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德手捂著左肩退下,此時她的肩膀上數個血洞正向外冒著鮮血,衣服逐漸變得粘稠,破碎的鎧甲順著血掉落地麵。
她轉頭看了看附近,戰場上仍舊殺聲震天,使徒士兵們的綜合實力是要強於屍群的,但是在數量上卻太弱勢了,源源不斷的怪物衝擊著人類軍隊,盔甲上滿是傷痕的士兵一劍才刺穿了一個僵屍的喉嚨,身後立即跑來兩隻將他合力撲倒在地。
貞德轉回頭,在她前方不遠處,那巨大的加姆犬同樣狼狽不堪,它的身體已經被數十隻黑樁洞穿,整個體表四處焦黑遍布著燒傷,可是即使如此,龐大的體型卻讓它仍然活動自如。
這些傷害雖然很重,但分攤在它的身軀上卻並不致命,而與之相比貞德就很弱勢,隻是被它的爪子擦過一點就已經半個身子鮮血淋漓。
火焰還在四周燃燒,無論是想要幫忙的人類戰士還是屍群都遠離這裏,至於天上的飛龍們,本來就不適應這種寒冷氣候的龍種已經不是幽靈群們的對手,隻能盤旋著牽製。
失血的寒冷在貞德的身上蔓延,聖女的視線一會模糊一會清明,她望著前方又開始做出攻擊準備動作的巨犬,一時有些不知該如何躲避。
狀態下滑的她,大概已經躲不開這一擊了。
那麽剩下的選項隻有進攻,站在原地用這瞬息的時間解放寶具!
貞德咬緊牙關,開始放出魔力,而同時加姆犬也開始衝來。
雙方的距離迅速接近,巨犬並不是沒有智慧的野獸,他在貞德準備過程中再次提速,貞德慢了一步,寶具的光輝尚未完全凝聚,加姆就已經衝至身前。
麵對著突如其來的變故,少女的臉上閃過決絕,即使是被重傷,她也一定要完成寶具解放殺死這巨犬,因為在它身後就是如大廈般通向天空之上的世界樹樹根,不擊敗這隻守護獸,這場戰爭必敗無疑。
正在這決死一擊之時,一聲突兀的大喊與士兵們的驚叫聲卻傳來。
“哦哦!貞德!”
帶著瘋狂的喊叫聲中,一隻巨大的海怪猛然從附近的湖中衝出,橫**一人一獸之間,那是蠕動著的怪物,巨大的觸手舞動,全力纏繞向加姆犬,而在麵對貞德的一麵,一個手持書本的男人浮現而出。
“吉爾!你沒死?”
“是的,我,吉爾·德·雷隻要是您在的戰場就一定會跟隨!貞德,這裏就交給我,請繼續前進吧。”
“......我明白了。”
貞德沉默了一會點了點頭,她環視四周,發現突如其來的援軍讓士兵們振奮不已,雖然它的奇怪形狀讓人惡心不安,但是沒人在乎,現在與這些相比生命明顯更加貴重。
戰場上人類與屍群的屍體遍布,血液使得結冰的地麵更加濕滑,戰場中央瑪爾達正在與大幽靈們纏鬥,高空中龍種鳴叫,在它們的身下巨大的海怪正在一邊承受著啃咬一邊纏繞著巨犬。
貞德環視完戰場,凝視著遠方的樹根迅速的下達命令。
“爆破部隊,跟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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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蘭懸浮在巨大的世界樹樹冠前,與樹身上一個凝聚出半個身軀的人互相對視,眼神平淡,卻透露著殺氣與寒意。
沃克洛德,或者現在可以稱為世界樹的怪物正靜靜地凝望著他,他此時已經沒有什麽人類的樣子了,就連這化身也是樹木,皮膚與眼睛雖然接近人類的顏色,但是仔細看就能看到那一道道木紋。
“五十年不見,你身體還真是硬朗了啊。”
羅蘭鄙夷的嘲諷著,他轉頭看了看樹冠中心那肉塊的怪物,強忍住一種作嘔的衝動,向著腳下勉強還有個人樣的敵人詢問:
“這就是你從裏側爬出來的樣子?還真是符合神秘的惡趣味啊。”
“醜陋嗎?嗬嗬,可能在人類看來卻是如此,不過那也隻是人類的審美觀,不過是片麵而淺薄的智慧,脆弱不堪的人類以為自己可以定義一切的美醜,但是事實上呢?”
