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光的勸諫在曹太後麵前很有效果,在英宗皇帝麵前卻不見效。

說實話,曹太後本來安居後宮,並不想出來爭鬧,是英宗皇帝一再激惹,逼得太後不得不怒。現在有司馬光這樣的大臣從中調停,曹太後也就勢收斂,不再與皇帝計較了。

哪知太後收斂,皇帝卻不肯收斂。

後來幾個月英宗的病情時好時壞,見了太後的麵不是出言咒罵就是動手撕打,全不顧禮貌體統,最後竟發展到兩宮不能相見,見了就打架,好像仇人一樣!大臣們都看出太後讓著皇帝,皇帝冒犯太後,就出來直諫,請皇帝對太後孝敬,不要生事。可皇帝根本聽不進去,反而變本加厲,不止與太後鬧個不休,甚而荒怠國政,拒絕接見西夏使臣,不肯處理國事,不給仁宗皇帝送葬,連為仁宗皇帝招魂的祭禮也不出席。大臣們不得不一批批來勸諫,可越勸皇帝的脾氣越大,性子越怪,一連九次朝祭大典都沒有參與。

到這時,宰相韓琦不能再躲事兒了,不得不親自去見皇帝,請皇帝念在早年撫養之恩對太後多些敬意,哪知英宗皇帝瞪著眼對韓琦說:“太後對我並無恩德!”

韓琦文武全才,是位柱國之臣,頗有急智,趕緊答道:“臣以為母親疼愛兒子,兒子孝順母親,這很容易;就算母親對兒子疼愛不夠,兒子照樣孝順母親,這才難得。何況天下父母哪有不愛兒子的?當今太後對陛下有養育之恩,皇帝能多顧及一些才好。”

韓琦敢對皇帝說這樣的話,也算有膽量了。聽了這話,英宗皇帝冷著臉一言不發。

到這時韓琦忽然心中一動,似有所悟,不敢多說什麽,隻是唯唯而退。

從皇帝這裏出來,韓琦又來求見太後。

此時的曹太後已經被皇帝欺負快一年了,挨罵、挨打、遭羞辱不知多少次,真是又氣憤又寒心,每天強撐著上朝處理政事,其他時間就在宮裏生悶氣,想到皇帝的癲狂不孝就忍不住哭上一場。聽說韓琦求見,忙叫他進來。韓琦抬眼一看,隻見太後玉容清減,麵色憔悴,眼圈發紅,顯然剛剛哭過,心裏也很難過,隻得慰問道:“皇上病體已經無礙,太後也不必太惦記了,還是保養身體為上。”

一提皇帝,太後又氣又急,忍不住又哭了出來,半天才止住眼淚,抽抽答答地說:“我這是造了什麽孽,無緣無故要遭這樣的罪!”

韓琦是前朝舊臣,對先皇忠心耿耿,愛屋及烏,對曹太後也極為同情。可眼下內宮爭權,韓琦這個外臣不敢插手,隻能安慰太後道:“陛下本是仁孝之君,隻因為身體有恙,行為失常,太後還要多體恤,等陛下的病都好了,照樣會孝順太後的。”

安慰人的話曹太後聽得太多,已經沒心思再聽了,抬手擦擦眼淚,自己又發了一會兒愣,忽然問韓琦:“我聽說古時候曾有個昌邑王,宰相知道這個故事嗎?”

聽了這話,韓琦心裏突地一跳!

“昌邑王故事”韓琦知道。

漢代有個昌邑王劉賀,是漢昭帝的侄子,昭帝駕崩,身後無子,群臣商議,決定擁立昌邑王為皇帝。哪知劉賀是個極不成器的貨色,被迎到長安僅二十七天,發布的亂命已有一千一百二十七件!眼看這個禍國殃民的皇帝會喪了漢室江山,輔政重臣霍光與群臣商議,又請得太後支持,立刻廢了劉賀,重新貶為昌邑王,趕出京城。現在曹太後忽然問起這件事,言下之意分明是有聯絡宰相、廢掉英宗皇帝的意思!

