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 一張黑白遺照擺在花圈之中,骨灰盒放在供桌之上,地上火盆熊熊燃燒, 紙錢飄飛。
黃鼠狼對著遺照正在抹眼淚:“主人,嗚嗚,你死得好慘!”
它哭了一會兒墳,餘光一瞥, 抽空給一旁嗅著隔壁院子飯香的小土狗擦一下口水。
今日正好是中秋, 封家原本打算叫上陳韞和其他妖魔鬼怪一起過節的,但被陳往矣這個不速之客打斷,陳韞就讓封不對他們家自己先開飯了。
旁邊, 和遺照一模一樣的陳往矣正跪在倒扣花盆上麵,花盆裏的茶花已經被花妖——就是之前給小土狗梳毛的漂亮女妖種到院子裏了, 開得嬌嬌豔豔,仿佛正在圍觀陳往矣跪花盆。
陳往矣一臉欲言又止:“外甥啊……”
在葉青薑等人兢兢業業地吹拉彈唱,哀樂齊鳴中,陳韞冷冷道:“給你兩個機會,要不然就是你已經死了, 要不然就現在再給我死一遍。”
陳往矣果斷:“我死了。”
陳韞對葉青薑示意:“行, 超度,下輩子投個好胎。”
葉青薑指尖魔氣四溢:“好嘞。”
陳往矣慘叫道:“等會兒等會兒, 下地府都有個進閻王殿的環節呢,我能不能解釋完再死?”
他一邊說著一邊往顧沉璧那邊瞟, 露出求援的神情。
顧沉璧緩緩伸出手拉住陳韞, 陳往矣麵露欣慰, 卻見他把陳韞往後拉了拉, 輕聲道:“往後站點, 等下別被血濺到。”
陳往矣:“……”
陳韞幹脆坐到搬出院子裏的椅子上,翹著腿,冷酷道:“行吧,就聽你說說看。第一個問題,這是你第幾次假死了?”
陳往矣:“啊?”
陳韞低頭喝茶:“一千年前,天衍道人也是你吧?”
陳往矣看向顧沉璧,顧沉璧癱著臉,毫無波瀾。
陳往矣歎了口氣:“是我。”
這一聲砸到了實處,陳韞雖然已經已經有八成把握,但還是忍不住顫了顫眉眼。
陳往矣和天衍道人是兩個謎團,而把這個謎團湊在一起,是從他通過幻蛇看到顧沉璧的記憶開始的。
在顧沉璧的記憶中,雖然天衍道人和陳往矣長得完全沒有相同之處,性格也截然不同,但一個人細微的神態習慣是很難改變的。
哪怕他再怎麽罵陳往矣是個王八蛋,但畢竟是曾經朝夕相處過的親人,隻要多看幾眼,總能透過完全陌生的皮囊,看到一些熟悉的痕跡。
陳往矣又歎了口氣,轉向顧沉璧:“徒兒啊。”
顧沉璧給陳韞續了杯茶,麵無表情道:“不必。天衍門前任門主也在千年前死了,衣冠塚應當還在西山上才對。”
陳韞接話問道:“那位死了的前任門主,你是怎麽到我舅舅身上的?別跟我說你轉世之前沒有喝孟婆湯。”
“二十年前。”陳往矣頓了頓,露出苦笑:“這具身體的原主生了一場大病死了,而我正好在長安附近尋訪線索。機緣巧合之下,我來到了這具身體上。”
陳韞忽然問:“外公知道嗎?”
陳往矣輕輕點頭:“你外公是個很好的人。”
陳韞垂了下眼睛,又問道:“這一千年你一直以魂魄的方式存活於世?”
“準確來說,我是在二十年前才蘇醒的。”陳往矣答道:“其餘時刻一直在沉眠和等待。”
“等待?”
陳往矣深深看向陳韞,笑了笑:“等待你的出生。”
陳韞一怔。
“你看,這實在是個很長的故事。”陳往矣麵露痛苦:“所以外甥啊,我能不能站起來說?”
