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音菩薩拜觀音——求人不如求已,佛印和尚講得是個天大的道理!眼下杭州城裏的七口甜水井全都廢了,滿城百姓都吃苦水,這種時候就真是“求人不如求已”了。
好在蘇軾從沈括那裏討回來一個修井的門路,心裏始終惦念此事,一回杭州就找到陳太守,把從沈括那裏聽來的話說了一遍。陳襄也知道“杭州七井”的要緊處,就叫蘇軾去找子珪和尚商量修井。
子珪和尚是杭州多福院的住持,生得黑矮枯瘦,麵冷話短,一看就是小廟窮僧,不通人情世故。見蘇判官來了,也不與他寒暄,隻問:“大人到寺裏有何事?”
蘇軾忙說:“我到杭州為官兩載,知道城中原有幾口古井供應百姓吃水,可近年來七井俱廢,百姓吃水困難,這次在湖州遇到一位沈括先生,對我說大和尚精通水利,所以特來向大師求教。”
子珪和尚略想了想,緩緩說道:“大人所說‘七井’我都知道,這七井之中六口是唐朝人修的古井,第七口是前年才修成的新井。七井中以清湖的‘相國井’最大,出水也最多,相國井西邊又有一口‘西井’,其實是相國井的支流,隻要把相國井修好,西井也就有水了。再向西是‘金牛池’,這裏幹枯多年了,但金牛池水與相國井、西井本是一路,隻要上邊有水,下麵都好辦。金牛池往北走,西城邊有一座古井叫做‘方井’,這是金牛池的支流,隻要金牛池修好了,方井自然也有水。離方井不遠處是‘白龜池’,再向北走,錢塘縣治之南又有一座古井,俗稱為‘小方井’,這兩口井單是一路。除此之外,早年沈立任太守時在城裏的美俗坊修了一口‘南井’,依貧僧看,這南井借的仍是相國井的舊渠路,所以相國井、西井、南井、金牛池、方井走的是一條路,都流出湧金門沿湖北去,過三道水閘,流入一條古人修成的石渠,從此穿城東去直入錢塘江。而白龜池、小方井兩處之水則由暗渠流入湖底,此處不用水閘,修起來更省力些。”
子珪和尚果然了得,幾句話就把“杭州七井”的來龍去脈全講清了。蘇軾忙問:“大師的意思是先把相國井、白龜池修好,其他的事都好辦?”
子珪點點頭:“大人說得對,第一個要修的就是相國井,貧僧估計在此處用工最多,花錢也多……”
做工程當然是要花錢的,而且整修七井工程量還不小。好在杭州府比較富裕,陳太守、蘇判官都是愛民的好官,在修井這件事上決心很大。聽子珪說到“錢”字,蘇軾忙問:“大師估計修好相國井要用多少人工?”
子珪大和尚手捋長須細細算計:“我廟裏仲文、思坦、如正這幾個徒弟年輕有力氣,能助一臂之力,另外搬運、提放、壘砌……再有六七個人就夠了。”
六七個人!子珪這話簡直不可思議。
“那大師需要多少錢糧?”
子珪和尚眯著眼睛琢磨了好久:“貧僧不懂經濟,這些細賬算不清。但眼下先修相國井一處,估計有十貫就差不多了。”
子珪說出的數目更令蘇軾驚訝:“十貫?這麽一點錢夠用嗎?”