可韓琦是個明白人,知道英宗皇帝與當年的昌邑王大不相同。

昌邑王是大臣們擁立的皇帝,英宗卻是仁宗皇帝親自立下的儲君!正統地位不容置疑。而且英宗皇帝除了對太後行為不當,似乎有“不孝”之嫌,並無其他過失——就連這“不孝”也是因為有病的緣故,並不能全怪皇上。

再則,仁宗皇帝沒有留下子嗣,在宗室之中唯有英宗皇帝趙曙自幼被抱入內苑由仁宗、曹太後親手養大,要是曹太後連英宗都不能接受,將來選何人繼位才能令曹太後滿意?

第三,英宗皇帝的父親濮王趙允讓身份也非尋常。趙允讓是太宗第四子商王趙元份的兒子,當年真宗皇帝長子夭折身後無嗣,曾經以綠車旄節迎趙允讓入宮撫養,有立為儲君的考慮,後來真宗得了一個親兒子——就是後來的仁宗皇帝,這才又用簫韶部樂把趙允讓送出皇宮。後來趙允讓長年擔任大宗正司,是宗室中的首領,仁宗無子,又迎趙允讓之子入宮,這就是英宗,所以濮王趙允讓一係是宗室中最尊貴的族支,其他宗室子弟沒有一人的身份比得上英宗皇帝。

有此三端,英宗做皇帝最能使天下賓服,若換別人,絕無這樣的威信。倘若廢了英宗,把一個威信不足的宗室子弟立為皇帝,將來很容易引發權力之爭,或是皇帝為了立威掃**重臣,造成一場血腥殺戮;或是太後專權壓製皇帝,弄得大權旁落,總之朝廷局麵絕不會比現在更平靜。

大宋王朝君明臣賢,江山穩固,可國家外有強敵,內有弊政,急著變法革新,要是皇權大統出了問題,不但“變法”無從著手,就連維持現狀也做不到,弄不好還要死多少人、惹多大禍!宰相韓琦是仁宗皇帝駕下犬馬之臣,韓家在大宋累世為官,俯承天恩無以報答,如今仁宗皇帝屍骨未寒,韓琦就能眼看著朝廷出現這樣的慘禍嗎?

如此看來,想廢英宗皇帝,無論太後還是宰相都辦不到,天下人也不答應。

想到這兒,韓琦忽然全身一震,徹底明白英宗皇帝裝瘋扮傻到底想要什麽了!

英宗並不是先帝的嫡親骨肉,而是藩王之子,身份特殊,地位不穩,雖然座上龍椅,英宗的心裏並不踏實。朝廷上有兩股勢力不得不防,一是宰相,二是太後。

宋朝建立以來,宰相的權力雖然一再被削弱,但不得不說,宰相手中仍然掌握著重權。佳宗皇帝執政四十二載,把天下治理得海晏河清,稱為極盛,大臣們對這位前朝皇帝敬愛有加,忠心耿耿,當朝兩位宰相曾公亮、韓琦都是仁宗朝的舊臣,所以英宗皇帝對兩個舊宰相根本就不信任。

再說,大宋朝還出過一個很不好的先例:太後垂簾多年,皇帝大權旁落!

當年真宗皇帝趙恒駕崩,仁宗皇帝登基時年紀還小,真宗皇帝的皇後劉娥就曾垂簾聽政。哪知道劉太後頗有本事,內得真宗皇帝遺命,外得宰相丁謂、呂夷簡支持,大權獨攬,把仁宗皇帝整整壓製了十年!甚至傳出過“太後欲自立為帝”的謠言,雖然劉太後最終歸政於仁宗,可“空穴來風,未必無音”,劉太後的野心路人皆知,此為前車之鑒,英宗心裏哪能不怕?