陳韞正遲疑著,顧沉璧俯身在他耳邊,淡淡道:“他既然都能死而複生,跪一下肯定扛得住。”
陳韞反應過來,冷酷道:“誰是你外甥?不想接著跪就長話短說。”
“呃……”陳往矣:“行……行吧。”
陳往矣深吸一口氣,道:“一千多年前,在我還沒有收徒之前,有一個自稱來自未來的人找到了我。”
周圍的幾個人麵露驚訝,陳韞一頓,但沒有打斷。
陳往矣繼續道:“這個人告訴我,再過幾年之後,魔禍將至,但天地間唯一能終結魔禍的鳳凰卻陷入沉眠。為了挽救蒼生,必須找到能暫時代替鳳凰的兩個人選……於是我雲遊天下,四處尋找,最終找到了世間唯二合適的兩個人。”
葉青薑忍不住道:“所以你一早就知道顧挽秋會被燭龍蠱惑,也一早就知道她會成為萬魔之主,但是卻坐視事情發展?”
“是。”陳往矣沉著道:“魔氣彌散人間是必然,沒有挽秋,也會有另外的慘劇發生,這已經是最快的解決方式。”
葉青薑冷下臉,罵了句髒話,掏出煙。
“隨後的事情果然像那個人所說的那樣發展。魔禍暫時得以解除,神州獲得了千年的喘息機會。”陳往矣低聲道:“盡管確實付出了慘烈的代價。”
陳韞餘光看向顧沉璧,發現他依舊表情無波無瀾,像是在聽別人的故事。
忽然間,陳韞識海不斷傳來駁雜的信號,疑惑地微微側頭,才發現顧沉璧一邊出神,一邊在無意識地摩挲那隻玉雕紅鳥。
細細秋風中,陳韞觸碰到一陣倏忽而過的痛楚。
陳往矣繼續道:“而我則需要繼續留下來。因為那個人告訴我,這件事沒有徹底結束。因為燭龍沒有那麽容易死。而真正的戰場,在一千年後。破局的關鍵,在於你。”
他看向陳韞。
陳韞道:“所以,救下龍子、放置溯光輪、包括在岩石天坑外放置的岩片,都是他告訴你需要做的?”
陳往矣點了點頭,輕聲道:“是。”
陳韞沉聲道:“那個告訴你這一切的人,是不是叫謝平溪?”
陳往矣沉吟片刻:“事實上他始終沒有將自己的身份告訴我。但是我的猜測也是這樣。”
“據我所知,二十年前,謝平溪確實以生命為代價,同時使用過一次盤古眼和溯光輪。”陳往矣道:“在你出生的時刻。”
陳韞忽然一頓:“他是……”
陳往矣點了點頭:“你父親。”
陳韞臉上表情空白了一瞬,他把茶杯放下,以手抵住額頭。
現在一切都似乎已經理順了。
以他的出生作為支點,謝平溪以盤古眼預知未來,再用溯光輪回到過去,將所有的一切告訴天衍道人,並由此展開所有的一切安排布置。
那是一場穿透時間的博弈。
一隻微涼的手伸到他後頸處,施力按了按,陳韞瞬間回過神來,反手握住那隻手,摸到那枚玉雕小鳥,硌手的觸感,提醒他所身處的此時此刻。
“那麽,我就是鳳凰,對嗎?”
陳往矣道:“從目前的所有信息來看,是這樣沒錯。”
“如果要徹底化解世間魔氣,擊敗燭龍。那我需要怎麽做?”陳往矣沒有回答。
這個問題其實不必要問,陳韞自己也有答案:吸收完世間的魔氣後以心火涅槃。
但涅槃代表著什麽?
他沒有作為鳳凰的任何記憶,傳說中鳳凰高潔,非醴泉不飲,而他一個滿身煙火氣的人跟鳳凰實在八竿子打不著。
他陳韞完全是一個獨立存在的個體。
假設涅槃之後他依舊能夠重生,但他還能保持原有的性格和記憶嗎?
