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時蘇學士已經在儋耳住了一年。
這年哲宗皇帝把年號改為“元符”,是為元符元年。朝廷裏熱鬧紛亂,也想不起蘇軾這個人來,蘇學士在儋州暫時得了清靜。然而蘇軾卻遇上個想不到的麻煩:想寫詩詞文章,沒有墨……
儋州這地方真窮,什麽都沒有!就為了買一塊普通的墨,蘇學士轉遍全城硬是找不到。後來跟張中說了,張中給他拿了兩塊墨來,粗糙開裂,顏色不正,氣味難聞,手指一彈聲音很悶。蘇學士不禁奇怪官府怎麽用這麽劣的墨?張中告訴他,儋耳偏僻,海船送些米麵肉食就不錯,哪有人想起往島上送墨?這些墨都是自己做的,大概能用而已,哪敢奢求?
張中一句話引出老頭兒的童心來,回去就跟蘇過商量:“我看島上長著不少紅鬆,隨便砍兩棵就夠燒墨的。我以前在書上見過製墨的法子,無非砌一座灶,也花不了什麽錢,咱們試試如何?”
蘇學士凡事愛熱鬧,永遠閑不住。蘇過於此一竅不通,隻知道順著父親的意,就在房後用泥糊了個“墨灶”,砍些鬆柴燒起鬆煙子來。
東坡居士的本事是書上看回來的,真正用起來處處不對頭,費好大功夫燒出的煙子粗糙不堪,用不得。蘇學士倒認真,把那個破爛墨灶一改再改,漸漸有了上好的鬆煙,又熬膠、和墨,揉得像塊麵團兒,扔在地上用石頭“蓬蓬”地捶打,一塊墨敲打千百遍,累得人腰酸腿疼,好歹製出幾塊墨坯子來,割成小塊晾曬收拾,成型的墨塊兒歪歪扭扭到處開裂,氣味難聞,粗礪不堪,用著和張中送給他的墨差不多。
張中送給蘇學士幾塊墨,蘇學士覺得不好,非要自己燒。結果燒出來的跟人家送的一樣劣!蘇學士卻改變了心意,硬說自家墨灶裏燒出的墨極好,一塊塊小心收拾起來,打算將來回京師送給朋友。
——這就叫“自家孩子自家疼”。
第一批墨製成,蘇學士得意非常,每天造墨不止。為了讓朋友知道這“寶墨”的出處,又找了兩塊小木板兒,刻成“海南鬆煙”、“東坡法墨”兩方圖章蓋在上頭。就這麽熱鬧了一個多月,造好的“東坡法墨”已經有一兩百塊。好在老頭兒懶,沒拉著兒子到街上去擺攤賣墨——不然更熱鬧了。
這天蘇軾正和兒子在前頭和料捶搗,忽然跑來一個人衝他們大喊:“後頭燒起來了!”蘇軾父子急忙跑過來看,隻見墨灶塌了半邊,旁邊堆的鬆柴已被引燃,火光衝天好不嚇人!
東坡居士有個本事:天下事無所不知,一張嘴念念有詞,真遇上事兒,束手無策!站在火前直跳腳兒。還是剛來的人有主意,急忙到屋裏提水往墨灶上澆。片刻功夫又有幾個人跑來,都幫著救火,蘇軾也明白過來,跑到屋裏提水,救了半天火勢才滅。
看著父親一臉黑灰的狼狽相,蘇過又心疼又後怕,忍不住責備:“都流放到天涯海角來了,還寫什麽詩文!房子燒了事小,父親要是出了意外怎麽辦?”
其實這場火把蘇軾也嚇得夠嗆,現在看著並無大患,他倒不怕了,彎下腰在地上掏摸了幾下子,攥著滿把草木灰舉到蘇過眼前,笑著說:“燒點煙灰能出啥意外?你看看,這回燒得好,煙灰多得用不完嘍。”
老蘇一句話把一群人都給逗笑了,蘇過也忍不住嘿嘿一笑,對老父親毫無辦法,歎著氣說:“你老人家就不知道愁!”