現在仁宗駕崩,留下一位曹太後,地位十分尊貴,性格英明果斷,身為仁宗遺孀,朝廷重臣對曹太後忠敬有加,這分明又是一個“劉太後”!如果英宗皇帝從繼位之初就對太後表示恭順,甘當傀儡,而太後趁機籠絡宰相,內外勾結,皇權勢必旁落,英宗立刻就被架空。

最讓英宗擔心的是:他本不是先皇的親骨肉!如果太後奪了大權,將來廢了英宗皇帝自己去做“武則天”,英宗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

英宗皇帝的恐懼看似有些“過敏”,其實有他的道理。因為權力鬥爭太殘酷,什麽陰暗醜陋的事件都可能發生,沒有一絲親情可講。英宗要想坐穩江山,必須盡快擊敗太後攬得實權。要想真正攬得實權,就必須辦成兩件事,一是得到宰相的絕對擁戴;二是撤去簾幕,把朝政大權從太後手裏奪過來。

有趣的是,這兩件事其實是一回事。因為宰相要對皇帝表忠心,第一要做的事就是反對太後垂簾;如果宰相不支持太後,太後就無法繼續垂簾聽政了。

英宗皇帝實在是個聰明人,他知道,對國家社稷而言皇帝比太後重要得多,自己隻要假裝有病,先把太後架出來垂簾聽政,就等於把曹太後擺上了前台,同時,皇帝在後邊裝病,這就造成一個有趣的局麵:曹太後垂簾的時間不長,加上兩宮一直爭鬧,她也沒功夫培植勢力、攬權自用。皇帝卻借著“生病”把事情越鬧越大,逼得太後忍無可忍。一旦太後說出偏激的話來,這時宰相就必須出來表態。

想攏絡宰相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尤其曹太後掌權不久,後宮又亂,根本沒時間和宰相勾結。於是到了最關鍵的時候,不管英宗皇帝怎樣裝瘋賣傻,做了多少出格的事,總之這個國家離不開他這個皇帝!為了國家利益,宰相肯定會毫不猶豫地站在皇帝一邊。如此一來,英宗的所有目的就都達到了。

拿定主意之後,英宗皇帝就整天裝瘋扮癲,故意與太後做對,逼著太後發脾氣,以此激化事態,其實是在倒逼宰相出來表態。

朝堂上現有兩位宰相,其中曾公亮位居首輔,卻沒什麽膽量,真正能辦大事的還是宰相韓琦。早前英宗剛“發病”的時候,韓琦對皇帝的病情就有懷疑,現在他已經完全明白了皇帝的心思,也正如英宗所預期的那樣,身為宰相,韓琦無可選擇,必須跳到皇帝這條船上來,逼曹太後撤簾,歸政於英宗。

想明白了這些,再聽曹太後哭訴也沒意思了,韓琦又在太後駕前敷衍了一陣子,回到住處閉門孤坐,陷入了沉思。

支持皇帝,這是宰相的本份。為此與曹太後翻臉,韓琦心裏有些難過。可國家大事為重,個人情感算得了什麽?

再說,大宋朝的宰相如車輪般年年輪換,韓琦在這個位子上大概也坐不久,若能抓住機會逼太後撤簾歸政,幫英宗皇帝奪取實權,由此取悅了皇帝,韓琦在相位上坐個十年八年應該不難。

打定主意之後,韓琦又把朝廷局勢仔細估計了一番。

英宗皇帝雖不是仁宗的骨肉,卻是仁宗皇帝唯一的養子,又以太子身份擁立為君,地位穩固不可動搖。曹太後雖有理政之能,但垂簾不久,朝臣中找不到一個親信,能依靠的隻是幾個太監。大臣之中宰相曾公亮是個泥人兒,雖然擺在那裏,其實辦不成事,其他參知政事、樞密使沒一人敢站出來表態,唯一敢說話的起居舍人司馬光態度中立,兩麵勸說,沒有偏向之意。如此看來,自己若出麵逼太後撤簾,朝野內外不會有人公然反對。

這麽說來,幫皇帝奪權的事可以做。

拿定主意之後,韓琦瞞著所有人把老朋友參知政事歐陽修請過府來,開口便問:“陛下心疾日重,此疾若不早治,必然危害社稷,不知永叔怎麽看?”