他還算是原本的自己嗎?
握著他的手忽然緊了緊,顧沉璧低聲道:“陳韞。”
陳往矣看了他們一會兒,謹慎道:“當年那個人並沒有告訴我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他告知我的命運到此為止,所以往後都是未知數。我覺得關於接下來怎麽做,我們可以慢慢商討……例如……”
他再次痛苦地摸了摸膝蓋,虛弱道:“我是不是能先下來?其實我是想回來,跟你們過個中秋的。”
——
陳往矣終於得以從花盆上下來,換成在平地上麵接著跪。
小土狗從他麵前顛顛兒走過,他心酸地喊了聲:“兒子……”
他便宜兒子惆悵地對他搖了搖頭,在他麵前放下一塊巧克力,目不斜視地擺著尾巴走到門口望穿秋水去了——陳韞和雪貂去對門街小炒店打包飯菜。
陳往矣歎了口氣,又道:“徒弟……”
這回他便宜徒弟倒是停下來了,顧沉璧神色沉沉地看著他,開口道:“當年的事,不會再重演一次。”
陳往矣清楚,他指的是顧挽秋。
陳往矣沉默片刻,道:“當年你入門之前,我分別問過你和挽秋一個問題:殺一人,以存天下人,做還是不做?”
他仰起頭,卻不是看向顧沉璧,而是看向他身後的低垂夜幕。
“挽秋和你當時才六歲。她回答我,如果那個人是母親和哥哥,那麽就算天下人將死,她也不會做。”
“當時我觀她的命數,看她姻緣,就知道她是我要找的其中一人。”
顧沉璧眼中神色如結了霜。
“至於你。”陳往矣目光轉向他:“你反問我,是誰規定必須殺一人才能存天下人。”
“當時我就有了疑慮。”陳往矣靜靜地看著他:“因為我發現本質上,你和挽秋有一部分很像。”
“呃……”陳往矣苦笑:“但你天賦確實卓絕,所以我還是選擇收你為徒。並且要求你從此要斷絕情感,堅守道心,不沾因果掛礙。你果真做得很好,比為師想象中還要好。”
顧沉璧沒什麽表情。
“你方才聽我說話時,起了忿怒。”陳往矣笑了笑:“我很高興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徒弟。”
“師父本來希望你不染塵埃,不沾掛礙,但或許師父錯了。你畢竟是人。你作為誅殺天魔的兵器,不能夠有私心。但作為人,沒有私心,怎麽活得下去?”
“這也是我這二十年來,體悟到東西。”陳往矣陷入回憶:“那實在是太好太好的二十年……”
他一邊感慨著,一邊準備撿起身前那塊巧克力,卻忽然靈光一閃,那塊巧克力被抄走了。
陳往矣:“?”
顧沉璧冷淡道:“狗不能吃巧克力。”
陳往矣:“??”
他徒弟跟誰學的嘲諷?
“我不想追憶往昔,也沒興趣回顧過去。我隻知道現在很好,將來也很好。”顧沉璧最後對他道:“這才是天機注定。”
——
在院子裏,雖然眾人多少有些心事重重,但也都是見多識廣,更慘的情況都見識過了,吃吃菜,喝喝酒,默契地沒有再提這件事,說說笑笑地過了節。
葉青薑跟陳韞碰了杯:“別擔心,辦法總比困難多。你看,當年的情況都能有奇跡出現,誰知道會不會又有轉機呢?”
雪貂也和陳韞撞了撞杯子:“車到山前必有路。”
陳韞連喝了幾杯,這酒是封老爺子自釀的梨花酒,帶了淡淡的甜香,幾杯下肚心裏確實輕快了不少。
他酒量向來很好,雖然不嗜酒,但沾著這個節日氛圍和難得假期,也忍不住和豪飲的葉青薑了對起酒來,剛有點上頭,忽然橫過來一隻手。
“別喝太多。”顧沉璧蹙眉。
陳韞托著下巴轉過頭,眼角帶著一點紅:“我不喝你喝?”