老人仰望著天空中的羅蘭同樣發出嘲笑。
“那隻是被稍微傷害就可能喪失生命的身體,又有什麽資格鄙夷我這即使跨越表裏仍然不滅的身軀,就像螻蟻們視人類為怪物一樣,人類無法直視更高層次的生物,無法理解,無法接受也是理所當然。”
“嗬嗬,把醜說得這麽清新脫俗的,你也是我見過的唯一一個了。”
青年這次是真的笑了,但是老人卻沒有在意。
“那麽跨越生死從地獄裏爬出的沃克洛德先生,你現在又是想做什麽呢?”
“很簡單,隻是告訴你一個絕望的事實。”
老人的臉上泛起了笑容:“放棄吧,你殺不死我,我們的爭鬥沒有意義,我對你也沒有執著,不如說沒有你,我還無法達到這個層次。”
“......”
羅蘭在這一刻眉毛**了一下,他望著麵前的老人,語氣中第一次有了波動。
“你對我沒有執著,可是我對你可有啊,我曾經的愛人,數不清的部下都因你而死,你居然還會覺得我會放過你?是誰給你的自信,沃克洛德?”
“因為我覺得我們都是高等生命,我們之間也許可以有仇怨,但是應該可以互相理解。”
沃克洛德的話讓羅蘭一愣,他眯起眼睛有些詫異地問:
“什麽?高等生命?”
“不錯,你不覺得我們與他們相比完全不是一個等級嗎?”
老人俯視了一下遠方的戰場,眼中露出鄙視,臉上卻露出充滿優越感:
“無論是你還是我,都是可以在表裏穿行的自由者,神秘與人理都無法束縛我們,而他們,無論是人類還是幻想種,都不過是一邊的居民罷了,就連英靈也無法達到我們的程度。”
羅蘭望著麵前的半身老人,眉頭越皺越深,最後突然有所明悟。
這滿溢而出的優越感毫無疑問代表著他是一個歧視者,隻不過與人們想象的不同的是,他的歧視對象是著世界上絕大部分生命。人類,幻想種,都不過是他眼中的劣等種族,也隻有英靈他能稍微高看一眼。
他早已不把自己視為人類,恐怕連神明現在在他眼中都稍差一籌。
“嗬,原來如此,這就是你願意成為那種東西的原因嗎?”羅蘭瞥了一眼在不見光明的樹洞中隱藏著的怪物道:“但是我拒絕,不要再拖延時間了,我們沒有什麽可談的。”
沃克洛德木質的臉頰在聽聞羅蘭的回答後仍然沒有波動,從容的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也知道你們的計劃,但是相信我,沒用的。”
他俯視向下方海姆冥界的方向,平穩的道:“他們是想要毀掉世界樹現在唯一的樹根,然後再由你來消滅我吧,嗯,確實是個可行的計劃,而且那個叛逃的女人也確實給了你們機會。”
“老實說我的反應慢了一些,沒有想到那個女人居然提前猜測到我的身份,但是即使如此,這仍然是下等生物的掙紮,也許會對我造成一些麻煩,但也僅僅如此而已。”
“你還真自信啊。”
羅蘭冷漠的注視著下方的怪物,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傷感。
“但是你要知道,總有一些東西是超出你預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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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前所未有的劇烈爆炸震**海姆冥界,明亮的光焰在這一刻將整個世界映紅,濃霧第一次失去了作用,天空中的幽靈受到這劇烈爆炸的牽連死傷無數,迸濺出的火焰四射點燃附近的屍群。
爆炸產生的氣浪第一時間橫掃平原,無論是人類還是僵屍都被掀翻在地,飛龍們也被衝擊波推出很遠。
貞德伏下身子等待爆炸結束,氣浪遠離,她抬起頭看向遠方那仍然在燃燒的巨大樹根,目光中充斥著複雜難明的情緒。
剛剛那場爆炸目的正是炸毀樹根,而爆炸物用量則是全部。
海姆冥界內的戰爭進行得太過激烈,運送的封印爆炸燃燒物已經丟失一部分了,當然這種任務,執行部隊實際攜帶量往往是需求量的數倍,但是即使如此,當量仍然不能算充足。
在這種情況下,爆破組決定廢棄多重爆破的計劃,將現存的一次用完,打出最大的效果,由貞德的火焰引爆,一舉摧毀樹根。
現在爆炸過去,火焰已經開始熊熊燃燒,如此大的陣仗自然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戰場上數萬道目光一齊投向這裏,每一名鮮血淋漓的戰士都麵露希冀。
隻要樹根被毀掉,他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死去的戰士可以瞑目,後方國內的親朋好友也可以再無生死危機,世界樹的野心將止於此,神秘的擴張也將止步。
然而,事實是絕望的。
在那熊熊火焰之中,世界樹的樹根仍然沒有斷裂,爆炸的效果遠沒有想象的那麽大,火焰的燒灼更是有心無力,一層層樹汁自爆炸產生的斷裂處湧出,正在迅速澆滅著火焰。
“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沒斷?”