英宗皇帝得的明明是“瘋病”,韓琦卻故意說成“心病”,這是做一個題目讓歐陽修去解答。

歐陽永叔是個明白人,對皇帝的“病”早有猜測,可他也和韓琦一樣,對英宗的“病情”吃不準,所以不敢亂開“方子”。現在韓琦當麵問出這麽一句怪話來,其實把皇帝“生病”的內情挑開了,歐陽修原本明白六成,這下子明白了九成,但還有一分不敢確定,反問了一句:“韓相是說陛下的‘心疾’嗎?”

英宗得的是“瘋病”,歐陽修卻故意說成“心疾”,這是一個隱喻。因為茲事體大,歐陽修不敢不謹慎。

韓琦鄭重其事地點點頭:“我說的正是陛下的‘心疾’。如今到了用藥的時候了。”

到這時歐陽修才敢說出心裏話來:“孟子雲:‘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然而民就是社稷,社稷就是皇帝,沒有皇帝社稷就要崩壞,沒有社稷哪有百姓的立足之地?陛下剛繼位,西賊就來犯邊,可知朝廷動向已被賊寇察覺,陛下的‘病’若不早醫,日後為患不小。”盯了韓琦一眼,又問,“不知韓相要開什麽方子?”

儒家二聖,孔子言論溫和,孟子語出偏激。歐陽修偏在此時引孟子之言,實在是問得直爽。韓琦竟不敢直接回答,猶豫半天,說了句題外話:“《詩》雲:‘豈不爾思,中心是悼’……”

韓琦說的是個隱語,對歐陽修而言卻並不難猜。

韓琦說的是《檜風》中的句子,“豈不爾思”乃一語雙關,暗示歐陽修心裏的顧慮正與韓琦相同,而“中心是悼”一句卻是“忠心是道”的諧音,雖不明說,卻承認了歐陽修那個“保百姓先保社稷,保社稷先保皇帝”的說法。

至此,宰相和參知政事已經對朝局達成了一致。韓琦順勢又問:“眼下事定了,永叔以為將來事當如何辦?”

韓琦問的“將來事”指的是即將發生的“濮議”大事。

英宗的親生父親並非仁宗皇帝,待英宗親政以後,為了名正言順承繼大統,必要為自己爭一個名份,那時朝廷裏必然又有一場論戰。

韓琦和歐陽修都是仁宗皇帝駕下重臣,仁宗宴駕未久,他們就盡力支持英宗親政,甚至不惜欺壓太後,逼著曹太後撤簾歸政,已經有些對不起仁宗皇帝了,若再於名份之事上支持英宗,奪仁宗廟號,奉濮王為尊,被天下人唾罵是難免的……

與韓琦一樣,歐陽修也是個識大體的人,知道國家利益為重,社稷安穩第一,為了國家利益,被天下人唾罵也沒辦法,咬咬牙,對韓琦說:“今日事以社稷為重,將來事亦是如此。”

歐陽修是個果斷的人,一句話說得韓琦點點頭,嘴裏讚了聲:“好!”

對臣子而言,最重要的是摸清皇帝的心思,至於該怎麽做,卻不太難。

摸透了皇帝的意圖,又得到副相的支持,韓琦就知道該怎麽做了。於是在治平元年五月——也就是曹太後垂簾聽政滿一年的時候,韓琦決定找個機會對太後發難。

這天群臣像平時一樣走上文德殿,在太後麵前奏請國事,朝會已畢,諸臣退出殿外,韓琦卻沒有走,而是上前奏道:“臣有本啟奏太後:老臣本是無德無才之人,幸得先帝垂青,居於中樞數載,如今陛下登基已有一年,國家大治,臣也老了,已經擔不起宰輔重任,請太後把臣外放到州府為官,頤養天年,得一個清閑吧。”

曹太後垂簾聽政一年來國家治理得不錯,沒有什麽大的疏失,這都是兩位宰相的功勞,兩位宰相之中尤以韓琦能幹,曹太後心中早把韓琦倚為臂膀。而且韓琦時年不過五十六歲,身子骨兒也結實,這麽一根“擎天柱”曹太後怎能把他放走?再說,韓琦從未提過辭職外放的事,現在忽然這麽說更讓曹太後覺得意外,忙問:“宰相何出此言?”