顧沉璧看了他一會兒,竟然當真就著陳韞的手,低頭一飲而盡。
哐當——
葉青薑的酒杯翻了。
哐當——
顧沉璧倒了。
陳韞:“??”
他艱難地扶著靠過來的顧沉璧,難以置信:“真的假的?這是碰瓷吧?絕對是碰瓷吧?怎麽可能有人醉的那麽快?”
他剛說完,旋即想起當初這個人還真因為一瓶啤酒就醉過,但當時是魂體狀態,不至於整個人倒在他身上。
葉青薑嘩一聲站起來,果斷道:“好像白先生他們在前院賞月,我也過去看看。”
陳韞:“等——”
他很懷疑葉青薑是不是用了魔氣,不然怎麽會一溜煙就消失了。
幸好,顧沉璧就暈了一下,很快恢複正常,坐直回去,免去他沉重的負擔。
陳韞伸手在他麵前揮了揮,他倏然抓住陳韞的手,低聲道:“我想……回……回……”
那聲音壓低了,仿佛就在陳韞耳邊呢喃,陳韞不知道為什麽抖了一下,感覺半邊身體有點麻。
為了擺脫這種感覺,陳韞飛快接道:“回房間?”
顧沉璧掀了掀眼皮,答:“回屋頂。”
“呃……”陳韞想起他當初確實老喜歡待在屋頂來著。
顧沉璧攥緊了他的手,低聲道:“屋頂。”
陳韞:“啊行行行,去去去。”
陳韞簡直莫名其妙,不知道為什麽自己過個中秋節,先是驚聞舅舅從棺材裏爬出來,又是被迫上屋頂吹風,隻能安慰自己此地賞月獨好。
上了房,陳韞和醉鬼並排坐著,才發現這裏視角確實不錯。
因為南平街周圍都是平房居多,所以竟然還能遠眺到蔥蔥綠意。
周圍萬家燈火點點,天穹懸掛一輪明月,溫柔月色灑落下來,前院是熱鬧的人群,身旁是安靜的呼吸。
陳韞躁動的心也漸漸平複,酒意翻湧,他陷入了另一種微醺的舒適。
“原來坐屋頂上是這種感覺。你之前坐這,看的就是這些嗎?”
陳韞托著下巴,轉頭看旁邊的人,卻撞進一湖沉靜的深潭。顧沉璧濃密的睫毛垂下來,讓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柔和。
夜風徐來,兩人相對發呆了一陣,天地間仿佛也陷入靜止。
忽然,一顆頭從顧沉璧的口袋裏鑽出來。
幻蛇冷靜道:“不好意思,我也不想打擾你們,但不知道為什麽,剛才空氣突然變得粘稠,我實在憋得喘不過氣了。”
陳韞:“……”
靠,忘了還有這玩意兒存在。
幻蛇對上陳韞的眼神,打了個哆嗦,感覺他想殺蛇,慌忙道:“我馬上走!”
它忽然開始扭動,羞澀道:“之前那隻麒麟是不是在前院啊?”
麒麟個屁!
陳韞對它翻了個白眼,一把擒住它,就要心狠手辣地將它往瓶子裏塞回去。但塞到一半,忽然轉了主意。
他湊近,試探地叫了兩聲:“顧沉璧?”
顧沉璧還是定定地看著他,但眼神仿佛沒有聚焦,像是在茫然地思索。
陳韞摸了摸下巴,掐住幻蛇,低聲問道:“他現在在想什麽?你有辦法知道嗎?”
幻蛇:“??”
又來?
它謹慎道:“不行。如果他封閉識海,我也進不去。”
陳韞冷冷道:“屁用沒有。”
“別!別塞回去!”幻蛇忍辱負重:“我將我的能力暫時分給你,你自己試試。”
幻蛇吐出妖丹,發出盈盈綠光。
陳韞心道,噫,有點意思。他借了妖力,本想去抓顧沉璧的手,卻臨時改了主意,壯著膽子迅速將顧大宗師的臉頰一掐。
顧沉璧微微睜大了眼睛,感覺識海被觸動的同時,清醒過來。
與其同時,陳韞看到顧沉璧心裏所想——
夜色下,一張素白的臉,鍍上一層盈盈月光,眼底倒映了遠處燈火。
啊,就這?