蘇軾笑道:“知道愁不算本事,知道怎樣解愁才是本事。”
這時候剛才跑來幫著滅火的人走過來:“這位老先生以前沒見過,怎麽稱呼?”
蘇軾忙說“老夫蘇子瞻。”
那人衝蘇軾拱拱手:“我叫黎子雲,家就在坡下住……”話沒說完,人群裏走出一個年輕人來,指著蘇軾問:“閣下是眉州蘇子瞻?”
在海南這地方知道“蘇子瞻”的人不多,蘇軾忙說:“正是。”
那人忙說:“在下薑唐佐,早聽說夫子大名,想不到竟在這裏遇上!”
黎子雲是蘇家在儋耳的鄰居;薑唐佐很難得,是儋耳城裏少有的幾位童生之一。因為海南自有宋以來從沒出過舉人,薑唐佐頗有誌氣,想認真考個功名給家鄉爭光,天幸就有位東坡居士到了儋耳。從此以後薑唐佐時常到蘇家請教學問。蘇軾自到海南無書可讀,收了這位學生後,也從薑唐佐家裏借了些書來讀。
後來薑唐佐果然成了海南史上第一位舉人。
東坡在海南有了朋友,日子不像早前那麽難過了。其中最常走動的還是鄰居黎子雲家。
住在儋耳的都是窮人,黎子雲家裏似乎比別人稍好些。此人早前並不知道“東坡居士”,後來因火災相識,一聊,十分投機,蘇學士就帶了自釀的天門冬酒酒去黎家做客。微醉之時寫詩一首:
“載酒無人過子雲,年來家醞有奇芬。
醉鄉杳杳誰同夢,睡息齁齁得自聞。
口業向詩猶小小,眼花因酒尚紛紛。
點燈更試淮南語,泛溢東風有縠紋。”
見了如此好詩,黎子雲讚歎不止,一高興,就把自家廳堂改名為“載酒堂”。
這天黎子雲又到輪江驛來與蘇夫子閑聊,不覺說起蘇軾在杭州做判官時的故事來。蘇學士極力稱讚杭州美食,鱸魚、河豚、刀魚、鰣魚,說得自己都流口水。黎子雲聽了笑說:“儋耳雖然窮一些,也有好東西。樹上的椰子木瓜夫子喜歡吧?海裏的魚千百種,夫子也可以大饗口腹。”
一提到魚蘇學士連連搖頭:“海魚腥鹹,實在吃不慣。”
蘇學士說的是醃過的海魚。因為海南天氣太熱,打回來的魚存不住,這裏的人習慣把魚醃了收著,吃時就把醃魚蒸來吃。蘇學士這輩子吃魚要的是一個“鮮”字,醃魚完全是另一種口味,他不愛吃。
聽了這話黎子雲嗬嗬一笑:“醃魚且不說了。儋耳黑豬夫子吃過沒有?通身瘦肉,味道最好,我們這裏俗稱‘花豬肉’,中原的豬比不得。還有海南第一鮮的豬肚雞粥,我已經買了豬肚,殺了雞,晚上請學士過去吃。”
蘇學士一輩子就是兩個大,一是腦中學問大,一是肚裏饞蟲大。到海南以後天天受苦,沒正經吃過什麽東西,忽然聽黎子雲說起豬肉、雞粥,雖然沒吃到嘴,鼻子裏仿佛已聞到香氣,忙說:“你先燉雞,一會我教給你怎麽燉豬肉。”
在黃州研究出來的“東坡肉”是蘇夫子的招牌菜,走到哪裏隻要燉這道菜,客人沒有不稱讚的。黎子雲卻笑著說:“雞和豬滿地都是,先不急吃。我們儋耳這裏另有三件寶貝,都是難得的美味,不知學士有沒有試吃的膽量?”
