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羅馬帝國皇帝尼祿·克勞狄烏斯結婚典禮時間:兩天】

斯卡哈獨坐在高塔邊緣,雙腳置於塔外,在這絕高之處俯瞰著腳下的這片土地。

此處為懸崖邊的高塔頂端,先不說那望不見底部的懸崖峭壁,隻是石質高塔便有數十米高,整體顏色灰黑陰冷,塔上沒有任何防護措施,塔頂也沒有魔術結界用於避風。

陰冷的夜風呼嘯而過,隱隱帶著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嗚嗚聲,斯卡哈就在這簡陋的高塔上迎風獨坐,一頭紫色的秀發飄揚,額前的劉海被吹起,傾國傾城的俏臉完全暴露於寒風中。

就如當時與羅蘭見麵時一樣,現在的斯卡哈仍然是緊身衣般的穿著,除了肩鎧之外身上隻有身後根本沒有實際作用的小披風,除此之外一件沒有多穿,在這苦寒之地讓人隻是看上去就覺得很冷。

不錯,此處乃是獨立於世外的魔境,有幽冥國度之稱的影之國,傳說這裏的女王斯卡哈接納死者與亡魂,還會教導出色的戰士,而事實上也確實是如此。

不過與人們想象不同的是,這裏並不是如仙境這個美好詞語一樣的適宜居住之地,也沒有什麽培養戰士的專用設施,隻是從這高塔之處向下看便明白,這裏的風景的統一單調與毛骨悚然。

凱爾特石質古建築,聳立的諸多高塔,幾乎沒有什麽土壤的天然石路,如惡魔爪牙般四處聳立的石錐與山脈,突出山體的懸崖。

昏暗,險峻,陰沉,詭異。

這才是人們來到這個傳說之國的第一印象。

至於天色嘛......紫發的女人抬頭仰望,入眼的是看不見日光的混沌天空,雖然並非無法照明,但是隻是讓陽光照在身上產生些溫度都是奢望。

這就是影之國,陰影遍布之地,也是符合其名字與死者的地方。

如果是普通人呆在這裏的話恐怕不久就要陷入瘋狂了吧,不過對於在這裏已經不知道度過多少年的斯卡哈來說,反而感覺有些熟悉與安心。

就像是把恐怖片循環播放一樣,第一次也許會嚇得睜不開眼睛,第二次也許會偏開頭,第三次第四次,一直到第幾百次之後,恐怕就是再如何膽小的人都難以產生恐懼了。

他們更可能的反應是喝著快樂水吃著爆米花,指著電影中演員的表情哈哈大笑,或是一臉麻木的望著屏幕當做催眠等著睡著。

因為適應了,麻木了,時間與重複過多次的場景讓他們有了抵抗力,他們已經無法再體會那恐懼之情,轉而開始當做生活的一部分或者另找樂趣了。

至於斯卡哈,她已經記不清對於這詭異之地的恐懼是在什麽時候了,甚至也許從沒有過?

斯卡哈可以說是這個世界不老不死的代表人物,她活過的年頭實在是太久了,以至於記憶時常會出現一些混亂,特別是在影之國這景色萬年不變的鬼地方。

這裏沒有四季的變化,早晚的差別也很小,擁有不老技能的她隻要不踏出這裏恐怕連時間的流逝都感覺不到,至於踏出這裏的時候......斯卡哈秀氣的眉毛微微一皺,本來麵無表情的臉上浮現出痛苦的表情與難言的情緒。

那恐怕就是又一次與他的訣別吧。

紫發的女人歎息著,開始在腦海中回想著那曾經愚蠢的自己與那讓她不堪重負的約定。

“如果我墜入邪道怎麽辦?哈哈,也是啊,神秘總是能予人以最大的**,那麽這樣吧,如果我倒向了另一邊,就由你殺死我吧。”

“殺死你?我嗎?這還真是個奇怪的委托。”

“我能想到拜托的人也隻有你了,畢竟想要做到這點需要強大的實力、監察力以及耐心與時間,這對於擁有千裏眼又不老不死,身懷絕技的斯卡哈大人不是正合適嗎?”