子珪輕輕搖頭:“官府的錢都是從百姓身上收的稅,能省一個是一個。修井無非用些磚石木料,有舊的就不用新的,我再與各處寺院籌劃一下,看有什麽能用的物料就拿過來,平時給廟裏布施的富紳家裏走動走動,也能得些善款,若實在不夠用,貧僧再找大人要錢。”
杭州有這座多福院,多福院裏有這位子珪大和尚,真是杭州百姓之福。
麵對這麽一位大德高僧,蘇判官真不知說什麽好,隻能雙手合什向大和尚再三道謝,臨走時忍不住到大雄寶殿給如來佛祖上了柱香,誠心誠意謝了一回。
子珪和尚是個老實人,答應了替百姓們修井,也不等官府撥下錢來,就帶著廟裏的弟子去勘察相國井。經過一番勘算,發現相國井底引水的石渠數處塌毀,幾個和尚就先探明毀壞之處,做下標記,自己動手從地麵往下挖掘,直到露出地底的石渠,然後動手修補起來。
三天後,杭州府答應的錢糧撥發到位。四個和尚已經把毀壞的石渠修好了兩處,有了錢事情更好辦了,就花錢請了六個幫手一起做事,磚石木料皆從各寺院求得,或者是子珪等人從善男信女處募化來的,所有物料未花分文,隻用了二十天功夫,已將堵塞了十多年的相國井疏通完畢,錢塘湖中的清水汩汩而出,引水渠道竟承受不起,甜水盈渠漫道一路東去,直流進錢塘江裏。
知道相國井修好了,杭州百姓一下子轟動起來,成千上萬的人提著水桶都到渠裏提水,江邊大大小小的商船、漁船也排著隊接取從岸上輸過來的甜水。
聽說這件大事,知府陳襄急忙趕到相國井來視察,百姓們哪知道修井的是幾個和尚?見太守親臨,都把功德記在了陳襄身上,蜂擁上前爭相膜拜,口中高呼:“青天!恩人!”陳襄樂得滿臉通紅,雖然心裏不想竊子珪之功為已有,可麵對千百人也無法解釋,隻顧著給百姓們還禮。
這一邊,老實巴交的子珪和尚又帶著弟子和工匠們整修了金牛、白龜二池,在杭州湧金門外新砌了一座“湧金池”,池分上、中、下三層,上層供人擔水,中池專飲牛馬,下池給婦人們洗衣之用,分層隔絕,不使汙染。再築一道閘門,將水分入早前沈立知府修的那個“選址不對”的南井裏。這一下,早前根本無法使用的南井被上遊來水灌得滿滿得,百姓們不用轆轤絞車,隻要彎下腰就能把清水提上來了。
然而在整修“方井”的時候卻碰上了麻煩。
方井本在金牛池以北,是杭州西城百姓取水的要緊之處,哪知修井時發現古人所埋渠道已經**然無存,沒辦法修複了,子珪和尚隻得與陳太守商量,另外選址重鑿一眼新井,鋪設渠道把金牛池水引過來供西城百姓飲用。
當初定下整修七井計劃的時候,陳襄是下了很大決心的,可子珪和尚極懂儉省,維修古井的時候因陋就簡,用的都是舊磚舊料,花費很少。如今開鑿新井要雇請專門的工匠豎架掘土,比早先的整修工程花費大得多,這一下子陳襄猶豫起來了。
人的心思就這麽有趣。若不懂省錢的門道,大筆銀子花出去並不覺得心疼。然而這次修井前頭著實省了一大筆錢,如今再讓陳知府按原來的預算撥錢挖一口新井,他倒舍不得了!可方井管著西城十萬百姓吃水的事,若不修複,這利民的工程就不算完美。於是陳襄提出一個折衷的主張:既然方井渠道損毀不能引水,幹脆往深處挖掘,就地取水。
子珪是個懂水利的人,急忙告訴陳太守:杭州土質不佳,地底流出來的多半是苦鹹水,吃不得,還是挖井修渠引來錢塘湖水最好。可陳襄覺得就地取水省錢省事,不聽子珪的主意。結果把井打深了幾丈果然出水,流出來的卻是與別處一樣的苦水,根本用不得。
原本想偷個懶,省個錢,弄到最後反而白花了錢,多費了事。陳太守這才後悔起來,又和蘇判官、子珪和尚一起反複商量,終於下決心另外選址重建“方井”。
經過子珪的測算,在井西邊選了一處新址動工挖掘。哪知第一天就在地上挖出一個“石穴”來,派人下去一探,穴底竟有渠道相通,原來這裏才是“方井”真正的所在!