黎子雲忽然說這怪話,蘇軾頓時想起在惠州看到當地人燒蝙蝠來吃,心裏一陣發毛,忙說:“你先說是什麽,再問我吃不吃。”
黎子雲笑道:“這三樣是過樹榕、蝦蟆和蝍曲。這三種東西都有毒,而且一物降一物,‘過樹榕’吃‘蝦蟆’,‘蝦蟆’吃‘蝍曲’,‘蝍曲’能吃‘過樹榕’。”
其實“過樹榕”是當地產的一種樹蛇,燉羹味道最美;“蝦蟆”是山溪裏的一種蛙,顏色土黃,肉質細嫩,用油一炸是道美味;“蝍曲”是海南金頭蜈蚣,個頭大得嚇人,不但鮮香還能入藥。這三種美食並非特別出奇,蘇夫子就算沒吃過也見識過。可黎子雲故意要嚇蘇夫子,說得都是當地的土名字,蘇軾一個也聽不懂:“到底是什麽?”
黎子雲把頭一揚:“我也不知道這東西中原叫什麽,總之就是這個名字,夫子喜歡我就弄來,不喜歡就罷了。”
蘇學士一輩子好吃,受不了別人的引誘,把牙一咬,“既然有這好東西,姑且試試。”
與蘇軾商定晚飯,黎子雲先去捉“寶貝”了。蘇軾在家心癢難搔坐臥不寧,好容易盼到黃昏,急忙提了一瓶酒到“載酒堂”來。剛進門,隻見土雞已經殺好,和豬肚一起燉在鍋裏,香氣四溢。蘇學士忙到廚房教人燉肉,這才知道原來“黑豬肉”是薰過的,做不成“東坡肉”,隻好回屋等著。聞得那豬肚雞的香味兒一陣陣飄來,肚子餓得咕咕直叫。
正在這時,黎子雲左裏拿著個大竹筒、右手提個竹簍子進來,對蘇軾說:“可惜‘過樹榕’沒找到,隻找到兩味。”指著簍子說,“這是‘蝦蟆’。”把竹筒放在桌上,“這是‘蝍曲’。”話剛說完,蘇學士手快,已經拿過竹筒打開,黎子雲趕緊叫他:“小心。”已經晚了,隻見一條半尺長的大蜈蚣從竹筒裏出來,黑背紅腳,一彎一扭爬得飛快,蘇軾嚇了一跳,手一抖,竹筒掉在地上,十幾條蜈蚣都摔了出來,毛手毛腳滿地亂爬。蘇夫子嚇得直跳到竹凳上去,黎子雲趕緊彎腰去捉,大半捉了回來,到底有一兩條鑽到門縫窟窿裏找不見了。
見竹筒裏爬出這樣的怪物,東坡居士嚇得汗毛倒豎,再不敢碰那個竹簍。黎子雲見他這樣覺得好笑,過去打開竹簍給他看,是幾隻個頭不大的田雞。蘇軾在老家就吃過這東西,倒沒什麽。
這時豬肚雞湯已經端上了桌,雞肉鮮嫩豬肚粉紅,湯汁清亮,湯裏漂著幾隻剛采的竹蓀子,香氣撲鼻。又有一盤竹筍炒蠟肉,剛出土的鮮筍傍著深紅的蠟肉,看著十分美味。黎子雲拿著田雞、蜈蚣到後頭去,不大功夫各炸了一盤端上來,把蜈蚣送到蘇軾麵前:“夫子嚐嚐這個,這麽大的‘蝍曲’別處見不到。”
這些毛腳家夥活著的時候蘇學士不敢碰它,然而已經炸熟了,看著金黃酥焦,不吃實在可惜。又一想,蜈蚣雖凶,不過一條小蟲子,再怎麽也不會比河豚魚更厲害吧?大著膽子挾起一條送進嘴裏,一嚼之下鬆脆鮮香非同尋常,不由得叫道:“這東西有意思!”
