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窗戶是如此的迷戀,以致我可以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看簡·坎皮恩執導的《明亮的星》。

這是一部關於愛、關於錯過、關於18世紀末的年輕詩人濟慈、關於注定沒有結局的悲情電影,片名來自濟慈寫給方妮·布朗的一首情詩。

它可能有著史上最多的窗戶特寫鏡頭。

片頭伊始,女人坐在窗前一針一針地納的鏡頭,定下了整片的古典詩意基調,包括那迷人的屬於詩性的灰綠孔雀藍調。

窗前讀詩,永恒的美的畫麵。窗戶成了一個個畫框,思憶、折磨、懷念、期望,一一展露。

除了女人,誰能如癡如醉地去迷戀一扇窗戶?除了女人,誰又能惜惜了解一扇窗戶帶來的情懷意義?

我親愛的女士

我正愜意地臨窗而坐

眺望遠山如黛

碧海藍天

晨光和煦

我之所以能調適心情

享受此間生活

全因有你甜蜜的回憶相伴

你近乎殘忍

讓我無可自拔

將自由拱手相讓

曼妙如你

我欲訴衷腸卻一時語塞

再璀璨爛漫的字句都不足以形容

期冀你我化蝶

生命僅有三個夏日

有你相伴

三日的歡愉

也勝過50年寂寥歲月

——濟慈

倚靠窗口,讀一首詩;躲在窗後,思念一個人;透過窗戶凝望,盼一個未來。

沒有什麽道具比窗戶更合適寄托無法企及的愛情,沒有什麽比越過心靈的羈絆更難,女人才更了解女人。

平淡的,點到即止的,含蓄的方式,將一段無果而終的愛情表現得如此清淡而美麗。英國《泰晤士報》評論說“這是簡·坎皮恩到目前為止最令人滿意的作品”,盡管也有人因其毫無懸念的結局而並不以為然。

這就是一部女人拍給女人看的電影,如同二十年前的《廊橋遺夢》。女人們在影院淚流滿麵哀哀欲絕,男人們卻被兩人沒完沒了的對話和毫不驚心動魄的情節而催入了眠,但卻並不影響它成為最有**的經典愛情片。

有趣的是這部電影也提到了窗,女主角是這樣對羅伯特·金凱介紹廊橋的:“它叫羅斯曼橋,是屬於另外一個人的,屬於那個十幾歲的那不勒斯姑娘,那個探頭窗外,想著還沒有出現的遠方的戀人的姑娘。”

就這樣,窗在懵懂的戀愛期就悄悄地嵌入了我的心懷。身為女人,作為著名的“女性覺醒”的導演,簡·坎皮恩在她55歲的時候選擇了詩人濟慈的這段短暫卻閃亮的故事,通過詩意的呼喚來表達現代人所遺忘的那種執著和情懷。對於這位典型的“但求曾經擁有”的浪漫主義詩人,簡·坎皮恩是這樣處理的:

因為身患肺結核病,濟慈不讓他最愛的芬妮再接近他,他每天坐在窗前,看著芬妮在院子裏玩耍,每天給芬妮寫信,盡管她就住在自己的隔壁……噢,近乎殘酷虐心的浪漫。

傳世的浪漫一直都是如此。25歲的濟慈因病去世,芬妮為愛執守了一輩子,悲劇式的浪漫故事則更令觀者刻骨銘心。

如此浪漫,落入生活,我們受得了嗎?

女人就是這樣,心底裏總將愛情最終的相依相伴認定為完美。事實上,到如今這把年紀,我終於能坦然接受窗裏窗外的夢想與現實的分別,明了簡·坎皮恩的那扇窗的含義。

令人飲淚微笑的是,世上若有唯一的永恒,卻不是愛情,亦非過往,而是對愛無所畏懼的**和勇於承擔的力量,對充滿詩意的生命無比的敬意和信仰。

生命雖短,愛卻綿長,璀璨之星,願我也能堅定如你。

璀璨之星,願我能堅定如你

不是孤獨絢麗地高懸夜空

凝望著,恒久張開的眼眸

似大自然的堅忍不眠的隱士

潮水行使聖職

淨化洗禮環繞世俗的人性海岸

或者凝視輕柔飄落的新雪

落雪覆蓋山陵和荒野

不……

願我同樣堅定不移

枕在我美麗愛人的熟軟酥胸

永遠感受那溫柔起伏

永遠蘇醒於甜蜜的不安

不斷、不斷傾聽她溫柔的氣息

如此活著……抑或在心醉中死去

——濟慈《明亮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