為什麽唐朝人修的方井居然移了位?這個後人無從得知。隻能猜測大概是古時的方井淤塞後百姓們在旁邊又開了一口井,而早先那口古井不知什麽緣故,卻被人們填蓋起來了。幸好子珪精通水文,他選定的新址與唐人所定的地點毫無差錯,結果舊井無意間又被“找”了回來。
至此,杭州七井整治完畢,錢塘湖水灌潤全城,百姓們再也不用花錢買“甜水”了。
偏巧這一年浙江大旱,周圍府縣都遭了災,人畜飲水不能保證,隻有杭州百姓守著一個錢塘湖,七口甜水井,水源豐足,不但城裏幾十萬百姓足夠使用,就連沿江商船也都因此受益。到後來,這些清水幹脆北至餘杭,西入鹽官,東到錢塘,把附近三個縣的百姓都給救了。
修複杭州七井是子珪、仲文、思坦、如正幾位和尚出的力。可是政績都算到了太守陳襄名下,率先經營此事的蘇判官也沾了光兒。從這天起,隻要提起“陳太守、蘇判官”,杭州一府三縣百姓人人讚歎,個個念佛。
眼看得了如此政績,杭州知府陳襄樂得手舞足蹈!就在鳳凰山頂的有美堂設下盛宴以茲慶賀。這一次不用人去叫,鳳凰樓的周韶、胡楚、龍靚“三美”齊至,都來給陳知府捧場,可惜上次來赴會的小蓮再也不能來了。
早在半個月前蘇軾從同事那裏意外聽說,能彈一手好琵琶的小蓮被南廳判官魯有開花高價買去了。這個不到十四歲的丫頭從此成了魯判官的“身邊人”,她的人生也像那曲《霸王卸甲》,沙啞幽怨之中,似斷非斷之際,忽地戛然而止,從此沒有下落。
有美堂這場夜宴,蘇軾第一次見識了杭州花魁周韶的風采。
周韶今年十九歲,與那些俗脂豔粉的歡場女子不同,這是一個極其平靜安祥的人兒。穿一身簡潔素雅的綠衣裙,發髻上插兩股樸實無華的玳瑁釵,耳垂上一對淡暈般的珠墜子,臉上輕搽粉,淺畫眉,似不經意,恰到好處。行不動裙,笑不露齒,柔聲軟語,顧盼生姿,實在不像出身煙花柳巷的風塵女子,那些名嬡閨秀又絕無這般風韻氣質,正是薔薇采到,茉莉薰成,蘇杭佳麗,天下難尋。
席上這些官員除了陳襄、蘇軾和錢塘縣令周邠是文雅人,其他像魯有開、俞希旦都是些俗氣入骨的貨色,可在周韶麵前也不知怎麽,連這幾個俗吏都生出了七分雅骨,那些鄙俗談笑一時全都收了起來,歡場上比平時安靜得多。
眾人注目之中,周韶走到陳襄麵前柔聲道:“自七井廢後,杭州百姓家家‘吃苦’,幸虧大人來做父母官,抬手之間解了我們的燃眉之急。如今杭州全城百姓每人每天三食兩漱,難免要念叨大人五次,小女子好飲茶,一天中少說念叨大人十次了,由此越發傾慕,不得不來致意。”說著輕折腰緩俯首,對陳襄行了一禮。
陳襄是個見過世麵的大人物,可麵對周韶的稱讚,不知怎地竟有“受寵若驚”之感,忙笑道:“姑娘這話過了,修整七井是眾人之力,我算什麽?”
阿襄說得倒是實話,可別人聽了都當這是客氣話。周韶也笑著說:“我看《道德經》裏說‘太上,不知有之;其次,親而譽之。’如今杭州百姓對賢太守交口讚譽,哪知大人毫不居功,這是要追求一個‘太上’之境嗎?”