這天宴席上蘇學士吃了燉雞,啖了豬肉,一盤炸蜈蚣被他吃了大半盤,田雞也吃了兩隻,再喝兩碗自釀的美酒,揉著肚子抬起頭長長吐了口氣,頓時又找回“做神仙”的感覺來,立刻寫下一首好詩:
“五日一見花豬肉,十日一遇黃雞粥。
土人頓頓食薯芋,薦以熏鼠燒蝙蝠。
舊聞‘蜜唧’常嘔吐,稍近蝦蟆緣習俗。
十年京國厭肥羜,日日烝花壓紅玉。
從未此腹負將軍,今者固宜安脫粟。
人言天下無正味,‘蝍曲’未遽賢麋鹿。”
早年在黃州的時候,朝雲曾說蘇夫子的詩每多典故,不如白居易寫得平直爽快。如今蘇夫子心地寬闊,境界豁達,寫的詩越發恣肆開闔,和以前又不同了。蘇學士對這首新作也很得意,後來托人往雷州寄信時,就把這首詩一並抄錄並給了蘇轍。
然而蘇夫子剛到儋耳就犯了個大錯,這時他還沒發現,但很快就落入難處了。
蘇軾並不知道,儋耳中原人少,當地的黎族人不種稻子,隻靠薯芋之類東西為生,偶爾吃到雞肉豬肉都很難得。黎子雲是個豪爽的人,那一頓美餐其實花了不少心思。平時想吃這樣的飯菜卻沒這麽容易。
糟糕的是蘇學士竟不知道當地缺米,剛上一島就把自己甕裏的米拿出來釀成了美酒,喝著當然舒服,可米甕就此空了。等蘇過拿了錢去買米,才知道當地米價每石竟要五百文!整整是杭州米價的五倍。
東坡居士本就沒什麽錢,又把大錢都花在惠州那所沒蓋完的房子上,如今蘇家的日子已經很窮,米價又是這麽嚇人,蘇過隻好空著兩手回來,甕裏那點兒米又撐了幾天,眼看沒飯吃了,咬咬牙又來買米,想不到幾天功夫米價又漲了一百五十文,已經六百五十文一石!向人一打聽才知道,儋州幾乎無人種田,這些米全是海船從雷州運過來的,因為海上風大,海船不能過來,米價早就暴漲起來了。
人是鐵飯是鋼,再厲害的人物也鬥不過肚皮。沒辦法,蘇過隻好買了幾顆薯芋,切碎煮熟端給父親,這東西吃到嘴裏又粗又硬,實在難以下咽。蘇學士吃了幾口,拍案而起,高高地嗓門兒喊道:“這東西好吃!色香味俱佳,天上酥酏不能比也!”喊完胃口大開,一碗薯芋片刻都落了肚。
老父親這個“無所謂”的熱乎勁兒最讓蘇過羨慕。笑著說:“父親有這個脾胃,走到天邊也不怕。”
蘇軾搖頭微笑:“人身上頭腦好似‘皇帝’,唇舌好比‘宰相’,鼻子好比‘禦史’,喉嚨好比‘知府’,脾胃不過是個辦事的‘主簿’,你有本事騙一個‘主簿’,遠遠不夠,要騙就騙‘皇上’、騙‘宰相’、騙‘禦史’,把這幾位‘大人物’騙住,下頭的事都好辦。所以我不吃東西先就誇讚,吼聲如雷騙住‘皇上’,囫圇大吃騙住‘宰相’,吃時閉住呼吸,不準‘禦史’說話,上頭全騙住了,一口薯芋吃下肚,誰知道它粗不粗、硬不硬、味道好不好?這一套本事就叫‘瞞上不瞞下’,是做官的真本事!”
東坡居士混跡官場幾十年,說起做官的本事果然頭頭是道。然而蘇軾一輩子最有成績的官位是在各地做知府,為了辦點實事,常和上司爭執,根本不懂得什麽叫“瞞上不瞞下”,這套說辭是典型的自欺欺人。
蘇過知道父親有這個胡言亂語開玩笑的“毛病”,根本不信這些話,隻是嘿嘿地笑。蘇軾盛起幾塊薯芋來吃,又說:“我以前從書上看來一個故事,說有個人不小心跌入深坑,爬不上來,沒吃沒喝,正要餓死,忽然看見幾條蛇爬到洞口有陽光的地方對著光線一吞一吐,半晌離去。這人就照著蛇的辦法也對著日光吐納,漸漸不餓不渴,而且體健身輕……”
蘇軾笑道:“這些故事當不得真。”
見兒子不信,蘇學士故意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你別不信,這是真的!今天說到這裏,我就告訴你一個‘龜息’法,這東西是早年京城一位道士李士寧教給我的——你知道李士寧嗎?當年外號‘李神仙’,靈得很!”
