藍狐’主持人,你還記得在案發第二天監控室發生的那場爆炸吧?那場爆炸的威力不算太大,但準確地毀掉了監控係統的核心部位,當時你向我們介紹時說,在爆炸中破損的包括監控屏幕的大半部分,還有主機和存放過往資料的服務器,而且這些東西是在爆炸最早摧毀的。”
“你當時說,‘那個人一定要對房間裏東西的擺放位置非常熟悉,才能一口氣毀掉最重要的東西’,是這樣的吧?”
“藍狐”布萊克點點頭:“我是說過。現在我依舊是這麽想的。但這句話有什麽問題嗎?或者說,和現在的問題有什麽關係嗎?”
“很大關係。”梁京墨轉向另外一位,“林木森主持人,當時我在聽說這句話後第一時間向你確認了有什麽人進過監控室的問題吧?你當時列舉的是所有的主持人,再加上我。你們四人在那之前輪班鎮守監控室,雖說你也有一些時間因為輪休而不在那裏,但既然在四人齊全的情況下那樣回答我的問題,又沒有人站出來反駁的話,應該可以認為是準確的吧。”
“大樹”林木森點頭:“我對我說過的這句話負責。”
說這話時他的表情還有點懵,但他的旁邊卻已經有人回過神來了。“藍狐”布萊克就是在這個時候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忽然皺起眉:“等等,要是這麽說的話,公主她們……”
“對,就是這個。”梁京墨微笑,“剛才我們已經證明了,如果這件事真是如‘彩焰’主持人所說那樣的話,公主的合作夥伴有且隻有侍女小姐一人——就算是後者自發的行動也是一樣道理,總而言之她們沒有選擇與主持人合作。當然,我也要說,她們沒有與我合作。”
“然而矛盾出現了:隻有了解監控室內擺放情況的人才有辦法製造那麽精確的爆破,然而從頭到尾,進入到那間房裏的卻隻有諸位主持人和我。公主和侍女小姐都沒有看到過房間裏麵的情況。”梁京墨聳聳肩,攤開雙手,“這樣的話,她們是如何做到的呢?”
文姬的眉頭皺了起來。她想了想,開口說道:“說不定,在最開始的時候……”
“這艘船,據我所知,是森德羅斯的秘密財產。他對船隻做了太多遊輪以上的超高規格改造,為了不暴露這一點,他從來沒有對外公開過,直到這種時候才拿出來。”梁京墨慢悠悠地說,“隻是在登船前,主持人需要對船隻的情況做一次細致的檢查,大多數主持人就是在這個時候看過了監控室,而在那以後就是你們守在那邊了。這裏麵哪有留給她們的時間?”
“說不定是要求其中某位主持人在看過後為她們介紹……”
“那樣的話,就和同謀差不了多少。”梁京墨再次打斷了她的話,“如果是那樣的話,在爆炸後這個作過介紹的主持人會第一時間想起這件事,進而發現當中有問題吧。那事情真相終究還是沒能瞞住。要是這樣的話,她還不如一開始就把這個主持人直接吸收為同謀呢。”
不等文姬再次辯解,梁京墨直接晃晃手指,開始了最後階段的解說。
“結合上麵的分析,事情已經很清楚了。穿著高跟鞋的凶手利用腳步聲操控著克裏斯的行動,成功創造出了一個堪稱天衣無縫的完美密室。不僅如此,這個人在第二天設法在監控室內引發了一場爆炸,讓監控係統的破解工作徹底失敗。這樣一來,自己在走廊上的那段表演也因此不會再有大白於天下的機會,最重要的直接證據也就因此湮滅。”
“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這次爆炸,那就是‘精準’。精準的威力控製,剛好不會傷害當時房間裏的人,卻又足夠毀掉關鍵的設備;精準的位置,剛好就在最最關鍵的幾個部件旁邊爆炸,在第一時間就將其毀掉,連在場的主持人都無法搶救。這樣的手法,凶手一定對爆炸物有著很深的造詣,更重要的是……”
他斜眼看著雪彥:“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還有一個最關鍵的線索被你藏起來了吧。”
看著神情有些不自然的雪彥,他繼續說道:“我所想到的這些東西隻是根據線索去反推,但當時的克裏斯是否直接看見了凶手的模樣?在最後關頭,他聽著門外傳來的腳步聲,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死裏逃生……這個時候他會做什麽?他是否想要留下些給後來者的線索?”
梁京墨豎起食指,在空中緩緩劃過幾筆:“我大膽猜測,他用血在身下寫了什麽,對吧。”
在眾目睽睽之下,雪彥沉默著,鐵青著臉從衣服口袋裏拿出了手機,調出當時拍攝的照片。在他開始現場勘察之前沒有人動過克裏斯的屍體,隻有他曾經在翻起屍體的時候看到底下的情況。於是看到這處痕跡的,也隻有他一人。
他將手機朝向眾人,亮出屏幕上的圖案。那是搬開屍體後在其胸部下的地板看到的紅色印跡,隻是寥寥幾筆,勾畫出了一個簡簡單單的文字。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