這不就是他自己嗎?
陳韞忽然被抓住了手腕,顧沉璧蹙眉道:“你在做什麽?”
陳韞掐他臉頰的手還沒來得及收回來,現場被抓包,就看到這點東西,實在是虧大了。
幻蛇已經自覺溜回瓶子裏了,甚至用尾巴尖將瓶塞蓋上,打定主意憋死在裏麵都不出來。
但陳韞想了想,感覺過去顧沉璧仗著綁定在自己識海裏來去自如,現在自己拜訪一次,實在不算過分,頓時理直氣壯了。
“看看你在想什麽。”
顧沉璧定定看著他:“那你說我在想什麽?”
我。
陳韞突然感覺這個回答太過曖昧,光是在舌尖繞一圈,都有些輕佻,竟然不太適合說出口。
顧沉璧靜了一會兒,忽然很輕地歎了口氣:“我剛剛在想,曾經有個人問我。我以守護天下人的名義行事,但我愛過天下,哪怕一個人嗎?”
“呃……”陳韞呼吸停了一瞬,也輕聲道:“問你的人,是上任魔主嗎?”
——天地間風雲變色,漆黑天幕間雷霆閃過,一個女人的聲音嘶啞瘋狂,在顧沉璧的記憶中回**:
“你隻是一柄天機門養出來的武器,一個隻會聽話的傀儡。你說你是為了天下人,但你愛天下人嗎?就算天下人死光了,你也不會眨一下眼。你有沒有愛過,哪怕一個人?”
回憶不過一閃而過,顧沉璧閉了閉眼,他好像沒有從醉意中清醒過來,答非所問:“我當年離開牽機閣,除了要解開魔氣存在的謎團,也是在尋找另一個答案。”
“因為我發現我確實不在乎。”
陳韞第一次在這個人的目光中發現一種深刻的厭倦,顧沉璧看著他,道:“我確實不在乎神州的存亡。他們的生與死,不過是大道的衍化。我接近大道巔峰所在,越發現人實在是無足輕重的東西。”
“我要阻止魔氣彌散,不過是因為這是一樁任務。曆史因果的必然,需要一個人結束這場浩劫。”
陳韞胸口震**,好像之前綁定中沒有從顧沉璧那裏反饋給他的,姍姍來遲的一切情緒和想法,都在此刻洶湧而至。
倏然間,甚至不用顧沉璧繼續說下去,他已經明白了他所要說的話。
陳韞緩緩道:“現在,你覺得不一樣了?”
顧沉璧眼中神色逐漸起了變化,點了點頭,道:“你問我剛才在想什麽。我在想……”
陳韞很難判斷顧沉璧到底醒了沒有,但是他的聲音很清晰,經由風聲帶到自己耳畔。
“當我看到你眼裏的萬家燈火。”顧沉璧低聲道:“我忽然期盼,人族能夠亙古綿長。”
陳韞睜了睜眼睛,又飛快合上,因為感覺眼皮上被印了一個溫熱的吻。
大概停了幾秒,他懷裏又多了一個倒下來的沉重包袱。
陳韞半僵半惱,拽了拽顧沉璧的頭發,低聲道:“嘖,不能喝酒就別喝,你最好醒過來後還記得自己爆過什麽料。”
那頭發觸感不錯,他又多薅了幾把。
——
前院,陳往矣左右看看,確定陳韞不在,鬼鬼祟祟地試圖爬起來:“你們都來了,我外甥和我徒弟呢?”
葉青薑:“約會呢。”
陳往矣:“??”
葉青薑奇怪道:“你還沒看出來嗎?夠明顯了吧?”
陳往矣撲通又跪下了,震撼道:“不會吧,我說沉璧和挽秋像,竟然是像在這種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