“是,是魔力爆炸物數量不夠嗎?”
“完了,現在怎麽辦?”
目睹樹根沒有被摧毀的士兵們陷入了混亂,戰士們望著遠方垂下高舉的劍,奔跑支援的魔術師們也目露絕望,所有人在這一刻都不知該如何是好,沒有人考慮過樹根沒有被炸毀的情況。
世界樹的樹根確實有人為炸斷的可能,但是實際上專家組得出的成功率大概隻有六成,因為沒有人能知道那棵巨樹的魔力分配,而且戰場上留存魔力的多寡也起到一定的影響。
但是即使如此,隻要有希望仍然要去試一試,這是指揮部不得不下的命令。
瑪爾達雙眼之中閃過哀傷,雖然早已知曉成功率,可當結果出來時她仍然難免失望,她站起身,為所有迷茫著的士兵下達任務結束的命令。
“全軍按計劃撤退,魔術師幹擾彈,弓手自由射擊,所有人,堅持活下去!”
在這命令下,人類軍隊開始緩緩撤退,瑪爾達看了一眼遠方還在與巨犬纏鬥的海怪,立即呼喊前方的貞德。
“貞德,按計劃撤退了,快回來。”
瑪爾達的喊聲傳出,但是前方的少女卻沒有理會,貞德望著已經越來越小的火焰,想起了那一晚羅蘭的話。
果然,樹根沒有斷啊,到最後還是不得不變成那樣的怪物嗎?這就是宿命嗎?
貞德如此想著,又想到了羅蘭告知的計劃。
一起死嗎?真是愚蠢的安慰方式啊,不過......一想到和他一起的話,總覺得也能接受了。
火光下的聖女回頭,與看過來的瑪爾達對視一眼,露出了一個恬靜的笑容。
“對不起了,瑪爾達,要留下你一個人了。”
“貞德,等等,你要做什麽?貞德!”
黑色的魔力自貞德的身體中溢出,發覺情況不對的瑪爾達大喊著,可是貞德卻沒有理會。
然後在那樹木燃燒的火光與濃煙之中,聖女化為黑色的巨龍,它仰天長嘯,直撲向傷痕累累的樹根,一如神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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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冠之上。
“我預料不到的?你是在說現在啃噬著樹根的那個小姑娘嗎?”
沃克洛德麵對羅蘭的質疑,很是自得的反問,麵容中透露出譏諷。
“你以為我不知道那個叛徒將尼德霍格之血送了出去?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獲得了艾薩克的蘇爾特爾之血?不,這些我都知道。”
“你們的計劃其實沒有錯誤,世界樹的樹根確實無法抵擋尼德霍格的啃咬,那個小姑娘也確實能夠將樹根咬斷,但是你卻不知道,你以為能夠運用自如的蘇爾特爾之血,其實是因為我的力量啊。”
老者的臉上露出揭示答案的爽快表情,等待著對麵驕傲青年的絕望。
“這個計劃的敗因就是你,你隻能看著心愛之人化身怪物後淒慘的死去,重複數十年前的結果,而我,將再無後顧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