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張一凡第一次近距離觀察被變異老鼠啃咬而染病的人。

從身材和發型上,能看出是兩男一女,他們穿著醫院的條紋式病號服,臉部都被紗布包著,看不出麵貌。身體消瘦,但臉部未被紗布罩住的地方和**在外的雙手皮膚卻亮亮的,鬆懈而又鼓脹,那是蛋白質嚴重缺乏顯示的水腫的特征。

他們是在昏睡還是在昏迷?還是……張一凡幾乎看不到他們在呼吸。

意念先探進空間,選好了位置,張一凡走近第一座病床,伸出手,緩緩地靠近床頭,心,不可避免地“砰砰”跳著,眼前的這個人,會不會被收進空間,會不會在空間裏丟掉性命?手握在床頭,卻遲遲下不了決心,自己這麽做,對嗎?

李修潔走到床的對麵。看著**的病人,低低地說:“他們也許挨不到明天。”張一凡的心情他能理解,這樣的人,這樣的情形,他見得太多太多。

張一凡抿抿嘴,不再猶豫,心念一動,麵前的床連著**的病人驀然消失,意念看到,他們就安然躺在一塊黑土地的正中間。

空間裏的許文強感覺到了動靜,身子一動,張一凡就“看”到他站在黑土地的邊緣,注視著那個病床。

張一凡等待著,既是在等待時間的過去,也是為了看看許文強的反應。許文強隻是站在黑土地的邊緣,臉上的表情很是奇怪,幾分鍾過去了,許文強還是一動不動,不曾踏入黑土地半步,仿佛在思考著什麽?

李修潔站在側麵,完完全全地看到了床和人消失的一幕,也看到了張一凡微微皺起的秀眉。他很有耐心地等著,沒有催促。

終於,張一凡失去了耐性,心念一動,人和床被移出空間。李修潔沒有猶豫,立刻上前,將手指探向**那人的鼻下,兩三秒後,手指還沒收回,臉上已現出微笑,向張一凡點著頭說:“他還活著。”

原本以為張一凡會欣喜若狂地跳起來,最差也要麵露微笑的歡呼,可是張一凡的眉頭卻皺得更緊了,仿佛在思考著什麽為難的事。

在將人送進空間的那一刻,張一凡就知道自己成功了,自己隻要想知道,空間的一切都瞞不過自己,人在空間的黑土地上,還在呼吸著。讓張一凡不解的是許文強,許文強為什麽隻是站在黑土地外,他為什麽沒有攝取那人的靈魂?是因為那人已瀕臨死亡,靈魂的力量很弱小了嗎?還是他無法傷害到黑土地上的人?

將病床和人移出空間後,許文強仍然沒有離開,好像在等待著什麽,是等待自己嗎?張一凡又掃了一眼空間,忽然,一個現象引起她的注意:空間內的黑雲完全消失了,黑土地上的紅色晶核有些已經完成了進化,可是,許文強並未把它們取出來。

空間內的物品,許文強打理的井井有條,包括自己新搬進去的建材,也分門別類地堆放著,更別提晶核這類“貴重”物品了,自然也是放在容器了,可黑土地上的晶核竟然還是散亂地堆放著,這種現象太不正常了,難道,難道,許文強不能進到黑土地上?

張一凡的心再次劇烈地跳動起來,空間裏竟然能有許文強也無法進入的地方?張一凡迫切地想要再次嚐試一下。

昏迷的人顯然不能勝任這個任務,張一凡想知道人進到黑土地會看到什麽?會有什麽樣的感覺?還有,看到一個相對健康些的人進到空間裏,許文強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可是……用什麽樣的人試驗呢?張一凡看一眼李修潔:“我們出去吧,我需要身體狀況好一些的人。還有……”心念一動,一盆水出現在手上:“能不能化驗一下。”

李修潔伸手接過來,兩人一起出去。

周廣發師長還在門外的走廊裏等著,跟在他後麵的還有十來個人,表情略顯焦急,看到張一凡出來,李修潔手裏端著一盆水,不禁一愣,但馬上迎過來。

沒等他們開口詢問,李修潔搶先開口:“周師長,這盆水需要化驗一下。”周師長身後立刻站出來一個人,伸手接過盆,回身匆匆離開。

待大家的目光集中到張一凡臉上,張一凡才開口道:“我還有幾個問題沒有弄明白,我需要健康的人。”

“健康的人?”周師長一時沒反應過來,有些迷惑的樣子。

“是的,”張一凡接著說道:“我不確定身體完全健康的人有沒有風險。”

周師長猶豫了一下,透過開著的門向房裏望去:“他們……”