周韶這話真把陳太守讚到了極處,然而神態平緩,言詞坦誠,毫無露骨之感。饒是陳襄這麽個城府極深的人,被周韶一讚,臉上的笑容也藏不住了,竟忘了對麵這女子僅是一名歌伎,不自覺地拱起手來連說:“見笑見笑。”
見陳太守對自己客氣得過分,周韶不由得輕輕一笑。隨即又說:“小女子平生好茶藝,為賀大人修整七井之德,今天特意帶來一壇井水、幾餅好茶請大人品鑒。”說著話,胡楚已經捧上個一尺見方的紫檀木匣來,隻見這隻匣子黑亮油潤,光可鑒人,盒蓋上雕著一幅南極仙翁圖,右手持杖,左手扶鹿,笑容可掬,精致無比。席上的官員們也都見過些世麵,像這樣仔細收拾的茶餅卻從未見過,都注目細看。
周韶從胡楚手裏接過木匣捧到陳太守麵前,隻見紅絲絨上放著三枚杏黃蜀錦縫的荷包,第一枚用金紅兩色絲線繡著一龍一鳳;第二枚上麵用白絲線繡著一隻活靈活現的玉兔兒;第三枚繡的是個老翁,笑吟吟地說:“請大人選一餅。”
若是平時,陳襄大概要選那繡著老翁的第三塊茶餅,可今天麵對周韶這麽個人兒,心境真與平日不同,想了想,拿起那隻繡著白兔的荷包遞給了周韶。
周韶拆開荷包,小心掀開外頭包的細紙,露出一片比手掌稍小些的茶餅,形製古色古香,茶餅上壓製著一個清晰的紋樣,是嫦娥仙子懷裏抱著玉兔盈盈而立,精致無比,旁邊有一款小小的圖章,細看,印的是“烏良”二字。
周韶拿起茶餅在鼻端輕嗅一下,微笑道:“大人選的是黔州都濡縣出產的高枝月兔茶,就算貢茶裏也是難得的上品,這一餅香氣尤其好。”見在座的官員們都有興致,又說,“都濡是個古地名,本在夔州路黔州府,嘉祐八年都濡並入了彭水縣,當地所產高枝茶十分難得,炒茶的技藝又與眾不同,攤、殺、理、挺、烘處處細致周到,所製茶餅香氣成色皆是上乘。相傳有個茶工叫烏良的炒茶最好,就把都濡茶中上品稱為‘烏良茶’,後來也不知怎麽又叫成了‘烏龍茶’,這三個字倒讓人不解了。”一邊輕言軟語地解說,輕手輕腳將茶餅放在風爐上以白炭火微微烤炙,取下茶屑在石磨中輕研。
蘇軾心細,看出周韶取茶葉時很小心地順著茶餅外沿旋轉取葉,與一般人掰下一片入磨即研大不一樣,似乎多廢了不少功夫,就問:“姑娘取茶時為何如此細致?”