——沒錯!東坡居士說的“李士寧”就是當年牽涉“趙世居謀反案”,差點把宰相王安石拉下水的那個假老道。
大約每個時代都會出一幫欺神騙鬼的東西,在大宋神宗年間騙遍了一個汴梁城的就是這個假道士李士寧。此人根本不是道士,而且幾乎不識字,隻憑著裝神弄鬼就把一幫博學鴻儒、達官顯貴玩弄於指掌之間。連王安石那樣的人都受了李道士的騙,何況孩子一樣的蘇學士,自然一騙就騙到了。
事情過了這麽多年,李士寧早被流放至死了,蘇過年輕,根本不知道李士寧是誰。聽父親說得這麽熱鬧也來了興趣:“父親就說說吧,在這荒島上若真能修成神仙也好。”
見蘇過老實易騙,蘇學士更有興趣,幾口吃光碗裏的薯芋:“古人說:‘牛雖有耳,而息之以鼻;龜雖有鼻,而息之以耳。凡言龜息者,當以耳言也。’要練‘龜息’之法必須早起,每天早晨太陽初升時盤腿打坐,麵對東方,振鼻腔,深吸氣,心念下移,寧心靜氣,默數呼吸,把吸入的陽光和口水一同吞落。久之,身外之事全都忘了,隻有一念靈知存於臍內中空之竅,久久不動,漸入真定。”
蘇學士說得有模有樣,蘇過不由得嚐試呼吸之法。可他是個年輕人,活力太強,呼吸深重,“默數”之時憋得難受,隻片刻功夫就練不下去了。忽然醒悟過來:“父親這套養氣的法子是不是俗話說的‘喝西北風’呀!”
蘇學士順嘴亂扯,想不到被兒子看破了,不由得哈哈一笑:“俗人喝的是‘西北風’,我喝的是‘東方日之精華’,高下精粗大不一樣。”
什麽“高下精粗”!說穿了就是東坡居士閑得無聊和身邊人開玩笑。然而熱熱鬧鬧得這碗薯芋又吃光了。蘇學士把碗推到一邊,鋪紙提筆寫了一篇好文章:
“庖丁鼓刀,易牙烹熬。水欲新而釜欲潔,火惡陳而薪惡勞。九蒸暴而日燥,百上下而湯鏖。嚐項上之一臠,嚼霜前之兩螯。爛櫻珠之煎蜜,滃杏酪之蒸羔。蛤半熟而含酒,蟹微生而帶糟。蓋聚物之夭美,以養吾之老饕。婉彼姬薑,顏如李桃。彈湘妃之玉瑟,鼓帝子之雲璈。命仙人之萼綠華,舞古曲之鬱輪袍。引南海之玻黎,酌涼州之蒲萄。願先生之耆壽,分餘瀝於兩髦。候紅潮於玉頰,驚暖響於檀槽。忽累珠之妙唱,抽獨蠒之長繰。閔手倦而少休,疑吻燥而當膏。倒一缸之雪乳,列百柂之瓊艘。各眼灩於秋水,鹹骨醉於春醪。美人告去已而雲散,先生方兀然而禪逃。響鬆風於蟹眼,浮雪花於兔毫。先生一笑而起,渺海闊而天高”
東坡居士一篇《老饕賦》文辭華美氣概非凡,比宋玉、曹植尤有過之!然而此文全是瞎掰,上騙喉舌,下欺脾胃,兼騙兒子,且騙後世人,爽朗似神仙,快樂比童子,生氣盎然。有此賦,可知東坡居士是位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