“他們還活著,但是,我並不太放心,所以,還要試一試。”張一凡接著說道。

周師長眉頭皺了一下,這種試驗的風險性誰都知道,用身體完全健康的人試驗,一旦失敗,代價就是死亡。

“周師長,我來。”周師長這一猶豫的功夫,身後站出一個歲數偏大的軍人,一雙眼睛略有些浮腫,眼裏還有著血絲,明顯是休息不足的表現。

“老李……”周師長意外而又躊躇道。

老李上前一步:“張老師,你看我行嗎?”聲音裏透著幹練。

張一凡想問問他的身份,想想又罷了,一旦自己的空間可當做大客車使用,那空間的秘密也就不是秘密了,老李的身份是什麽又有什麽要緊,早晚,進到空間裏的人會把他們看到的一切都嚷嚷出去的。

李修潔在身後介紹說:“這是我們軍醫,李醫生。”

不愧是軍人,軍醫,關鍵時刻,勇於獻身,生死置之度外,張一凡讚賞地看他一眼,點點頭:“行。但是,有一點我要提前說明,我不能保證你的安全。”

老李爽朗地一笑:“張老師,這種時候,誰能保證自己就一定安全,說不定哪天被耗子咬一口,這麽不死不活的拖幾天,不也得死嗎?再說你也是為救人,要想救人,難免有犧牲。”

張一凡不再說什麽,那老李對著周師長笑著說:“師長,這次我為自己安排個屋子。”不等周師長表態,又對張一凡說:“張老師,跟我來吧。”大步向前走去。

張一凡默不作聲地轉過身,跟著老李向走廊裏走了幾步,進到一個無人的辦公室裏,裏麵的布局很簡潔,一個辦公桌,兩把椅子,再無其他,李修潔跟在後麵,帶上了門。

三個人站在地中央,老李轉過頭,詢問似的看著張一凡,張一凡指著椅子:“坐著,可以吧。”老李爽快地坐下。

“一會你會到另一個地方,你可以嚐試在裏邊行走,如果你覺得有危險立刻呼喊一下,我會馬上把你移出來的。”張一凡跟過去,將手搭在椅背上,麵對著老李的側麵,放緩語氣解釋一下。

老李麵色凝重地點點頭,張一凡心念一動,將老李連人帶椅子,一起挪進到空間的一塊黑土地上。

意念跟著進去,老李坐在椅子上,前後左右看看,接著站起來,表情有些迷惑,向前走去,一直走到黑土地的邊緣,站下,伸出手,手隻伸到黑土地的邊緣處就再也伸不出去了,仿佛一堵無形的牆擋住了一樣。老李順著邊緣轉了一圈,經過許文強麵前視而不見般過去。接著回到自己的椅子前,低頭沉思了一會,蹲下,伸手抓了一把地下的黑土,放在鼻子下麵聞聞,又看看,接著抬頭看看天上。

許文強的神態早就平靜下來,一直就那樣麵無表情地看著空間裏的老李,老李經過他麵前時他也一動不動。

張一凡看到這裏,心下明白,用意念試著對老李說:“李醫生,我要把你挪出來了。”

張一凡的話音還沒落,老李的動作就停了下來,好像很意外的樣子,又像在分辨聲音的來源,但許文強還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張一凡明白了,自己的聲音老李聽到了,但許文強未必聽到,心裏很是興奮:“李醫生,請坐在椅子上。”

李醫生看看手中的泥土,伸手讓它們落在地上,拍拍手站起來,坐在椅子上。心念一動,老李重新回到室內。

這一次,張一凡沒有掩飾臉上的喜悅,看一眼一直迷惑不解的李修潔,笑著對老李說:“李醫生,恭喜你能安全回歸,能告訴我你都看到什麽了嗎?”

老李一臉的震驚,看看張一凡,又看看李修潔,再看看自己的屋子,一下子站起來,衝動地走上一步又停下來,視線落在張一凡臉上:“張老師,你剛剛也進去了嗎?”

張一凡微笑著搖搖頭:“李醫生,你都看到了什麽?”

老李的臉上露出回憶的表情:“忽然間,我到了另一個地方,四周霧蒙蒙的,看不清楚,能活動的範圍大概有100平米,是一個見方的地方,腳下是黝黑的土地,我看了一下,這土地應該更種植農作物。我在四周走了一遍,霧氣就像牆一樣,摸著仿佛有著彈性,但穿透不過去。後來我就聽到了你的聲音。”

“進來出去時,有沒有眩暈之類的不適感?”張一凡盯著老李問道。

“沒有。”老李肯定地說:“就像眨一下眼,就換個地方,沒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覺。”

“裏麵的溫度呢?”

老李想了一會:“這個我沒注意到,我看到天上的太陽,我也沒有冷和熱的感覺,好像……好像溫度很適宜。”

“有沒有危險的感覺,被人窺視,或是其他種種讓你感到不安的感覺?”想起許文強一直注視著老李,張一凡還是有些擔心。

老李仔細回憶一下:“沒有,沒有什麽危險的感覺。”

張一凡這才徹底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