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人們的食堂並不是嚴肅的,至少在歐洲聯合不是。

自戰爭開始以來,前線士兵們的心理狀態一直是緊繃著的,在如今的對峙期更是如此,歐洲聯合的普通民眾對戰況很樂觀,媒體也在大肆鼓吹,可是隻有真正站在魔境外數公裏土地上士兵們明白,生死可能隻在一晚,甚至更短。

高壓環境下的壓力需要釋放,而人在進食時往往會心情放鬆,因此吃飯的時候管控紀律,在前線是頗為不智的選擇,不如說如果士兵們吃飯的時候話都不說,那反而可能是士氣最低迷的時候。

萬幸的是,現在的食堂很嘈雜。

羅傑斯在嘈雜的環境下環顧了一圈四周,士兵們並沒有對軍官圈子多加注意的意思,他回過頭,發現幾名行動隊長麵色都有些嚴肅。

“你也感覺到了?”

邁克爾有些驚訝,他見羅傑斯有些迷惑,開口解釋道:

“洛克說森林裏好像有什麽東西,說他隊伍裏有一個感知不錯的小夥子也感覺到了,不過我和傑爾特沒感覺,所以來問問你。”

“......”

羅傑斯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說,他看了看另一位隊長洛克,發現彼此的臉色都有些難看。

“我隊伍裏的觀察員嚇壞了,他回來的時候手都在抖,我沒辦法,把壓箱底的寶貝都送給他了,希望他今晚睡個好覺。”

羅傑斯一愣,隨後皺了皺眉:

“酒可是嚴令禁止的,你小心點。”

“沒辦法,我們第一個觀察員在上次的亂戰中被巨人踩死了,我手下隻有他隱藏氣息的能力最好,他要是被森林嚇破了膽,下次我們全隊都要當瞎子。”

羅傑斯一邊低頭吃著飯一邊小聲與同伴們交流,這種未經證實的消息如果擴散開來造成惡劣影響,他們是要以造謠,動搖軍心等罪名上軍事法庭的,因此羅傑斯執行任務時沒有聲張,現在在友人麵前才終於能暢所欲言。

“森林有問題,但我不知道哪裏有問題。”

“上報上報,這種事瞞著沒好處,我們可是要進森林的。”

“怎麽寫?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是我感覺不對?八成又被後方當成新的心理問題典型。”

“......還是多找幾個人吧,人多點才有說服力。”

一頓飯的商量過後,羅傑斯聯係了幾個有同樣感受的人,一起向上級反映了這一問題,發送了書麵文件後的他們歎了口氣,在幾個人看來這種證據都沒有的信息恐怕起不到什麽作用,可他們沒想到的是,郵件發出的同時就已經被智能篩選整合到了智庫的資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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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蘭作為歐洲聯合這個大國的主要領導,事實上已經不需要自己動什麽腦筋了,或者說,一個國家的眾多問題是沒辦法靠一個人的智慧解決的,所以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智庫。

人的思維是有局限性的,特別是在戰爭時期,上層做出的每一步決策都很重要,羅蘭自然也不會剛愎自用,就像現在,根據密米爾的提示,前線俘虜的口供以及偵測小組的數據,再加上量子模擬的演算結果,得出的各種可能性預測足足有幾十頁紙,堪比一本小說。

俘虜們的口供側麵證實了密米爾話語的真實性,九界之森中的宗聯體高級神官前一陣子紛紛奉命回到亞薩城,之後便音信全無,偵測小組給出的數據是魔境總體魔力濃度略微上升,其中土地中的濃度上漲最是劇烈。

這種情況自然再次引起了專家學者們的重視,特別是數份來自前線行動小組的反饋,感知力強大的使徒們在進入森林時感覺不適,嚴重者甚至會在森林範圍內持續幾天做噩夢。

經過分析整合,指揮部緊急擬定了一份作戰計劃,首先就是前線陣地的戒嚴,攻勢的暫緩,以及應對魔境中植物的方案。

目前比較主流的方案是藥物與焚燒,燃燒物和藥物自然都是特製的,造價不菲的同時還難以處理,藥物可能汙染地下水,燃燒物則是難以使用又不好控製。

具體的手段不是羅蘭需要費心的事,大批的學者正在緊急攻克技術難關,他需要做的就是等待研究結果,批準戰略部署,並提出自己的意見。

不過在這些事做完之後,他也沒有閑著,而是開始嚐試做一些自己才能做到的事。

審判庭的咒術實驗室內,羅蘭開始研究起手中赤紅如岩漿般的血液,這是艾薩克死後燃燒掉他身體的神之血,其質量在羅蘭看來也是極高的,可以說是神秘凝結的結晶。

可是就是這樣的神秘結晶,現在卻給了羅蘭很大的衝擊,因為青年發現,他居然可以控製這一力量。

這不符合邏輯。

根據密米爾的猜測,沃克洛德殺死擁有神之血的神官是因為其本身便是神之冠的衍生物,是神之冠中諸神投影的產物,沃克洛德是用這種方式重新將冠冕拚湊完整以獲得蛻變。

可是現在,這神之冠的部分,神秘的終極產物卻在羅蘭的手中安分的漂浮著,沒有遭受壓製的反抗,沒有不同屬性力量的衝突,它就像回到母親擁抱的孩子,完全沒有反抗的征兆,甚至顯得有些安詳。

即使是對於它曾經的宿主艾薩克,神之血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憐憫與溫和,那麽它又為何對羅蘭展現出如此的親切感呢?羅蘭並不是適格者,不如說他是神秘的對立麵。

人理與神秘產物的衝突是不可調和的,就像光與暗,正與反,然而一切存在必有其原因,否定事實毫無意義,那麽如今的可能就很有限了,究竟是神之血失去了它的神秘性,還是權能結晶的力量發生了改變,亦或是羅蘭本身出了問題?

一個個猜想劃過腦海,青年手捧著那如流動岩漿的鮮血,臉色陰晴不定起來。

也許,事情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