蘇學士能看出這一點,說明他有與眾不同之處。周韶忙笑著說:“虧大人看得出。這茶餅形如玉璧,又有‘月裏嫦娥’圖案,想那嫦娥仙子本與後羿做夫妻,隻因為吃了一粒仙藥,飛升月宮,雖然望穿雙眼,卻已不能回頭。所謂‘嫦娥望人間,翹首盼團圓’,實在不忍心再把茶餅打破,令仙子更加寂寞,所以取茶葉時寧可輕些慢些,以免壞了形製。”
周韶不愧是杭州的花魁,言談舉止安詳典雅,一個小姑娘坐在這裏,隻憑風韻氣質就將所有人緊緊攏住,使眾人心無旁騖,一心都放在這一盞茶上。眼看著她將茶葉研細,用一隻金勺舀入定窯細瓷盞內,取水衝入,用茶筅輕輕拂開,一舉一動柔細輕婉,中規中矩,真不知是舞,是樂,還是詩。坐在蘇軾身邊的知府陳襄看得目眩神馳,嘴裏喃喃道:“想不到濁水中有如許青蓮……”
聽了這話,蘇軾暗暗點頭,深以為然。
片刻功夫茶已製好,周韶左手捧盞,右手中指在杯側輕彈,“叮”地一聲響,滾熱的茶湯微微一漾,仿佛遊魚躍出水麵,形成一道似有似無的渦痕,頃刻逝去無蹤。
去年陪沈知府在吉祥寺觀燈的時候蘇軾曾親眼見過“分茶”絕技,今天周韶用的是類似的手段,隻不過手法樸實得多,雖然用巧,卻毫無賣弄之感,隨即捧著香茶送到陳襄麵前:“大人請茶。”
玉人在側,雙目如星纖指似筍,巧笑嫣然梨渦隱現,陳襄雖是個端嚴持重的大儒,此時此際,心兒也不自禁地隨著那湯水一**,忙收拾心神,捧過茶來喝了一口,點頭致謝。
周韶將第二盞獻到蘇軾麵前,微笑道:“月兔茶是蜀中特產,學士出自蜀地,不為家鄉之物賦詩一首嗎?”
周韶雖是風塵中人,身上沒有半絲風塵氣,真似茉莉清甜海棠秀麗,在這樣的女子麵前不會寫詩的人也想寫詩,何況蘇軾是個方家,捧過茶來飲了兩口,香潤妙不可言,又看了一眼周韶“不忍打破”小心放在旁邊的茶餅,心裏已經有詩,即取筆硯,卻沒有紙,下從急忙去找,蘇學士哪裏等得?左右一看,見胡楚手裏攥著一條白綢帕子,也不問她就順手接了過來,鋪在桌上錄了一首:
“環非環,玦非玦,中有迷離玉兔兒,一似佳人裙上月。月圓還缺缺還圓,此月一缺圓何年?君不見鬥茶公子不忍鬥小團,上有雙銜綬帶雙飛鸞。”
蘇學士這詩一半詠茶,一半詠的是烹茶人,情思曼妙詞句飄逸,這是佳人給他的靈感,又回獻給玉人兒做了禮物。
看了這天邊摘回來的佳句,眾人無不讚歎。周韶接過白絹讀了一遍,點頭笑道:“多謝學士,有這一首詩,我屋裏早前掛的那些字畫詩詞都可以揭去燒掉了。”
胡楚、龍靚二人與周韶在一處長大,雖非姊妹,倒比姊妹還親。可惜周韶的氣質風韻非一般人可比,有她在,身邊人大多黯淡無光。胡楚她們雖說不嫉妒,其實仍有些酸澀之感。今天蘇軾拿了胡楚的帕子給周韶寫詩,又是如此精彩的好句,胡楚心裏難免酸溜溜的,皺起眉嘟起嘴,對蘇學士做出一副半真半假的嬌嗔樣子:“大人眼裏隻有周姐姐,難道我們這些人就是路邊的枯草敗石嗎?就算是一株枯草,大人好歹也要‘睬一睬’呀?”
胡楚一句話說得眾人都笑了。周韶心鏡明澈,聽出妹妹這嗔怪有一半是真的,忙替胡楚求蘇學士:“大人好文采,也寫一首詩送我妹妹吧。”
此時此際蘇學士哪還推脫得掉?且頭腦中已有句子,急忙就要動筆,卻仍無紙可用。周韶忙把自己用的一條天青綢帕遞過來。蘇軾略一凝思,又做了一首:
“雙頰凝酥發抹漆,眼光入簾珠的皪。
故將白練作仙衣,不許紅膏汙天質。
吳音嬌軟帶兒癡,無限閑愁總未知。
自古佳人多命薄,閉門春盡楊花落。”
蘇軾這首詩雖是送給胡楚的,其實寫的還是周韶。
有了詩,胡楚樂得連忙道謝,周韶在一旁看了,卻愣愣地發起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