聽太後詢問,韓琦重重地歎了口氣:“臣實在是老了……”

見韓琦唉聲歎氣,似有隱情,曹太後一時也弄不清,隻想著先說一句話,把韓琦留下再說,就學著韓琦的樣子唉聲歎氣:“如今國家多事,宰相豈可求退?要說累,老身每日在此聽政難道不累嗎?宰相要退,不如老身先退……”

曹太後說的是個安撫人的客氣話兒,哪知韓琦等的就是這句話,忽然抬起頭,二目如電直逼太後,高聲問道:“太後既有退意,甚好!請問太後何時撤簾歸政?”

一聽這話曹太後頓時愣在那裏,半天才明白,原來韓琦單獨進奏,竟是來逼宮的!可曹太後對此人毫無提防,糊裏糊塗說出一句要緊的話,讓韓琦抓住了把柄,一時收不回來,氣得臉色鐵青,推開麵前的禦案起身就走,根本不理宰相所請,倒看韓琦敢不敢再來放肆。

韓琦早已下定逼宮的決心,見太後起身而退,知道機會瞬間即失,撤簾之事今天不能定,日後更難辦,萬一太後緩過手來,第一個倒黴的就是他這個宰相!一不做二不休,幹脆指著曹太後的背影厲聲叫道:“儀鸞司何在!太後已經歸政,即刻撤簾!”

韓琦一聲斷喝,近侍們都給嚇糊塗了,剛才這些人也聽太後說想要“先退”的話,如今眼看太後起身退入後宮,又見宰相當殿發威,臉色如虎,聲似巨雷,這些人一下子給唬住了,也沒細想,急忙上前撤去珠簾。

至此,曹太後垂簾聽政一年之後,竟被宰相韓琦在朝堂上硬生生撤了簾幕,奪去權柄,歸政英宗。

就在太後撤簾歸政的第二天,宰相韓琦把樞密使趙概、參知政事歐陽修找到一起,拿出一道空白敕命擺在二人麵前。

見了這道奇怪的敕命,趙概不明所以,忙問:“韓相這是何意?”

韓琦先看了歐陽修一眼,這才對趙概冷冷地說:“兩位大人也知道,自皇帝登基以來兩宮失和,究其原因,都是太監任守忠從中挑撥!如今太後撤簾,皇帝親政,正是調和兩宮關係的好時機,可任守忠不去,後宮如何能安?所以我想以這道敕命逐了任守忠,兩位意下如何?”

歐陽修任參知政事,就是副相,趙概掌樞密使,有軍權,都是朝廷上舉足輕重的人物。現在韓琦以宰相身份聯絡這兩位重臣,要逐走宮中的宦官,歐陽修是個有魄力的人,早前又與韓琦通了氣,當然毫不猶豫,拿起筆就在空白敕命上簽了名字。趙概對這件事不托底,猶豫良久,一言不發,起身退出了。

對韓琦來說參知政事和樞密使兩位之中有一個人支持他就夠了。於是拿著敕命,立刻命人去叫任守忠。

片刻功夫任守忠被喚到政事堂下,韓琦居中高坐,指著任守忠厲聲道:“一年來兩宮爭執,都是你這個東西從中挑撥!你知道自己犯的是死罪嗎?”

到這時任守忠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憑著太後的寵幸,並不畏懼宰相,在堂下高聲說:“老奴隻知道忠於主人,有什麽罪?”

韓琦也不和這個太監爭吵,隻說:“依你的罪狀應該族誅!念你侍奉先帝尚有微勞,即刻出宮,貶為保信軍節度副使,往蘄州安置!”取出空白敕命就在政事堂上填了內容,擲下堂來,喚過禁衛軍,命令他們即刻押解任守忠出京。

韓琦逼宮,既向皇帝表示擁戴的忠心,也把宰相和內宮的聯係完全割斷;任守忠一去,太後羽翼盡失,不能再有作為。

到這時,曾經一團亂麻的朝局被宰相韓琦用一副鐵腕硬扯開了,局勢明朗了,文武百官有所適從了,英宗皇帝終於可以放心執政了,大宋天下重新穩固了。

幾天後,英宗趙曙下旨,加封宰相韓琦為左仆射,進魏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