“哼,說的倒是好聽,不過事關重大......好吧,我就接下這一職責了。”

這是一個簡單的工作,斯卡哈在那時曾經這麽想。

雖然說是監視,但是斯卡哈其實並不需要在那個男人的身邊,也不需要關注他的一舉一動,她就像是一名裁判,並不關心場中的選手發揮如何,隻需要處理掉觸犯規則的家夥就可以了。

她就像是一名送葬人,使用著千裏眼這一技能觀察他在那一刻的選擇就好,在漫長的歲月中死於她槍下的各種東西已經無可計數,神靈亦或鬼魂,實力強大的戰士還是偉大的英雄在她的眼裏都是一視同仁。

能得到死亡的安息在她眼裏是一種幸福,對於不老不死的她來說被殺是一種奢望,至少目前來說沒有人能夠戰勝並殺死她。

所以在一開始的一段時間,斯卡哈甚至有些羨慕他,羨慕那種可以死亡,拋下一切不管安心休眠的感覺。

可是隨著殺戮的增多,隨著越來越多的觀測,斯卡哈的感受改變了。

她發現了,這不是解脫,而是折磨。

無數次無數次,已經記不清次數的送別,然而無論如何他卻都會再次出現,再次去挑戰那幾乎不可能逆轉的結局。

而在這個過程中,冰冷的處決人也開始漸漸改變,斯卡哈不止一次的想過,幫助他一下的話會不會就能夠度過最後的難關,然而得到的結果卻是一次次的生離死別。

現在回頭看看真是錯誤的決定啊,可是人類就是如此吧,明知道錯誤卻又忍不住飛蛾撲火,斯卡哈覺得自己從離開監視者位置的那一刻起就如墜入了塵世,再也變不回曾經的冰冷麻木了。

但是這並非好事,反而是痛苦。

在發現自己因為那冒進的嚐試而開始對監視對象產生感情之後,斯卡哈並不是沒有采取對策,她開始重新回到崗位,拚命的控製自己不參與任何事,企圖重新回到以前超然的地位,可是為時已晚。

“謝謝,斯卡哈。”

“是我對不起你。”

偶爾的,十次裏麵大概有一兩次,在死之前他會回想起一些東西,望著哭泣的女人說出諸如此類的道歉或感謝,而斯卡哈能做的卻隻有用沾染著鮮血的手顫抖的抱緊他,一次次的體會著痛苦與絕望。

“絕對,有哪裏錯了。”

那是在第多少次?在懷中的身體再次冰涼,靈魂再次消散之時,斯卡哈眼神空洞的得出了這個結論。

為什麽拚盡全力拯救他人的人結果會是這樣?這個世界上從來不缺惡貫滿盈的惡棍,無論是盤踞於一島要將之化為魔境的魔龍還是將所有人當做養料的樹妖,這個世界上該死的人實在是太多了,為什麽他們卻總是安然無恙?

每個人處理痛苦與絕望的方式各有不同,一種是逐漸變得麻木如行屍走肉,一種是一點點的積蓄,等待著發生變化的那一刻,正如那句話所説,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斯卡哈的情緒便是在一點一點的積蓄,摯愛的每一次死亡都像是在她堪稱無法攻破的心房上捅上一刀,漸漸地她的心變得千瘡百孔,也到了即將崩潰的邊緣,她開始越來越多的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

這個世界真的很重要嗎?

重要到她必須殺掉他的地步?

每當出現這種疑問時,斯卡哈便會坐在這高塔的頂端,今天也是如此。

紫發的女人望向那沒有邊際的視野盡頭,紅瞳中昏暗的景色連綿,凹凸有致的身材在緊身衣的勾勒下釋放著驚人的魅力,天空中混沌的光芒照亮了她的側顏。

“不重要啊。”

在這一片荒涼陰暗的景色中,在悲涼哀歎的心境下,斯卡哈喃喃地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已經夠了,斯卡哈不想再殺了,即使是她也已經到極限了,她不覺得虧欠世界什麽東西,說到底世界的運行哪怕是人為的因素也是數以億計人的選擇,憑借一個人的力量隻是撬動世界的一角也已經是豐功偉績了。

而且還有這裏———影之國。

此處為幾乎獨立於世外的魔境,外界的變化幾乎對這裏沒有影響,那麽不要去管那些繁雜無用的東西,將那個人帶到這裏來不就好了嗎?

特別是這一次,和他有了牽扯的女性超乎想象的多,即使是斯卡哈,想要把他帶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也不是沒有機會。

想到這裏紫發的女人赤紅的瞳孔微微一縮,腦海中浮現出一張張聖女與王者的臉,那些不是宗教的領袖就是大國的領導,想要在她們的協防之下搶到人當然是不容易,但是如果她們自亂陣腳,甚至是打成一團呢?

更何況......斯卡哈也不是沒有幫手。

她確實一直承受著失去的痛苦,但是卻並不寂寞,至少有著數不盡的鬼魂與愛爾蘭的戰士們作伴。

“從不列顛回來了嗎?看你的樣子似乎是吃了不少苦頭啊,就當做是你最近一段時間鬆懈下來的惡果吧。”

紫發的女人笑著回過頭,看向高塔天台樓梯處那藍發的身影,庫丘林止步望了過來,微不可查的歎了口氣。

“好久不見,老師。”